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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4千秋家国色(2) ...


  •   夜空中繁星如灯,街道灯如繁星,多元宇宙的地下之城如此深色晦暗,宛如宇宙一般黑夜颜色之下,尹皓鸠夜晚做了一个梦。

      原本婴儿时出现意识回闪,让尹皓鸠记得,他是怎么死,不完整画面;
      随着与幕辰砂不断接触,前世记忆接踵而至,他开始想起,前世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睡梦中,他似乎回到前世夜子墨的时候。

      私立艺术高中坐落于山腰处。
      学校山路街道两旁老旧房屋零次栉比,地面被雨水冲刷得若隐若现,抬头天空像火焰一样赤色云彩,耳边树叶像雨水一样簌簌地落下来。

      夜子墨受父亲夜景光嘱托踩点一下妹妹夜夕雾就读的高中,林雪见迫不及待的带夜子墨参观校园。
      她站在堵原本空白的白墙前,笑容灿烂指着刚刷上字,愉悦口吻微微上扬:
      “今年新生都是很有意思的人,你妹妹会喜欢这里。
      瞧,这是蔚雨霁同学写的名言。”

      生活在别处。
      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兰波的诗句,一种超越乏味的现实生活,进而达到理想境界的追求。
      1968年,这句话被刷在巴黎大学围墙上。

      学校操场,墙壁上篮筐“哐当”一声,连带夜子墨的神经为止一跳,他望着墙上文字,生活在别处,别处的生活。

      他低语:
      “另一种,选择?”

      生活与别处的生活;
      选择与另一种选择。
      自己与另一个自己。

      过着凡俗生活的我们,连手中触手可及的生活都过不像样,看见另一个世界里像影子一样的自己,就能在另一个自己身上,看到真正想要的生活?
      他对此话表示怀疑。

      “纵使外在环境如何改变,‘我’的性格与个体未发生改变,人无论置身哪里都一样。
      宁可在脑海里幻想出别处生活,也不愿改变自身现在的处境,逃避现实,向往别处生活。
      人岂不是逃避了当下的生活?”

      夜子墨用极端恶劣口吻评价,话语像烈日一般刺眼。
      “这句话本身,不过是巴黎大学一群象牙塔里的学生,对外界世界的无病呻吟罢了。”

      林雪见面色微微一沉,虽然脸上犹带着笑,却拿起笔刷递给夜子墨:
      “左边墙写满了,右边那面还空着,请赐教?”

      夜子墨那张英俊面孔沉郁,他眼神忽闪明灭,毫无征兆拿起颜料,他在墙上大笔一挥。
      写道:

      何为高贵?
      强于别人,并不高贵;
      真正的高贵,优于曾经的自己。

      “人生的道路本就少不了困顿挫折。
      对于困难,不逃避勇敢的面对,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夜子墨向她伸手瞬间,林雪见仅仅愣在原地,她犹豫不决不知所措。

      林雪见知道那是海明威的名言,道出了人生最真切的价值所在:
      人一生,一个不断修炼自己的过程。
      认识自己、接纳自己、重塑自己。
      超越过去的自己。
      最终,自我完善。
      活出自己想要的真实人生。

      夜子墨冷峻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就在林雪见几乎要伸手去握的时候……

      “哥哥!”
      那一瞬间,一道鲁莽女声闯入。

      夜夕雾惊讶老哥来勘察学校,她下意识把手里准备邮寄的信件藏在身后,脚尖来回踌躇站在原地。

      “寄情书?”
      夜子墨似笑非笑地看穿夜夕雾心事,妹妹低垂头努力挣扎一下,她写给邻居家的大哥哥沈南溪,林雪见挑眉她抽走夜子墨手中情书还给夜夕雾。

      林雪见笑眯眯替妹妹解围。
      “世玲,快回来了,你接飞机前不需要准备准备,也写份情书?”

      “……”
      青春期略带尴尬的窘迫处境下,夜子墨转身离开学校,以至于并未知道她们之后的谈话。

      “世玲?”夜夕雾好奇追问。

      “李世玲,若你哥哥告白成功的话,她就是你未来的嫂子。”林雪见双手环抱肩膀,她目送夜子墨离去的背影。

      “林雪见,你不喜欢我哥?”

      “夜夕雾,喜欢有很多种,朋友之间的喜欢,男女之间谈情说爱,也是喜欢。”

      “雪见,为什么不告白?让朋友之间的喜欢,更进一步?
      我哥说,暗恋的重点不在于对方喜欢谁。
      问题是,我是被挑选的一方,没有选择权。”

      夜夕雾低头看着手中情书,即使沈南溪有女朋友她也会送出情书,把对方抢过来,她要告白成为‘女主角’。
      大小姐傲气冷笑,她毫不犹豫把情书放入邮筒。
      “论家世,我比沈南溪女朋友更好。”

      “夕雾,夜子墨和李世玲告白成功,他就有女朋友,抢别人男友,有违道德,违反了我做人的宗旨。
      停留在朋友的喜欢,也许更符合夜子墨与林雪见对彼此的期待。

      青梅竹马。
      我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恋人会冒很大风险,少年恋情本就短暂,纵使千方百计在一起,万一有一天分手。
      两人难道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那会永远失去你哥哥,停留在朋友更长久。

      况且,我不擅长告白,告白是小孩才会做的事情。
      更擅长‘诱导’……”
      林雪见语气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怜。

      “诱导……”夜夕雾喃喃自语。

      好像,接吻一样……

      咫尺距离。
      林雪见缓缓走上前站在夜夕雾眼前,夜夕雾几乎能望见她睫毛微微扫动,林雪见澜过她肩膀,淡淡一笑。

      她反手捏住她下颚,彼此之间距离,又,近了一点。

      那一刻,夜夕雾下意识闭上眼。

      “夕雾,女生要保持可以接吻距离,但不可以直接亲下去。
      女生如果直接亲下去,男生是不会心动……”

      林雪见话还未说完,就被夜夕雾压在她唇上,夜夕雾仰起脸,她皮肤柔软清香像花瓣一样,夜夕雾嘟了嘟嘴唇反复吸吮,她惊奇而陌生地看着她。

      “初吻。”夜夕雾亲了女生,她脸上有震慑!

      “彼此彼此。”那也是她的初吻,林雪见不动声色,异乎寻常的人生体验,她忽然咯咯地笑了。

      从那时起夜夕雾在林雪见心里是特殊,她把她当作分享秘密闺蜜。
      林雪见身上总拥有作为艺术家的神秘感,有趣、魅力、亮点,即使夜夕雾弱的一塌糊涂,并不具备朋友的势均力敌。
      她在她心里,如此与众不同。

      林雪见视线穿越连绵层叠,高高低低的楼房,她把手臂伸向更远的地方,哪里有天空、海岸,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碧蓝海面,广阔无尽的未来。

      雪见悄悄告诉夕雾,她最大心愿:
      读书。
      去看远方的风景,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

      “雪见,我会替你保密。”夜夕雾许下第一个承诺。

      沿着学校教学楼,夜子墨带着李世玲参观艺术高中。
      他眼角余光瞥见,楼道里女孩们对着他背影指指点点,面色绯红,或明或暗的倾慕,理所当然。

      “夜夕雾与夜子墨都姓‘夜’,但好像又没血缘关系……”李世玲旁敲侧击,开始第一波袭击。

      “妹妹是家人。
      哥哥会好好照顾妹妹,我的伦理道德观比较强烈。”
      夜子墨语气波澜不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牵扯,他快步走了几下。
      “世玲,这里很不错,若想要转学……”后面话还未说出口。

      围棋教室,被一个声音打乱。

      “要和我结婚吗?”
      林雪见如烟思绪中氤氲幻化,好像有一阵微微的风,拂动了她睫毛,叙述语气充满着荒唐自信感,源自天性中丰盛剧烈,鲜明直白地提醒自我存在。

      蔚雨霁眨着眼睛呆了两秒,猛然抬头,他愣愣地望着她。
      面面相觑,被阅读仅仅只是时间轮廓。

      “为什么,是我?”以蔚雨霁边缘人士样貌很难打动女生。

      “思维方式不错。”
      林雪见指了指大脑,能在棋盘上赢过她,思维方式不错。
      “男人的魅力在于才智,样貌可以提升,思维与才华是天赋。”

      少见的肯定在蔚雨霁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他姿势丝毫未变,时间像细碎金沙散在氤氲的流水里飘逝开来,潺潺水声积聚起难堪的沉默气氛。
      他一笑了之。
      “你就饶了我吧。”

      “子墨,你的校花青梅竟然被这么普通的男生甩了。”李世玲指着蔚雨霁那张深长刘海面容模糊不清的脸感慨。

      静谧无言的空间,夜子墨似乎能感知到时间在身侧缓缓流动,风扬起窗帘的一角,正午的阳光从缝隙中渗入,斑斑驳驳,晃得他眼花。
      他站在围棋教室外,周身笼罩在淡金色的光晕中,逆光而立,看不出夜子墨真正的表情。

      末了,李世玲瞧着夜子墨阴晴不定的脸,她开始第二波袭击。
      “她长得这么漂亮,身后不知道多少仰慕者支持,凭借那容颜,足以让多少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男友哪里只一个。
      子墨,不用担心。”

      回答李世玲的,夜子墨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牵过她,他的嘴唇轻轻地压在她的眼睛上,夜子墨的气息和拥抱覆盖了李世玲。

      表情不变,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直凝视司机,即使在亲吻的时候他也是淡淡的,直到镜头闪光灯散发一束耀眼的白光。

      “咔嚓”。
      司机李叔鬼鬼祟祟拿起手机。

      这个引人注目的拥吻,被司机准确无误的记录下来。

      “世玲,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子墨,我相信。”

      “信仰一见钟情,浪漫本质是以貌取人。
      男人的才华与天赋,你又摆在那个位置?”

      夜子墨很早就知道,真正的爱情不只看女人的脸蛋和男人下、体反应就决定,爱情是心灵上,而非仅仅只是身体交融。

      “世玲,你真幼稚。”

      目的达成,夜子墨讪讪放开李世玲,却忽视李世玲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可想而知。
      次日。

      夜子墨就被养父夜景光劈头盖地的骂道:
      “子墨,这是你的反抗?
      拒绝我安排的女孩。
      我让你要好好照顾雪儿,她一直很孤单,只有你。”

      “她不需要我。”
      夜子墨神情有些冷漠,他指着司机。
      “父亲,你的‘眼线’有一个还不够吗?我这个傀儡,已经够听话了。”

      他是夜家的傀儡,养父夜景光在亲子夜子昼长大以前,找个能守护盛世集团江山的人。
      养女夜夕雾生性懦弱胆小怕事,父亲为她安排好的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妹妹出嫁之前,由哥哥守护。

      这些。
      夜子墨愿意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儿时把他从孤儿院领回家的夜景光,师父替代父母把他养育成人,他非常渴望回报他的养育之恩。
      儿子、哥哥、将来夜执行长,夜子墨自问已经做的够多,对于夜景光来说,儿子就这么不值得信任,硬塞一个女人来盯梢?做眼线?

      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人生的道路成为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要么服从父亲的权威,要么反抗。

      服从。
      限制了主体的选择自由;
      他选择,反抗!

      夜子墨以极端蔑视的腔调,乖戾举动:
      “一名寄人篱下的养子,难道真的和流浪猫狗相差无几,需要有个‘主人’来盯梢?
      师父打算派女徒弟来做眼线?”

      “啪——”
      响亮耳光里夜景光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老爷子欲言又止。
      “她并非盯梢,雪儿身世……
      算了!”

      家人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对夜景光与夜夕雾来说,他是有用的人。
      向内寻求安全感的孤儿会把感情封存起来,不信任外界的人与事。
      夜子墨是回避型依恋人格典型代表。

      高考。
      最后一个学期,十分炎热的夏天。
      手术差点要了林雪见的命,她十分虚弱躺在床上,请夜夕雾帮她去学校请假,夜夕雾收走桌上请假条,在夜子墨疑惑眼神里慌忙解释。

      “雪见不舒服,她请假去医院看病了。”

      “不舒服?去医院做手术?”夜子墨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女生的秘密。”
      夜夕雾许下第二个承诺,做了一个禁声,她要保密。
      “雪见都痛死了,不能说,哥哥也不行,你是男生。”

      “很痛的手术?
      还要对男生保密?
      子墨,你哪位青梅是校花,男生都唤她‘小仙女’,很受欢迎。
      你觉得,林雪见会做什么很痛的手术呢……”
      李世玲站在一小块阴影里,轻轻地带着一点点轻蔑地笑了。

      李世玲无声吐出四个很残忍的暗语。

      堕胎……
      手术……

      !!!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夏天热辣辣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夜子墨突然睁不开眼睛,非常残酷的一幕。
      一片寂静的沉默里,这种内心恐惧猜测,令他非常难以承受。

      夜子墨曾心存侥幸去探望林雪见。
      她的脸色苍白,已经晕眩,额头上都是冰冷的汗水……
      夜子墨似乎可以想象一大堆粘稠的鲜血从林雪见裙子里流下来……

      她眼睛一片模糊,这几日看事物会混沌不清,目光所及之处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请假?你究竟……」
      他逃避追问,问不出口。

      他看着她发白的嘴唇,像一个陷入绝症状态的人,他忍着心中强烈的不适感,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经过他身边,拿起杯子的瞬间,她的指尖无意触碰他的手指。

      那一刻,他觉得伤心,又难以忍受。

      那一个缓慢而短暂的动作里,承载着他年少时所有的忧虑、迷茫、伤感。

      他觉得……

      她很脏。

      灵魂很脏!

      堕胎?!连自己孩子都能扼杀的女人,让他恨她,如同他怨恨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

      “帕拉达——”
      夜子墨打碎了林雪见的杯子,玻璃碎片四溅。
      他像一艘船,沉入海底,也许腐朽,也许存在,却已经寂静,再不发出声音。

      杯子,一辈子,他把一辈子打碎了。

      一刹那。
      秀美清丽脱俗的少女逐渐化为低贱虚伪的模样……
      他内心对青梅竹马的感情,好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活力的花,所有的忧郁被那水过滤,瞬间枯萎。
      以至于他前世从未叫过她‘小仙女’,那是一种羞耻。

      虽做理性专业工作,但他敏感。
      在工作之外感情生活,他多疑、没有安全感,随着深入了解会暴露他内心不为人知,极端一面。
      回避型依恋人格的人,内心非常渴望爱与被爱,只是思维方式让他很矛盾,一边渴望,一边害怕受到伤害。

      从那时起夜子墨经常吸烟,烟叶味道清淡,叼在嘴上,嘴唇就会发白。

      后来。
      他去美国读书,纵酒作乐,辗转数个女友之中。
      女孩子们总是轻声的询问他,‘他爱不爱她?’
      喝得微醺,在恍惚的激情中,他迷糊地说,‘可以’。

      他明明答应了。
      「他:我有说过爱你,但没说只爱你。
      女孩们:%&*$#$%(暴打!)
      他:……?」
      不知为何,女孩们会在数个月后用一种难以忍受的眼神看着他?
      他只能再次不告而别,人生路上,总是独自一个人。

      恍惚中。
      夜子墨又想起李世玲分手时话语。

      “夜子墨,像你这样慢热,生性敏感又多疑的男人,感情忽冷忽热,需要女人千万次回应,你才能相信,这是真的。
      和你相处,真的,太很累……”

      “李世玲,你那莫名其妙无病呻咛的情绪病,挑拨离间的作风,我也受够了。
      林雪见就不会,繁重工作压下来,修改比年龄还多设计稿,她也能一个人撑过来。”

      夜子墨下意识脱口而出。

      话语落地瞬间,夜子墨和李世玲都愣了一下。

      李世玲以一种难以言语的嘲弄目光望着他,她喃喃自语:
      “十年以前,我耍了一些心机,破坏你们之间……
      信任。

      心想这么多年过去,原本以为你对她感情早已荡然无存,却会在如此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她,比我强。’”

      “胡说八道。”他冷酷反驳。

      “你敢不敢打开书房最后那个抽屉,里面你收集十年以来关于她消息的一切资料。
      出国留学学费靠她自己赚;
      她博士毕业;
      她成为大学教授……

      无论承认与否,你无时无刻把她当做心里标杆,和你身边一切女人比较。
      论学历、论职业、论见识,更别提与生俱来的样貌,她们那样比得了?
      发觉,谁都比不上她。

      夜子墨,她博士毕业前交不出学费,你不惜以你父亲的名义给林雪见汇钱,对吧?
      如果一切只是我的胡说八道,那你告诉我,她明明在你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为什么还要给她汇钱?”

      “这事,李世玲给我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许说!”他苦恼的扶额。

      李世玲冷笑,她还是猜对了。

      “夜子墨,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原来一开始在感情里耍心机,我就已经输了。
      女人十年青春,稀里糊涂和一个心神彷徨的男人度过,我成了你再次验证对她念念不忘的工具。
      这是上帝对我心机的惩戒。”
      李世玲苦笑,她决定放弃这段少年时感情。

      “李世玲,你累了?
      或者,你找到新的‘长期饭票’,打算从‘备胎’这里毕业?”
      夜子墨瞥见不远处等着李世玲的男人,她手中钻石戒指闪过一丝光亮,李世玲决定去和向她求婚的男人结婚。
      究竟谁才是养备胎?擅长鱼缸管理的骗子!

      【鱼缸管理】
      在一群鱼池里选一条最喜欢交往,如果那条鱼死了,就轮到下一条。

      “李世玲,你对我不忠!好,我们此为止。”他十分气愤。

      “得了吧,夜子墨我们半斤八两,大家都清楚你究竟喜欢谁,我不过是身体出轨,你是内心!”她干脆撕破脸皮。

      “少污蔑,我和她之间,干干净净,从来没有做出违规之举。
      李世玲,在这段年少时恋爱里,你难道片刻都没有喜欢过我?”
      他心生犹豫,开始怀疑人生的选择,他从未被别人真心爱过?无论男女,人都希望被爱。

      “夜子墨,对我来说,钱是王道,你身上夜家长子那身皮,假的?
      你父亲亲生儿子出生了,夜执行长你还能继承多少资产?
      西贝货。”

      她冷笑,视线转向未婚夫。
      “如果我真心很喜欢你,初次恋爱,早就忍不了,发疯了。
      要不是为了钱。
      ‘为了忍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盛世集团夜执行长夫人’的头衔,谁会忍你这么久?

      每个人都会有阴暗面。
      男女朋友在一起不一定真的多爱对方,不过门当户对凑活着过了一段时间,西贝货你身上那层皮都是假的。
      幸好,上帝还是很公平,让我遇到真正对的那个人,就知道是他了。”

      “愚蠢,你的新未婚夫把手上所有资产都抵押给银行。
      土地、公司、房、车……
      拆东墙补西墙,他的一切都是抵押给银行,每个月贷款还款额超乎你想象,他究竟是富豪,还是,负资产。

      钱是会贬值,真正有价值,是人。
      我自身能力与才华,我的领导与识人用人能力,并非我是谁的儿子。”
      他叹气,要及时止损。

      “与任何人相处都是一种‘投资’,李世玲你的眼光与投资值,负数。”他要清仓。

      分手没好话,他依旧不会妥善处理与前任的关系。

      “李世玲,不过是用我剩下,既然喜欢,免费送给你。”
      夜子墨毫不留情把李世玲推到男人的怀里。

      此举动激怒李世玲,她愤恨不平揭开一切面纱:
      “知道初恋是什么?
      彼此双方小心翼翼的试探,发自内心充满莫名其妙的紧张的幸福感,每个人最初光彩时刻。
      愿意和我结婚的这个男人,我生命里第一个男人,李世玲的初恋。

      夜子墨,你是没有初恋,情场老手直接从第二次开始。
      这是一种人性的丧失,你失去了体验人类最初美好感情的机会。
      恭喜,一直沉迷成人的情欲里,你一直不懂得该如何与别人相处获得相信,对感情怀有贪婪之心。
      看又有人要离开你,最终所有人都离开你。
      一无所有。”前任十分恶毒诅咒。

      他听着自己愤愤不平骂道:
      “滚!
      滚!!!
      滚!!!!!!”

      谈恋爱分手了不算‘失败’,被甩了才是真正的‘失败’,一项来他甩别人。
      他已经被亲生父母遗弃一次,夜子墨永生永世不会再被遗弃!

      心里有个‘声音’叹气:
      何不问问自己的心,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冷酷回答:金钱、地位、财富、女人,一切具有安全感的东西。

      那个‘声音’调侃:
      金钱与地位变成夜家傀儡;
      财富与美色变成别人备胎。

      小时候意大利的孤儿院里心怀迷惘的少年,你对自己被父母遗弃的遭遇始终耿耿于怀,无法抹灭孤儿院压抑、冰冷的宗教生活,让你恐惧禁欲好像约束你的自由。

      青春年少时期就沉溺女色,李世玲出轨让你心生寒凉,又拒绝承认林雪见对你影响力,一个有‘堕胎’过去的女人,她这么脏,怎么配得上你?

      去美国后就纵欲乱交,神经麻醉感看谁都长一样,面容模糊的女性群体。
      理所当然对自己说:情欲,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对待感情态度总让人觉得沮丧。

      那些女孩会长大,总有一天会看穿你的本性:
      小时候一无所有,感情上脆弱无助、幼稚执拗的孩子……

      脑海里挥之不去,宛如潜水一般,回顾夜子墨的人生。

      年少时,你曾得到一个乾隆皇帝的紫檀多宝格方匣。
      紫檀深沉色泽显得深邃华美,充满颂扬,鼓励的美好世界。
      那时,少年想像乾隆一样,能成就真正的自我,成就天道昌隆。

      现实与野心牵扯,一团乱麻中取得平衡:
      三十多岁的时候,只是一介唯利是图的商人,外表成功,数字组成全部人生。
      1家财团上市公司,10套房产、3个前女友。

      实则小心翼翼、茫然赔笑、点头哈腰……
      无休。
      十多年没换工作,常年丧失假期。
      星期一工作例会、星期五投资报表、星期天肌肤之亲一次。

      对感情的认知。
      年轻时如此轻易征服女人,虚荣心而心潮澎湃,说服别人,你说服你自己?
      每次都通过不断地给外在以刺激,勉强说服自己,征服获得激情即爱情。
      如果激情即爱情,你内心厌倦从何而来?

      按部就班地窒息,循规蹈矩地丧气。
      身心疲惫的生活杀人于无形。
      人生沦为星期四垃圾分类一样冷冰冰的例行公事。

      手中那辆跑车,引擎出场时明明能开300公里,偏偏开在限速60公里的路上。
      这是,长大成人?
      你,够幸福?

      世界上有一种‘虚无’,在黑暗中神思漫游,缺乏创意丧失激情的生活,索然无味。
      心灵上你始终是一个人,那么孤独。
      连感情都是扭曲,最后发觉自己什么都没有。
      虚无人生,注定一无所有。”

      闭嘴!
      他蹙眉。

      他决定反击,抓住‘声音’把柄。
      你是谁?

      我是谁?
      ‘声音’玩味笑了。
      尹修远在尹皓鸠身上经过无数次非人道试验,婴儿记忆早就出现问题,他哪里只一个?

      皓鸠(hàojiū)白色的鸠鸟,古时以为瑞物,夜子墨的后世。
      鸩,传说中的一中毒鸟,把羽毛浸酒,饮之即死。
      ‘皓鸠’(hàojiū)与‘鸩’(zhèn)是两种生物。

      ‘声音’。
      不,清和鸩。
      他走进一些,黑暗中浮现与尹皓鸠同样的轮廓,如久久地照镜子,结果终于相信他所看到的确实是他自己。
      别被外在道听途说影响理性判断,他安慰道:

      你也有灵魂清醒且克制自律的时候。
      想起来了么,即使那么落魄的时候,也不会离开你的人,她带领你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变成富甲天下的财阀。

      你小时候就认识,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她曾带给你精神向上的力量,你们曾经形影不离,赋予你灵感的缪斯女神。

      一个男人正真成功,不仅限于财富、地位、女人,应该包含人性的内在品质。

      她曾教会你。
      超越自身的局限,把手臂伸向遥远的未来。
      通过她,你看到整个世界。

      梦醒时分,凌晨三点。
      心跳急速,尹皓鸠睁开眼睛看看一眼时钟,他起身下楼,走到直线距离百米开外宫殿左右徘徊。

      他望着两幢并排而立的建筑,如前世镜像般的青梅竹马。
      人往往总是好高骛远,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在人心目中的地位越高,价值越大,对人吸引力,也越致命。
      如青梅竹马那般,已经在身边轻而易举得到,其价值,往往会被人所忽视。

      以此,人才会在感情上舍近求远,不懂得。
      珍惜,眼前人。

      ……

      睡梦中。
      时间停顿出锈迹,幕辰砂似乎又回到林雪见的时候。

      林雪见初次和蔚雨霁发生冲突,在她母亲林岚见到蔚雨霁母亲时候,那时她几乎决定结婚。

      母亲林岚拿出女方准备好的嫁妆,蔚母看都不看,把嫁妆摆在一边。

      “听说,画家林岚校长曾交往多位男友?”蔚母质问口气。

      “……”
      林岚感受玻璃桌面寒入骨髓,她不停地用手掌在咖啡杯上摩梭,这个动作表示母亲林岚内心深处的惶恐,母亲害怕影响女儿。

      “你觉得在一个花心母亲,父亲不详挣扎家庭里长大的女孩子,不会给令爱带来阴影?”

      “阴影形容一种负面情绪的话,没那回事。”

      林岚抬头据理力争:
      “雪儿是很优秀的孩子,出国留学学费是她自己赚,通过残酷社会学历竞争获得大学教授的职务。
      女儿是我的骄傲,她足以与令郎匹配。”

      “教授?结婚以后,她打算继续工作。”
      蔚母提出反对。
      “我优秀的儿子会养她,她应该当贤内助,多生几个孩子。”

      “同样博士的学历,你儿子被允许成为社会的栋梁,却要求我的女儿放弃事业,为家庭牺牲全部直到老死?!”
      母亲林岚几经挣扎,手握成拳。
      “我女儿小时候志愿写作文成为诺贝尔奖得主。
      她写,她收到选票时会比收到情书激动一百倍,情书只会让她身陷泥沼,只有选票才能争取人与生俱来的权益。
      之后,她去努力、去读书、去挣钱,她有自尊不会想靠男人来养活。”

      蔚母开始竭斯底里。
      “我把儿子生下来,还在他自闭的时候幸苦把他带大……
      现在,带一个父亲都不详的女孩回来?!
      门不当户不对,儿子是我的人生,怎么可以带这种女孩回来蔑视我?”

      隔着门林雪见深呼一口气,拽着蔚雨霁敲开门走进去。
      她缓缓说道。

      “伯母,你儿子有他的人生;
      您也应该有您自己的人生。
      母亲操控着儿子的人生,而满足自己的喜好,儿子就会失去选择权。

      母亲怎么过儿子的人生?
      儿子不是母亲的傀儡,他不为您而活;
      母亲有您的自己的人生,您也并非为他而活。”

      “雨霁,这是你选的女孩?她来质疑你妈妈,一点孝道都没有!”蔚母得意。

      “伯母,您从嫁给蔚明耀受婆婆剥削的‘被剥削者’,演变成打压儿子未来媳妇的‘剥削者’,这是时代的悲哀。”

      林雪见深呼一口气,而时代的另一个悲哀:
      “蔚雨霁,人会为自己言行负责,二选一。
      你决定要做一个好儿子?或者,好丈夫?”

      “雪儿,母亲与女友之间,为什么一定要逼得我作出选择?”他语气挣扎,无从选择。

      “儿子,你跟那个女的(指林雪见)结婚,会更加不幸福!”蔚母训斥,恶毒诅咒。

      她很失落,原来自己选的男友在和他母亲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是不会帮她的;
      如果选择和这个男人结婚,在家庭受到委屈时,这个男人同样不会帮她,她在吃饭时,甚至坐不上家庭主桌……

      她一直记得被母亲林岚拖着带走时,妈妈的话:
      “21世纪,男女平等。
      我的女儿不会成为忍气吞声给男方家收拾桌子的小媳妇,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教育她,掀了桌子!

      女孩子首先成为她自己,那样,她才能遇到属于她的真命天子,无论那个人是谁。”

      她首次明白,恋爱不同于婚姻。

      林雪见自问,忍让与妥协无底深渊中……
      她要陷入千万年前女人共同经历的媳妇熬成婆,被婆婆压抑的人生?
      她很难和蔚雨霁的母亲成为一家人。

      蔚雨霁牵着林雪见的手挽留,他安抚:
      “雪儿,冷静一点,你先坐下来。”

      “我们是一样的人,能理解你的选择。
      出于人情,当儿子的你,选择站在你妈妈那一边时;
      女儿的我,也会站在,我妈妈那一边。”

      林雪见嘴角悬起客气微笑。

      前不久,她生病了,妈妈依然是第一个在监护人上为她签医院风险协议书的人;
      现在,当他的母亲质疑她的时候,妈妈再次站出来,为了她。
      她坦然道。
      “曾经,我质疑过自己的母亲,妈妈每天的日程满满,不仅包揽所有家务,照顾我,还要出去工作。
      妈妈的人生太艰难,女儿不想要活得像她一样……

      看到你妈妈,她养尊处优从未出去工作不为生计发愁,这样人生真的好命?
      依靠你父亲蔚明耀圈养的生活,导致她在家庭里失去话语权。
      你妈妈也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一般妇女在家庭里没有话语权的时候,她无法责怪丈夫与儿子,婆婆霸凌的对象成了她的儿媳妇……

      蔚雨霁,很感谢你和你妈妈的出现,因为你们,我再次认清‘家人’这个词,再次尊重并爱上自己的母亲。”

      相恋到分手,仿佛一场轻薄的儿戏。

      婚姻。
      一生中唯一一次选择家人的机会。
      如果新家人未曾出现,她学着好好善待自己。

      ……

      凌晨五点。
      幕临渊倚靠在门边等着女儿睡醒,幕辰砂终于睡眼迷蒙睁开眼睛。
      她低喃:“爸爸?”

      “听说,学院里有男生和你告白?”
      幕临渊面色阴晴不定,末了,他缓缓说道。
      “为父也为你准备了一个合格人选,先交往一下,也许你们将来可以结婚。”

      “我不要和陌生人结婚!”幕辰砂心生恐惧,公主逃离不了联姻命运?她下意识把手中枕头扔了出去。

      “你就这么喜欢他?”父亲接住枕头,他神色变扭古怪。

      “他是大臣的儿子,将来对陛下也是助力。”女儿开始动之以情。

      “旗鼓相当,给公主殿下王子,臣子哪里配得上公主。”

      “王子身份旗鼓相当,那有臣子好欺负,况且有陛下压着他。”

      “公主要不要这么现实,他不是千里马,那是一匹狼,而且是一头孤狼,很难驾驭。
      王子就并不一样,小绵羊一只,英俊帅气又多金的傻瓜,很容易牵制。”

      “不稀罕,连交换姓名都没有的王子,他认识很久了,我又不认识王子,新男人与自己熟悉的男人,两种生物。
      等着王子告白时间太长了。”

      “女儿,你觉得需要多久时间,男人才会主动和你告白?”

      “一百年。”

      “听说,在恋爱里不会迷失自己的女人,防诈意识比较强。
      一百年?奇葩公主勇夺头魁。”

      幕辰砂浮起某种隐约的微笑,轻蔑带有淡淡的嘲讽。
      “爸爸,男人最喜欢发誓,誓言和狗叫没什么两样,女人往往为了讨男人喜欢而选择扼杀自我,卑微的女人有把自己缩进极小牢笼,认为那样才配得到爱。
      我可不信。

      就像,我在花园里养一株植物,若不好好照顾它,它会死去。”
      她抬头看花园里那颗树。
      “像这棵树,要有人浇水施肥,树才能牢牢扎根,长高长大。
      若,一个男人有所觉悟,像树一样,长出强大又坚固的感情。
      至少,一百年。”

      幕临渊意识足够清醒,他睿智提醒。
      “女儿,现代社会分工,期望男性成为文明一种标志,人类把大部分竞争重要工作分给了男人,人类又把对爱的渴求分给了女人。

      男人。
      是被复制出来充满野心、感情匮乏的战士,我们在虚幻权利世界里游戏,一路过关斩将。男性对感觉十分迟钝,而女性又天生敏感的群体。
      无论现在与将来,恋爱或失恋,爸爸都希望,你能体谅我们男人这一点。

      至于,父亲想要传达的女性力量。
      女人。
      学会,照顾好你自己。
      保持自我,独立不屈的人格。

      一段看似完美恋情背后,也必定会暗藏伤害。
      人都是在自我探索中成长起来,男女双方彼此之间,要学会相互体谅。”

      “爸爸……”她微微一怔,话语被灌输意识灌入心里。

      “辰砂,塞在曾在《少女做的是什么梦》中写过一首诗:
      父亲打开门,请进物质上的丈夫;
      而理想的情人,总是从窗子里进来。
      爸爸对你深切的爱,物质丈夫与理想情人,以同样面貌出现。”

      在女儿疑惑神情里,幕临渊随手从外面把门反锁,指着那扇禁闭窗子微笑:
      “他凌晨三点,就在窗外等你……”陛下顺便对婢女摆手,服侍公主更衣。

      当幕辰砂迎着曙光开窗早上五点,她扶着浓密卷曲长发,神情淡漠,常常让人感觉暧昧和模糊。

      “你竟然被蔚雨霁那家伙连甩两次?!”他真是越想越火大,他所珍惜人,怎么能被别的男人这么对待?

      “黑历史……谁没有。
      又来,翻旧账?”她眼睛漆黑,神情冷淡的时候像沧桑的女人。

      翻旧账,行。
      他就一次翻个遍:
      “知道蔚雨霁为什么会离开你?
      他把小仙女想太美好,你本质上强势且不容妥协的女人。
      而夜子墨,我把你想的,很糟糕……”

      他忍不住问。
      “前世,你不舒服,去医院做什么手术?”

      “前世?
      医院……
      手术……?”
      她睡眼迷蒙,疑惑思索半响。
      “几岁?”

      “18岁。
      很痛的手术……”
      即使如他当年所想,她做了堕胎手术,他今生的告白依旧不会变。

      “喔!”她眼皮一跳,好似想起什么,吞吞吐吐,微微咬着嘴唇。

      “说,实话。”他说话,简练至极,好像某种告诫。

      “近视眼修复手术。
      我妈那时还骗我说不痛,超痛。”
      她指着眼眸抱怨,前世为了出国留学,书看太多,眼睛都熬近视。
      “明明说好让你妹妹保密。”

      “为什么要特意对男生保密?”他咄咄逼人问道。

      “我带眼镜巨丑的呀,小仙女形象不保。”她当年是校花嘛。

      “……?!”
      原来,等待时光的流转和轮回,有些事情可以解释,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

      每天,他都有很多机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她们可能会成为他的朋友或者知己,夜子墨前世放弃很多擦肩而过的机会。
      因为,人生只有一次,他怎么能让自己摔得头破血流,最后一无所有。

      今生,尹皓鸠大概会说。
      管它的,只要当下这一刻,他开心就行了。

      天空开始提前下雪。
      细碎的雪花在日初下飞旋,一片一片,轻轻跌碎在脸上。
      他低下头对她微笑,那么多年以来,他生活中的唯一闯入者。

      “今生,我打算戒烟。”
      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痛痒,却饱含深意的话。
      尹皓鸠拿掉肮脏的烟灰烟头,小心翼翼地辨察她的喜怒。

      “戒烟?
      曾经,利用烟酒来逃避枯竭的情感,用女人来作为打发无聊的工具。
      戒烟回归自律,不错,有长进。”

      幕辰砂不做声,微微点头。
      烟,欲望、暴力,他所不自控那一部分。

      她狡黠地一笑。
      “还有呢?”

      “不会离开你。”
      前世因为年少变故收敛起的温柔,他变得粗暴而冷漠,男人的诺言,他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她抓住他的衣服,从未有过嫣然一笑,她好似害羞把脸深深地埋进去。
      “前世看过一本书,那本书上说。
      爱,是一种原谅。

      前世死,赋予今生的生,新的定义:
      我原谅你了。”

      她笑容转瞬即逝,他想将笑容永久地收藏起来,可以想象那一刻,他多么感动。
      仿佛一生的幸福,都在那一刹倾倒在身上。

      尹皓鸠扳过幕辰砂的身体,他望着她的瞳孔,她唇线清细浅淡五官精致聚敛万千光束。

      他与她,咫尺距离;
      她保持可以接吻距离,但,未直接亲下去;
      因为她直接亲下去,他是不会心动。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轮廓缓缓游走,彼此的唇瓣轻轻触碰,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诉说着彼此心中的秘密,他手指轻轻梳过她的发丝,他俯身唇微微开启,轻咬着她的下唇,引诱着她探索未知的领域。

      他只想吻她,看着她笑,两人的心跳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幕辰砂,我们重新开始。”

      “尹皓鸠,你究竟……”
      她抚过他眉骨,她目光轻柔,嘟着嘴角,最终还是暴露了少女心事,有些吃味。
      “吻过,多少女人?”

      他掏出那枚意大利1欧元,多元宇宙没有,他特意定制。
      意大利发行1欧元,硬币背面被认为以几何形式表现人体最完美黄金比例《维特鲁威人》,达芬奇名作之一。
      “今生,是第一次。”

      “那应该,再深刻一点。”
      她咬了他一下。

      他有些意外扶着嘴角,好像述说爱是一种,痛并快乐的情绪。

      她微笑的指着他唇边的一丝血迹,盖了“章”,他就是她的了。

      “前世与今生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试问,有那个女人大胆敢咬他?

      她笑眯眯接过硬币,给他顺毛:“乖~”

      逐渐暖起来的风,水一样地流淌在心里。

      他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带着一点点成年人理性自制,他想要,居然只是吻一吻她。

      好像今生记忆赋予他寻常的经历,彼此保留前世失败记忆,今生他所预设更成熟理性的规划,需要在这段关系里所投入时间与回报。
      青梅竹马细水长久的感情,让我们彼此都相信,并坚持下去。

      若说,吻是确认恋爱关系。

      那么下一步,恋爱主导权。

      尹皓鸠忽然放开幕辰砂跳到花园里,他玩味问。
      “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幕辰砂有些疑惑。

      她抬头瞧着他手中意大利1欧元,他把玩那枚硬币抛向天空,硬币散发一道流光,它每一次旋转,恍如世界运行。

      “正,还是,反?”他问。

      “反面。”
      她话音刚落,瞧着‘正面’的头像,风轻云淡地问:
      “我输了,你要什么?”

      “信任。
      公主殿下,信任是相互,你从窗子里跳下来,我能接住你。”他翘着嘴角。

      “接不住?”她惊恐,才不会上当,目测二楼少说也有8米,腿都断了。

      “你跳,我就告诉你一个前世的秘密。”他张开手臂,显得十分有诚意。

      他眉目轮廓不变,眼神深邃。

      她眸光似烟波浮动,凝视自己镜中灵魂底色苍白,她有两道掌纹,明白自己的曲折的命运曲线。

      怎么说?
      时光轮回十八岁青春里,她要疯狂一次,她松开一直扶着窗垣的手。

      一跃而起。

      她望着他眸子里的微笑,皮肤的触摸与相依。

      他一双黧黑的瞳孔里放射出的笑意:
      “凌晨三点到早上五点,傻乎乎等你醒来?骗你跳下来,什么防御措施都没准备?”

      她后知后觉,撇了一眼落下时出现的软垫,缓冲带降低从高处落下阻力,防止她受伤。
      此端的内心盛开着一片宏伟的经络,鉴证着这场静默清澈但隆重依然典礼,抽去公主高贵身份。
      今生她内心的深处最害怕的事情:
      “若有一日,公主从高处落下,你要记得接住我。”

      “好。”他微微点头。

      那简短的承诺,始终在脑海中徘徊。
      跳跃好像一次漫长心灵旅行,从起点起到终点终行程完整。

      他低头含住她甜美的唇,又用力吮吸她芬芳,他用情之深却叫她吃痛出声。

      我们会是用心地记得,繁华煽情的青春,刚刚开始。

      “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相,只是看待问题的不同视角。

      故此。
      前世李世玲挑拨离间谎言下,夜子墨误会加深,林雪见的‘近视眼修复手术’演变成‘堕胎’。
      前女友只是出于嫉妒,李世玲期望抹杀青梅竹马在夜子墨心里纯洁美好形象;
      而夜子墨又是一个心思复杂的男人,他的重点放在‘连自己孩子都能扼杀的女人,丧失人性!’。

      他恨她。
      如同他怨恨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觉得她和他们没两样。
      夜子墨把内心深处对被父母抛弃的恨意,全部都附加在林雪见身上。

      我是替代你亲生父母影子,一直承受着你对父母的爱恨。
      这是你总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对待我的原由?”
      幕辰砂只轻轻瞥了一眼尹皓鸠。

      “矛盾。
      我心有积怨,一直把你当作发泄恨意的替代品,多亏了你坚强扛住了。”
      尹皓鸠坦诚相告,他内心深处从前世被父母抛弃的孤独感中被解救出来,重获新生。

      幕辰砂那张绝美的脸在斑驳树荫下,眼波有波光潋滟,她瞬间察觉:
      “一方面夜子墨因为误会十分抵触林雪见,他厌恶她;
      另一方面孤儿十分渴望,他想知道父母为什么会抛弃他?
      这个女人身上,他也许能找到答案。

      矛盾心情之下,你当年提议一起开公司。
      与其说锻炼职场的能力,不如说,夜子墨身份演变成林雪见的‘上司’。

      上司下属,角色转换:
      ‘金主爸爸甲方财大气粗,更容易压榨乙方小小设计师。’”

      她瞬间心塞,拿起桌上搬砖大小书籍狠狠向他扔了出去。

      ……他随手接住书籍,这都被她看出来。

      生气了?
      要打人?

      “躲?还敢躲?”她嗔怒瞪了他一眼。

      “好,打吧打吧。”他额角被书角砸到淤青,伤口开始向外渗血。

      “欠我三件事,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她开始谈条件。

      “公主殿下说什么,为臣就做什么。”怎么说都是男人的错,他干脆举手投降。

      这样,总行了吧?
      他忐忑不安端详她许久,他鼓起勇气用最后的声音唤她。
      “辰砂……”

      “你觉得,李世玲为什么要诟病夜子墨精神出轨?我们当初明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她指尖敲着桌面思索。

      “出于女人的嫉妒。”他不假思索回答。

      他倒是把自己看的很重要,她失笑摇头,公布答案:
      “让你失望了,李世玲出于选择嫁给别的男人,对于你这个前男友的内疚。”

      “什么?”他很惊讶。

      “人,很复杂,我们是有道德感,谁愿意做首先背叛感情的那个?
      李世玲唯有先下手为强,诟病夜子墨精神出轨,她才可以理直气壮的选择嫁给别的男人。

      你也一样。
      夜子墨当初所抗拒的并非林雪见,而是夜景光所主张的‘包办婚姻’。
      儿子无法完全遵循中产阶级意识形态打造的社会规则——
      父权,是社会、家庭的权力中心。

      儿子反抗束缚,反抗陈旧的社会体制,觉得恋爱与婚姻该由你自己做主,为了反抗夜景光选了李世玲。但在与李世玲自由恋爱中,同样会暴露男女情感的脆弱。

      人,世界上最不完美的生物。
      一旦恨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决裂汹涌;
      一旦爱江南水乡的弯弯曲曲间衍出无数缠绵;
      每个人都要经历痛苦,就像,每个人会经历喜悦,一颗心千回百转。
      爱恨交加,有一种文学的美感。”
      她捧了一盏茶,浅笑盈盈。

      他一遍遍地审视她,来确定此话真假。
      他眼神从震惊,转化为希冀,原本慵懒淡漠的声音都带着笑意,最后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睦的笑颜。

      他了然。
      “极致恨意消失后,就会浮现极致爱意。
      艺术家所向往一种不容于凡尘且极致的爱。”

      “既然你前世女友都觉得你关注我远胜于她,你的‘真爱’,如此高的评价,本公主就含笑接纳。
      虽说‘堕胎’是污蔑,我明明在你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你不惜以师父名义汇钱。
      爱不仅仅占有,也意味牺牲。”‘真爱’是一段恋情里最好的状态,她怎么舍得让他死。

      幕辰砂拿起刚刚砸向尹皓鸠的书籍,她缓缓打开搬砖般厚重书。
      她在书里面抽出:
      一把枪。

      “合格人选,你以为陛下真的什么考验都未准备?”
      公主殿下把玩枪,只是父亲把选择权交给她,幕辰砂嫣然一笑。
      “父亲送女儿成人礼物。
      看在你坦诚相告不隐瞒的份上,小惩大诫。”

      白色象牙枪十分精致。
      枪口,散发着寒气。

      “!!!!”
      尹皓鸠扶着额角被书角砸到淤青伤口,忽然明白‘小惩大诫’意思。
      他抹抹脖子,一无所有、头破血流那确实不算事。

      “给你。”
      玩了三轮总有一方要妥协,他叹气,无奈妥协。
      “这场恋爱的主导权归聪明灵慧的公主殿下,为臣是参与者。”

      “不后悔?”
      她挑眉,一段恋爱最初通常默认男人主导,她反省了一下,上辈子恋爱失败原由之一。
      这次,她的战场,她握有最终‘决策权’,如同书中那把枪。

      “你在看到我内心的阴暗面之后,任然会站在我身边,相信我,内心得到巨大自我认同感。
      主导权给你,无妨。”
      他摊手,换做前世他强势作风一定与她一争到底,主导权决定恋爱开始、过程、结束,优势一方。

      人生不同阶段选择不同,物质早已比不上内心幸福感,艺术家对外界反应总会非常有趣,就由第一个意识到恋爱主导权的女人来领英,今生他学着放下勉强为之的事物,追求内心的满足与热爱。
      他学着重新拾起,对世界善意美好的一种相信。

      “good,态度正确。”
      幕辰砂微笑拿起枪锁入抽屉:
      “前世觉得男人才智很重要,今生学着欣赏浪子回头,男人自我反省也是长大成熟标志之一。”

      最后一个问题。
      尹皓鸠眼里闪着点点光芒,眼神里有着些许兴味,直接毫不含糊:
      “你喜欢我什么?”

      幕辰砂思虑了许久,前世她名为林雪见的时候:
      “记得荷兰印象派画家。

      文森特·梵高?

      儿时,妈妈告诉我梵高作品充满天然悲悯与苦难意识,艺术生涯初期以农妇、落日夫翻滚、劳作矿工,对田野乡村有着很高的热情,向日葵、麦田、莺尾花……选取泥土清香物象,作为自己绘画题材。

      梵高未到四十岁去世,一生穷困潦倒,物质上处于赤贫绝境。
      这是不归属世间、出离世俗的某种象征,贫穷煎熬的一生,为他死去之后升任精神奠定了基础。

      对一位艺术家而言,现世的名利双收与物质、肉身的享乐都是不重要,未被苦难吞噬,他的作品是众生投射以光明、获得永生般的缅怀和热爱才是最重要。

      他生活穷苦,这个世界并没有发掘他的才能,最纯粹的画家。
      我信了。

      后来。
      你告诉我,那时恰好摄影艺术启蒙,照片这一影像发明让当时画家产生‘谁能画的比照片更像?’的恐惧。

      随之而来‘不以外在形似,注重内在感觉’,印象主义声名大噪。

      梵高在30岁之前一心想着子承父业,继承父亲的牧师工作,他考试失败走头无路才会开始绘画,半路出家二次创业落魄画家能被谁瞧得起?生前当然一张画都卖不出去;

      至于死后,他的画‘死后’就绝版了。

      艺术界流传着这样一种商业手法:
      “Death Sells”(死亡交易)。
      从荷兰画家梵高到近代美国滴画第一人波洛克,都是商业经典案例,波洛克逝世后几十年年间,他作品艺术价值也翻了好几千倍。

      梵高更是如此,他的遗作迅速被富商太太收藏,她手中有200多张私藏。

      低价囤货,等待合理时机,再把画炒上去:
      外面观众看个热闹,里面的内行人一套流水炒作:
      几家知名画廊联手,来回倒卖,每倒一次就挣一次钱,价格一路攀高,上涨价格是虚的,最终高价出售,才是获利点,留在看不懂艺术价值却十分富有的外门汉手里。

      击鼓传花的法则,最后买家无论是谁:冤大头!

      高位无人接盘,最后买家承担价格溢价与虚浮泡沫,商业法则。

      如果你是买家,做了冤大头,你会怎么办?
      只能被迫继续以名人标签给你手中‘烫手山芋’背书,希望下一个冤大头出现;

      干脆让它进博物馆成为权钱交易暗中筹码;或者高价抵押给银行,让政府承担风险……

      这是艺术品价格,普通人永远看不懂的原因,‘价格’是被‘炒上去’,‘价值’取决‘商品’的平台,它在谁手中。

      奸商!
      势利鬼!
      我当时恨透了。

      慢慢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今生建筑招投标项目,理解了前世夜子墨口中‘现实社会’。
      工作本身,设计师会与社会资本合作。

      我必须通过竞赛、语言表达、设计能力,把作品传达给政府、权贵、掌控者、以及社会群众……一切一切,朋友、对手、竞争者、反对者、中立者,全部所有的人。
      作品,才有被建造可能。

      这本身是男性,对现实世界一种理解。

      我逐渐开始理解,妈妈与你在看待梵高上的不同,两种观点背后的意义:
      感性与理性,理想与现实。

      人生在世,我会一直在这两种截然不同观念里,左右挣扎。

      我看待男人很单一,注重智力与才华胜于一切,有才华的人能帮助思考。
      你思维方式不错,看待问题视角与我不同,提供另一种思考方式。”

      喜欢他,提供的另一种思维的方式。
      他失笑:“荣幸之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4千秋家国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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