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随记》飏飏归去

26、第 26 章

　　第二天，是周日，阳光正好，我赖了会儿床，大约十点的时候，突然，齐云天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别迟到啊。”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那个联谊，有点哭笑不得。
　　毕竟是因为我，齐云天才大张旗鼓组织了这联谊，不去亦不好，于是起身，洗漱罢了，给泰山打了个电话。我只说是个能交朋友的大学社团活动，泰山在电话那头，貌似很兴奋。
　　出门的时候，正看见常苛和小璇坐在客厅里，常苛拿着个小竹板，小璇苦着小脸背着一张人体经脉图。
　　我突然问了一句，“常苛，你有女朋友吗？”
　　常苛一怔，摇摇头。
　　我促狭一笑，“走，跟我去个好玩地方。”
　　小璇眼巴巴从经脉图里抬起头，“师叔～～”
　　我好笑的看着他，“一起去吧，难得的周末。”
　　常苛半天，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小璇兴奋的扔下图，“我去换衣服～～”
　　常苛冷哼一声，“今晚上回来接着背。”
　　小璇脸一下子垮了，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

　　一行人到了学校礼堂，我不由的一怔，礼堂门口站着一排笑颜如花的迎宾小姐，舞台上，竟然是十几个时下当红的明星，穿的袒胸露背，盛装在礼堂里主持联谊会，而底下都是些牛仔裤运动外套的大学生，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齐云天穿了一件银灰的休闲西服，领口半敞，里头是米黄竖领衬衫，像一只慵懒而邪魅的豹子。
　　泰山已经到了，本校的同学还是躲着他，可一个男主持人和他聊的正开心，泰山看见我，笑着招招手。
　　齐云天也走过来，笑得意味深长，“慢慢享受。”
　　常苛抬头看着台上投影壁上巨大的玫瑰联谊会几个字，幽幽问，“这是什么？”
　　我傻笑，“没什么的～～”
　　倒是小璇，引来一群女孩子又拧又摸，一个梳辫子的女孩子一边蹂躏着小璇柔嫩的脸袋一边尖叫，“小正太～～好可爱～～～”
　　小璇一边躲一边叫，“放手啊～师父说了～男女授受不亲的～～”
　　顿时，哄堂大笑，那个梳辫子的女生笑得更大声了，叉着腰做出一副经典恶霸模样，伸手挑起小璇下巴，“来，小宝贝，给爷笑一个～”
　　小璇都被逼到了墙角，回头可怜兮兮的看常苛，“师父～～～”
　　常苛揉揉太阳穴，先是狠狠瞪我，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我自然是装傻，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女孩子，实在是彪悍……
　　心虚的躲开常苛杀人似的的眼神，在角落里坐下，顺手从服务生托盘里拿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眼神不经意瞥到对面一个和我擦肩而过的女孩子，长发披肩，穿了一件米黄洒碎花的绒衣，外头披了一件海蓝的外套大衣，因为屋子里开了空调，很热，所以大衣的扣子都解开了，随意披在身上，脸色也红红的，眉清目秀，典型的学生妹样子。
　　她抬头看见我，一下子，脸色煞白，像受惊似的向后退，正撞翻了临时搭建的长型餐桌，桌子上的点心水酒哗啦啦摔了一地，她也狼狈的在我面前摔了个马趴。
　　一下子，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我怔了怔，忙笑道，“抱歉，我们闹着玩不小心。”
　　齐云天豪笑着挥挥手，“看什么看，都尽兴玩，就是把礼堂拆了也没问题。”
　　顿时，哄堂大笑，我伸手搀起那个女孩子，“你没事吧。”
　　那女孩子颤抖着嘴唇看着我，手指紧紧扣着我手臂，“你……”
　　我呆了呆，莫非她认识我？我细细打量她，总觉得眼熟，突然恍然大悟，那天剪彩仪式后，爸和于叔叔带我去夜总会，那天陪爸的隐约是个穿低胸装的红衣女孩子，不就是她？！我一怔，脱口而出，“是你？！”
　　那女孩子祈求的看着我，“求你，别说出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怔了怔，却看见齐云天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叹口气，“出去说话。”
　　那女孩子跟着我出了哄闹的礼堂，她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一直低着头。
　　我们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学校后头的水池边，一路上，都沉默的死寂，我在水池边坐下，扭过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哭道，“求你，别说出去好不好？求你了！”
　　我沉默了，“你家人知道吗？”
　　她哭得一塌糊涂，摇了摇头。
　　我叹口气，“别再去了。”
　　她抬起红彤彤的眼睛，怯怯问，“你不说出去？”
　　我忍俊不禁，“你想我说出去？”
　　她慌忙使劲摇头。
　　我笑了笑，温声道，“别再去了，你还年轻，别一时糊涂毁了自己。”
　　她突然放声大哭。
　　我顿时呆了呆，这里虽然不是人口聚集区，可是还是有三三两两读书散步的学生，顿时都向我看来。我手足无措，忙掏出手帕给他，“别哭了，擦擦泪。”
　　她接过了，却没有用，拿袖子蹭蹭脸，抽噎了了许久，才低声道，“妈妈要动手术，我需要钱。”
　　我怔了怔，“什么病？”
　　她低声抽噎道，“尿毒症，本来是可以治的，妈妈不肯去医院，怕花钱，她说要存钱给我上大学，所以一直拖着，今年过年时，要不是她晕倒了，我还不知道……”说着，又是一阵抽噎。
　　我呆了呆，凉风拂过，寒意扑面，我低声问，“大概要多少钱？”
　　她抽噎道，“八万，妈妈给我攒的上大学的钱，光住院就花了不少，一共还剩下三万，我在那里上班，一个月可以拿到八千，再加上小费，等半年我就能攒够钱了，到时候，我可以把肾给妈妈一个，妈妈就能痊愈了。”
　　我沉吟良久，“你爸爸呢？”
　　“不在了。”她哽咽道。
　　我叹口气，轻轻拍拍她肩膀，“你不要再去那里了，钱我可以借你。”
　　她惊道，“那怎麽可以……”
　　“尿毒症拖不得。”
　　她沉默了，低低嗯了一声，给我鞠了个躬，“谢谢你。”
　　我笑了笑，掏出皮夹，递给他我的金卡，“密码是六个0，最好记不过。”
　　她接过了，泪水又滴下来。
　　我温声道，“别再去那里了，你妈妈知道会伤心的。”
　　她嗯了一声，“妈妈一直想让我上大学，我好容易考进来，可是我不争气，没有考到奖学金，可是妈妈却很开心，卖了房子，要供我上学，自己搬到乡下姥姥家里住。”
　　我自然知道，这所大学是国内魁首，可是学费也是贵的吓人，难怪她家经济这般捉襟见肘。
　　她说着，又哭了，“求你别说出去，要是我被退学，妈妈知道会伤心死的。”
　　我点点头，笑道，“你放心。”
　　她又呐呐了一声，“谢谢。”
　　我没有再追问什么，“我送你回宿舍吧，外头挺冷。”
　　她嗯了一声。
　　她的宿舍在学校最边缘，靠在马路，是旧楼，在外头就闻到一股子潮气，嘈杂的很，但是所有宿舍里最便宜的。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临分手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道，“我叫秋潇。”
　　她嗯了一声，“你是秋总的公子吧？”
　　我点点头，“你认识我爸？”
　　她惨笑一声，“秋总也是我们的恩客之一呢。”
　　我一瞬间，喉咙仿佛堵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回头对我笑了，“我叫沈叶叶，妈妈叫我小叶子。”
　　我笑了笑，“小叶子。”
　　她腼腆笑了，突然扭头奔进宿舍。
　　我看着她进了楼里，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她叫我，回头一看，她正在二楼的窗户，对我招手。
　　我笑了笑，对她摇摇手，转身走了。
　　回到会场的时候，只见齐云天歪靠在沙发上，西服已经不知扔到了哪里，衣领半敞，脖子上脸上带着口红印子，拿着一杯红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正想装作看不见他，他却先叫我，“二少，如何？”
　　我模模糊糊笑了一声。
　　他突然哈哈大笑，“红袖添香，二少莫非就带着美人看看初春的荷塘月色？”
　　我怔了怔，不由沉了脸色，“你跟踪我？”
　　他偏着头看我，饶有兴致，“好奇而已，二少别生气，只是不料秋麟那胡天胡地的花花大少还有这么个柳下惠的弟弟，当真是龙生九子。”
　　我哼了一声，“逝者已矣，这么说我大哥，齐先生觉得好吗？”
　　齐云天哈哈大笑，“到底是一家人，”说着，凑到我耳畔，“秋麟垂涎了你那么久，都做了那大逆不道之事，你还护着他？”
　　我脸色顿变。
　　齐云天拍拍我肩膀，笑道，“二少莫急。”
　　我定定神，冷道，“齐先生，请你莫要造谣生事。”
　　齐云天笑道，“造谣？我齐云天从不造谣，二少，或许我齐云天不敌你秋家财大气粗，可是也有自己的门道，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齐云天。”
　　我听得心头有气，冷哼一声，“齐先生莫要太自大，须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他挑挑眉毛，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噢？那倒要受教了。”
　　我淡淡道，“那打个赌如何？”
　　他勾勾嘴角，“赌什么？”
　　“既然齐少自诩无所不知，那就赌这个无所不知。”
　　他大笑，“好，远道是客，二少说这么个赌法？”
　　我抬眼，正看见他口袋里斜插着一支手机，超薄的，应该是最新款，我取了个外应，笑道，“齐先生，借纸笔一用。”
　　他笑着让手下递上来纸笔，我写下，“手机，碎于女子手。”然后折了，封进信封里，“齐先生，这笺子，今夜子时再看，自见分晓。”
　　他挑挑眉，接过了，笑着递给身边的人，“把这个锁进我保险柜，今晚子时，我亲自见识见识二少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