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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凌初宇是从元宵家宴上逃出来的。
      当今圣上勤勉,专心朝政,鲜少临幸妃子,皇后又早逝,中宫之位虚悬已久,说来也怪,勤政殿里那位平日里当真是少近女色,子嗣却并不凋零,算上太子凌初宇,一共有7个皇子,9位公主。除了已经封王远离京城的大皇子凌初嘉,二皇子凌初谦,已经出嫁的二公主凌函音,三公主凌函月。今日在这梓筠宫里也还有五个皇子7位公主,加上他们的母妃,还有一些数得上位分的妃子们,偌大的梓筠宫竟坐的满满当当。后宫里的嫔妃素日里无事也要拌两句嘴的,勾心斗角,踩低爬高在这后宫里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更何况是这种难得一见的好机会。
      屋外虽是大雪纷飞,永阳殿的地龙却烧的偌大的宫殿温暖如春。一屋子的皇子,公主,妃嫔,诰命,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好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凌初宇却烦的不行,倒不是烦这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在这吃人的宫中,这种虚与委蛇的场景他从小耳濡目染,就连他自己也可以说是个中好手。但是今天晚上他很热,永阳殿的地龙烧的太旺,层层叠叠的礼服太厚重,香炉里的温颐香太腻人,一阵接着一阵钻进他的鼻子里熏得他头晕脑胀。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汗湿的衣服上都钻进了这种甜腻的香味,他昏昏沉沉的跟父皇告了假,忙不迭的从那欢声笑语中逃了出来。
      沈霁没找到爹爹说的墨梅,他明明记得之前跟爹爹走过这里的时候有一棵墨梅的,今天是元宵节,爹爹刚好轮休,煮了羊肉锅子,爹爹嫌他在厨房碍手碍脚的,便赶他出来折梅。还点名要今天早上路过疏影亭看见的那棵墨梅。平日里爹爹带着他去太医馆时倒是日日要经过疏影亭,可今日他刚刚走上那条每天都走过的路,立马就被拦下了,说是今日圣上元宵家宴,所以这条路封了,不让不相干的人进去。还好看守的那位侍卫大哥认识爹爹,平常有个小病小痛的常来找爹爹帮忙,沈霁常年给沈太医打下手,故而那侍卫也认识沈霁,他领着沈霁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告诉了他怎么绕过永阳殿到疏影亭,又叮嘱他说今日宫里的主子算是都来齐了,你且低着头,碰上了人就行礼,可别叫人揪住了错处,绕过那永阳殿就好了。沈霁应了,按着侍卫大哥的说法低着头走路,却不知是什么地方走岔了,在园子里绕了少说半个时辰,却依然没有看到那座他要找的亭子。沈霁倒也不急,刚下过雪的御花园银装素裹美得不似凡尘,他袖里拢着个小暖炉又不冷,就在园子里慢悠悠的走着甚至欣赏了起来。
      凌初宇绕过疏影亭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看着悠闲自得的样子像是哪位王爷家的小世子,可是看衣着又不像,虽然穿的的确精致得体,手里还揣着暖炉,不像是仆役的样子,可穿的也太素净了些,身边也没跟着丫鬟婆子。一时间凌初宇是真没猜出那个小小的白玉团子是什么身份。1
      沈霁原本正低着头看着自己被雪浸湿的靴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红衣的少年,他背光站着,眉眼看不太清楚,大雪过后的晴朗让夕阳在少年背后肆意的燃烧着,霞光被地上的积雪反射映在那红衣少年的身上。
      多年后沈霁再回想起那一次的场景依然固执的认为:当时的凌初宇一定是站在了光里。
      可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快找到那亭子折了梅花,赶紧的回去,想到爹爹做的羊肉锅子,沈霁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一边想一边朝着那衣着华贵的红衣少年走去。凌初宇看着那白玉团子冲着自己走了过来还吞了口口水“我看起来很好吃?”“这位公子......啊?”沈霁被凌初宇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硬是把您好两个字给咽回去了。
      说明了来意之后凌初宇倒是很好说话的答应带着他去那疏影亭,却吓得凌初宇身后跟着的小厮瞪大了眼睛,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凌初宇可没看到身后小厮的目光,自顾自的牵着沈霁往前走。这个小团子的手又软又暖,靠近了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若有若无的却好闻的很。“这位公子,你是这宫里的大人物吗?”沈霁扬起小小的脸问道。凌初宇心中一阵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呢“我自不是什么大人物,这宫中的大人物今日都在那座梓筠宫中坐着呢。你呢?小团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雪刚停你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我叫沈霁,我爹爹是太医馆的沈太医,今日是元宵节,圣上家宴。太医院里怕前面出问题,所以今日里当值的太医们都不许回家就在宫里歇下。我就陪着爹爹在宫里住一晚,爹爹嫌我闹腾便支我出来折梅了。”说话间拐了一个弯,那疏影亭赫然便在眼前了。
      折了梅沈霁看了看天,冬天天黑的早,刚刚还灿烂万分的夕阳早就悄悄沉了下去,天色已经暗了。他怀里抱着梅花,匆匆便往那个他们父子俩暂住的小院里走。“这位公子,一会儿这雪还要下,要不要去我家歇歇喝口热茶?”沈霁真诚的邀请。“我不叫这位公子,我是……算了,你叫我阿宇吧”“啊?”沈霁虽然从小就整天与药材泡在一起,没怎么正经上过学堂,却也知道两人刚刚认识,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就直接这样亲昵的称呼对方是于礼不和的。
      “您若有什么难处不便告知真名不说便是,.......阿宇.......这么亲昵的称呼实在是有些不妥”沈霁边走边说“再往前便是医官们在宫中歇息时住的房间了,爹爹今天做了羊肉锅子,进来吃一点?”沈霁从善如流的没有叫他“这位公子”却也实在是不能接受阿宇这个称呼。“没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的,只是我见你面目和善,谈吐有礼便起了结交之心,却不料冒犯了你,是我唐突了。”说着低下了头,一副被伤了心很委屈的样子。沈霁哪里是这个人精的对手,立马心软了。“这般说来我叫你阿宇便是,你不要难过了”“好。”凌初宇立马抬头,笑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沈霁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凉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爹,我回来了”一进门沈霁就扯开嗓门喊了起来,凌初宇也跟着他进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院子,从门到屋子最多只有五步,步子大一点只要三步......可是小小的院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药材分门别类的在晾晒,工具井井有条的摆放在一角,葡萄的架子顺着墙根搭起来,收拾的干干净净,更重要的一点是整个小院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羊肉香气,中间还混合着一丝丝药材的味道。凌初宇觉得自己饿的可以吃下一整只羊......
      然而沈太医却并没有出现,煮好的羊肉锅子在灶上温着,看来沈太医并没有离开多久,回屋一看爹爹的药箱也不在了,沈霁略略放下心来,爹爹大概是被前面的主子叫去了,应该没什么事。这厢沈霁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那厢沈太医跟在前来传话的公公后面衣服已经汗湿了“沈子卿,镇定,镇定,不就是给云妃请个平安脉,你每天都做的,只要小心一点不可能被发现的。”沈子卿,奥,也就是我们的沈太医一边跟着传旨的太监身后走着一边出神的想着。“沈太医,到啦,沈太医?”走在前面的公公见沈子卿低着头仍往前走,好心张口提示了一句,开玩笑,若是未经通报直接进了大殿,管你什么杏坛圣手,华佗在世。就是华佗他老人家亲自站在这儿了,轻则不懂宫规,冲撞了皇上和娘娘们,打一顿罚些俸禄也就完了,重则是图谋不轨意图行刺,这罪名......砍头都是轻的。沈子卿一怔,到底是反应过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殿外。在殿外立了不多时就看见云妃贴身的大丫头鸢儿出来,恭恭敬敬的请了他,说云妃娘娘已在偏殿候着了,请沈太医跟着奴婢直接从偏门进去。沈子卿依言跟着鸢儿进了偏殿,只见那榻上靠着一个眉眼精致,却虚弱不已的女子。那女子见是沈子卿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晕了过去。“娘娘!”走在前面的鸢儿一声惊叫。沈子卿快步走上前,手刚刚搭上那女子的手腕,便听得身后偏殿的门“吱呀”一声,他一回头只见一抹耀眼至极的明黄色,正欲行礼,耳边却传来那人的声音“不必行礼了,云妃的身子要紧。”他默默转过身将手搭在了云妃的手腕上,冷,这个柔弱女子的手腕好像比门外那下了一夜的雪还要冷,倒真是应了那句‘皓腕凝霜雪’。片刻他收回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子开口:“云妃这是怎么了?”沈子卿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阵慌乱,面上却不显。
      “不知可否将云妃娘娘今晚用过的饭食取来让微臣瞧瞧?”沈子卿垂着头,恭敬的回道。
      坐在偏殿主座上的清冷男子挥一挥手“还不快去取?”那鸢儿接了旨意忙不迭的赶去了永阳殿将云妃今晚的饭食取了来,沈子卿一一细细看过来,心下明了。
      “回皇上:云妃应是误食了什么不恰当的东西,性命无虞,但娘娘腹中的胎儿却凶险至极”
      “什么意思”
      “回皇上,云妃娘娘中了一种极其凶险的毒,这毒对常人并无害处,但倘若是孕妇中了这毒,毒素便会全部聚集在胎儿身上,母体却丝毫不受影响,但等到分娩之时,生下来的不是死婴就是畸形儿最轻也是要带着先天疾病的“沈子卿克服着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事实上凌少泱对于云妃中毒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感觉,他有皇后,有嫡子,有长公主,他对这个孩子的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一个女人在宫中,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虽说是被人陷害,到底是技不如人而已。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榻上这个女子在宫中唯一的依靠,纵是他对她没有爱情也有责任。更何况云妃年纪小,又没有心机,一心一意依靠着他,他对她总有一种类似哥哥对不懂事妹妹的宠溺,这才让没有子嗣也没有娘家背景的云攸悠坐上了一宫主位。“竟有这么蹊跷的毒?”“回皇上:是的,微臣少年时曾跟着师傅在南方行医游学,曾见过一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太被人下了这种药。因为这种毒罕见的很,所以微臣的师傅特地跟微臣仔细的讲解了这种毒,故而微臣记得很清楚。”“那这毒可有解法?”“恕微臣孤陋寡闻,实在是不知这毒该如何解。但微臣知道太医院的张凡张大人是南疆毒王曲千丝的弟子,若是张大人也解不了这毒的话......世上恐怕在无人能解了。
      张凡被小太监领着进了偏殿。给皇上行了礼,正要上前给云妃把脉,忽然瞥见沈子卿垂手站在旁边,心下骇然,却只能不动声色的上前给那榻上的苍白女子把了脉。少顷,张凡收了手,“张太医,怎么样?云妃这毒可还能解?”“回陛下,这毒倒是能解,不过要想云妃娘娘腹中的胎儿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先天就会比别的孩子要弱些,但这也无妨,在宫里好好将养着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这毒要解须得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却是十分难寻。”凌少泱听闻这毒可解,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这宫中想要什么珍稀药材没有,爱卿但说无妨,朕这就差人去寻”“皇上可曾听说过活玉?”看着皇上不解的眼神张凡只好往下说道“活玉,又叫檀樾子,事实上并不是玉石,而是一种奇异的植物果实,这玉石贵重倒是其次,只这檀樾树十分难寻,平常时候这檀樾长得和普通的树木并无二样,只是到了开花的时候,这檀樾树一棵树上只开两朵花,一朵向阳一朵背阴,花谢后这树上也只结两个果子,若是让这果子圆圆满满的长满三年在摘下,将果皮剥开里面就是两块莹润光洁的美玉,这便是活玉。若是没有长够三年就被不识货的人摘下,那也不过就是两个不能吃的野果子。如果未满三年那果子的其中一个或是被人摘了,或是被风雨摧折了,又或是被鸟儿雀儿的啄烂了。那剩下的一个必然不会独活,不出五日自然就会从树上掉落,烂在树根下面了。就算万幸能寻着这玉,大多已经被人细细琢磨过了,已是凡品。这云妃娘娘所需的药引是要在这檀樾子刚刚摘下,剥出美玉时,或是母子,或是爱人,或是像这样的两个至亲至爱之人,各滴一滴血在玉上,使其各认其主,这样的两枚玉就是活玉中的上品,不仅玉质更加细腻莹润,而且有了灵性,可以沟通两枚玉的主人,总之是妙用无穷啊。”凌少泱听到檀樾子就明白是什么了,但是......且不说自己不舍得拿出自己的活玉,就是他愿意,那活玉的另一块怕是早就被那人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吧,自己登基十几年,穷尽东厂西厂影卫的全部力量都找不到那人,更别说他的一块玉了。“张太医果然见识广博,只是这活玉实在是难寻,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张太医看不出皇上是喜是怒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回皇上的话,实不相瞒云妃娘娘这毒应当就是出自微臣的师门南疆千芳谷,这味药引微臣自己之前也是从未听说过,不过是早年跟随师傅学医的时候给师门里的师兄弟调制过一次,那次幸而是那求药的人早已备下了一对认过了主的活玉,这才救下了那对母子。这次若是寻不到活玉,请皇上恕罪,微臣实在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解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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