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我为子高歌

26、向竹梢疏处

　　芸芸众生各行其道，于天地间匆匆奔走中划过的轨迹数不清又望不尽，象极了遍布如练的清浅小溪，纵横拓亘在各自的山川林涯，虽天下之水出自一源，奈何谁又知道相思的水滴最终是相望相亲还是随风飘泊，各自汇入如烟的茫茫人海。
　　何枫酒入愁肠，独自徘徊梦境，不愿醒来，是因为，醒来仍在醉中，只差一个人来提起耳朵大喝一声：“痴儿还不快醒！”一个人若一意孤行向偏执处，总该有个让他心服口服之人强将他的头扭过来看看另一个方向的无边风景才好。
　　宿醉的何枫醒来时，卧室里还暗暗的，厚重的帘幕将早晨白亮的阳光挡在窗外，掀开帘子的何枫被一下子泼洒进来的光线刺得眼睛眯了起来。打开房门，楼下餐厅飘来的一股浓浓的咖啡香味，让何枫沉甸甸的脑袋清醒了一些。何枫喜欢黑咖啡，曾让木柯桐小小的意外了一下，看这个习惯，如果不是何枫的东方人面孔，还真以为是个“西方进口的□□大哥”呢。不过象所以细心的妻子一样，木柯桐亲自包揽了这项任务，从每周末去咖啡店挑选深焙和浅焙的新鲜咖啡豆，然后按香浓的合适比例混合后密封保存，再到清晨的研磨冲泡，每一道工序都不会假手于人。当一杯泛着袅袅香气的咖啡放在何枫每一餐的几案前，柯桐从小的保姆刘妈都会有一番感慨，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这样曲意奉应一个人，这人真是修了十世才得来的幸福呢。
　　何枫却不能正视这份幸福，木柯桐在他身上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只是看着，那样一份女人最无私的爱情，从自己张开的手指缝间流走，他不敢握住。如果每个人心底都有架天平，那女人的爱情砝码该多轻呢，何况并不是自己期望的爱情！何况天平的另一端，还有母亲，还有沉重的过往，还有另一段还未开始便陷入绝望的爱情，也许还有自己不敢承认的野心与欲望！
　　他在楼梯的拐角处轻轻叹息，然后又悄悄的坚硬起自己的心肠。他迈下楼梯时，听到餐厅里传来柯桐与保姆喁喁的低语，那轻柔的让她周围人忍不住去喜爱的嗓音，还有她听到他的脚步扬起美好的螓首送来的温柔问候，就都错落的失却在一片长久以来彬彬有礼的冷漠里……
　　一本厚厚的资料摆在何枫办公室的案头。林平提供了大约一年以来鹏宇集团总裁许云鹏的详细行踪，又对他接触的所有人员进行了分别的调查，何枫将这些人员和公司的名单交给了福雍集团专门负责相关公司企业发展状况调查的部门，这期间他有意无意的安插进鹏宇集团的几个中层管理人员，并雇佣了几家顾问公司，由他们共同做出了这份＜关于鹏宇集团的最新调查评估报告＞。
　　守着这份报告，何枫陷入了长长的思索。鹏宇集团简直是一个朝阳中的企业，它主业突出，现金流量控制良好，基础资本雄厚。高端管理层都是许云鹏十年前带出来的手下，非常稳定。走的发展路线稳扎稳打，销售额逐年平稳上升，简直毫无空隙可钻。
　　何枫第一次对自己所列的计划产生了怀疑，一年的时间，连从鹏宇集团内部制造出矛盾都很困难，别说要猎杀这条巨龙了。自己的地产业与他的家电业有些风马牛，而且他的总部设在相邻的城市，除了丁简雍和他的私交，自己和他并没有直接的业务往来。看来，唯一的方法是制造或扶持出来一个能对他构成危胁的竞争对手，才有可能打乱他的阵角，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是现成壳公司能以合理的价格收购过来，能否短时间内改造成优良的资产还是个问题，而且，改造后的企业能否能不顾企业自身的发展而为已所用？福雍集团的高管层虽然由自己以输入年轻血液为名，安排大批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力量，但那几个紧紧围在柯桐身边的老人却在公司中有极高的威望，地产业尚未出现疲态，大批抽调资金进军新领域的理由一定要有非常的说服力才不会受阻。何枫的思路，似乎因为这个完美的调查报告而走入了绝境。
　　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了一样的沉重，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终于带来了点穿透力。何枫略移开抵在额头的手指，慢慢的应了声：“进！”
　　主管人事的经理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何枫记起自己曾让人事这几天将总部今年新聘员工的情况汇报给自己，自何枫接管公司以来，就一直注重对新人的任用，总部内所有人员，哪怕是最小的前台接待人员的聘用。都是由经人事部筛选后由自已亲自圈定的。这些人对自己的服从是无条件的，几个出色的还被逐个抽调进公司的高管层，甚至空降到各地子公司主管事务。
　　何枫点头示意人事经理坐下，自己收了一下心思，开始一点点儿的细看每一份简历。人事部已经有点摸到这位新任老板的脉博，他喜欢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大家猜想到新老板是锐利的刀锋，喜欢的是年轻人身上的大胆创新，所以公司近来的空气为之一变，大家都变回了畅所欲言的年轻人。甚至有低级职员写报告直陈董事会中的积弊，虽然没受到奖赏，竟然也没有遭到打压。反应到人事招聘上，就是报上来的简历表里年龄一年年创新低了。
　　其实何枫取中年轻人却是有其它想法的，首先年轻人尤其是刚毕业的人没有历史，最安全的一类人群。其次是年轻人身上沸腾的热情有两面性，良性的引导会让一个公司日新月异，如果是不经意的误导，那股激进的洪流就会酿成翻天的巨祸，要他们如何走，都会在对他们有伯乐之恩的何枫手掌之间。
　　所以看到简历表上一张张年轻阳刚的照片时，何枫在暗暗点头。然而翻到中间时，他忽然顿住了，“陈旷朗”三个字赫然闯入他的眼里。他的电脑里，还存有一份林平提供的更为详细的情况说明。他和小毛巾应该在上大三呢，这个，也未免太年轻了些。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