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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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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害怕,我必须找个人说。
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我的同事丁娜。她是北京本地人,前年才从上海回来,一直做的是娱乐版面。我们的工作范围虽然差异很大,但是我们两人年龄相仿,也一直都挺聊得来,所以私下里关系还不错。
但是我没有去过她家。
家通常是私人地盘,这我懂,所以我通常都会约她出来。只有一次,还是在今年年初的新春聚会,大家都喝了些酒,聚会结束的时候都带了几分醉意。
同事老吴因为开了车,再加上他家里人管得紧,就没敢沾酒,挨个的把我们这些喝了酒的女同事送回家。丁娜当时醉的连路都有些走不稳,我于是陪同老吴一起把她扶到了她家四合院门口。
我凭借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四合院,待确认了丁娜住在哪一家以后便径直过去敲门。门没有关,我以为她在家,也着急着跟她倾诉,不等她应答,就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走了进去。
房间里却没有人。
我顿时傻了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坐在客厅里等。我一边等一边骂她,真是心大,女孩子家家出个门连门也不锁,真当现在治安好是怎么的?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屋子里有响动。我回过头,看见一个老太太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件换下来的脏衣服。那是丁娜的衣服,我见她穿过。
原来是她妈。老人家大约有些耳背,没有听见我刚才进屋时说的话。她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旁边的脏衣篮子里,便过来招呼我。
老太太人挺随和,她没有责怪我闯空门,还张罗着要去给我泡水。我谢过了她,并拜托她给丁娜打个电话,就说我在这里等她,让她赶紧回来。
老太太挺惊讶,大约是弄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自己来打这个电话。这件事情说来挺简单,要表达清楚却也蛮复杂。
我其实有两只手机,一只是工作电话,一只平常里自己用。但是私人电话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恰好忘了带。
我知道丁娜在下班时间都不愿意接工作上的电话,我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去考验我们的友谊,所以我只好一一跟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却笑了,说她家娜娜工作认真得很,不会因为今天是周末就不接同事的电话。我只好跟着嗯嗯,因为我亲眼见过,他们娱乐版的老李下班时间给她打电话被她径直挂掉了,再打过去人家直接关机了,气的老李直跳脚。
但是我总不能当着人妈的面说她女儿的坏话。
老太太笑眯眯的掏出手机给丁娜打电话,却没有接通。她抱歉的看着我,我只好连连摆手,直说没事,那我自己再给她打。
我拿出手机,却发现这屋里信号不大好,难怪老人家刚才会打不通。我到院子里去寻信号,正巧见着一辆车开到了门口。
是丁娜的车。我屁颠颠的就迎上去了。
丁娜见是我,也有些惊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等多久了?”
我嘟嘟囔囔着收了电话,“也没多久啊。”
“什么事啊?都找到这里来了。”
我拉着她的手臂不肯放,一丝久违的温暖传过来,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她皱了皱眉,“手这么凉,进屋再说。”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我正奇怪,便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她拉着我进了门,说,“随便坐。”
我正要告诉她我刚才已经进来过了,还见着她妈了,她已经起身去厨房给我泡水了。我坐在那里,心想,老太太人呢?一眨眼的功夫,又到哪里去了,自家女儿回来也不招呼一声。真是奇怪的相处方式。
丁娜泡了水出来,递给我,“快喝两口,我加了糖,你脸色不大好。”
我谢着接了过来。一杯糖开水下肚,身上顿时也暖和了许多。
我言语混乱的跟她讲着上午的事情,她听得直皱眉头。“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之前他太太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垮了,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但是后来听说都治好了啊,怎么会又这样了呢?”
我愣了愣。她以为我刚才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都是在说周子聪行为古怪?她觉得那只是因为他精神有问题?不,远比这严重的多!
可能是我急切间没有表达清楚,于是我干脆直接说了,“娜娜,你听我说,周子聪他是个妖怪!我看见了!我看见他大白天的变成了个女人,不对,是个女鬼!她要吃人!”
丁娜疑惑的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宁清,你是不是病了你最近一直都不大对劲。”
我呆呆的望着她。
她不相信我!她居然不相信我!
我把她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她为什么不问一问细节就直接选择了不相信我?一瞬间我觉得十分委屈,我想冲着她吼,但是我忍住了。
见我埋下头不肯再说话,丁娜在一旁劝导,“其实吧,周教授他是一挺重感情的人,你是没见着,他妻子刚死那会儿他那样子。真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怜。我见过,所以后来就算他的行为古怪些,我也挺能理解的,真的。”
丁娜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认识周教授呢?因为我妈当年,和他妻子坐的是一班车。今天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满脑子愤恨着丁娜为什么不相信我,一边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这么离奇的事情,会不会真的是我自己看错了?可是我当时明明就看的真真的,怎么会错呢?
丁娜见我不吭声,以为我还是不能对周教授的怪诞行为释怀,有些急了,“宁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啊?我在听啊,你刚说到你妈……”
你妈妈……我顿时傻了,丁娜刚才说了什么?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那么屋里的那个老太太又是谁?
我感觉我的脚底无端生出了一股凉气,刚刚才暖和起来的身子又开始打寒颤。
丁娜进门的时候情绪就不大好,那时我只顾着自己,也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刚才的反应应该是有些难过。
所以我更不敢跟她说我刚才见着她妈了。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不是依然是我的错觉?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往洗衣机那边走。
我几乎不敢去看。
但那件衣服确确实实在篮子里放着。
我全身都开始抖了起来,我感觉我的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大串的鸡皮疙瘩了。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她,“娜娜,这件衣服你什么时候放那里的?”
她疑惑的看着我,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说,“我记不得了,应该是换下来就扔进去了吧。”
我紧张的看着她,“你确定吗?”
“应该是吧。嗯,对,就是。”
听见她这么肯定,我也松了一口气。我最近频频出现幻觉,也许真的是太累了。
但是我转念又一想,不对!我刚才分明是进过这间屋子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洗衣机在哪里?又怎么知道篮子里放了那件衣服呢?
我咽了口口水,无比忐忑的看着她,“娜娜,你出门的时候锁门了吗?”
“锁了呀,我每回出门都检查的。对了,我刚才开门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
我觉得我连声音都开始抖了,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也许真的是我的幻觉呢?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一般尖锐,“娜娜,你妈妈长什么样啊?”
“我妈?”她有些惊讶我会突然问到她妈,伸手朝客厅里一指,“那里,看吧,她的照片我还没有收呢。”
我顺着她尖尖的指甲一眼望过去,墙上挂着她母亲的遗照。老太太笑得十分慈祥,可我却觉得十分恐怖。
那不正是刚才和我说话的老太太吗?就连那笑容也是一模一样的,分毫不差!
我心中绷着最后的一根弦也断了。
我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弯着腰在四合院里大口的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