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惊心》落在字上的雨啊

2、（二）

　　以我的能力，做自己的工作虽然绰绰有余，但真要让我去带新人，我还是觉得两眼一抹黑。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从前无条件的尊老爱幼了，你要是没点真才实学，人家谁服你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去S大报了个班，顺便也算是给自己充一充电。教课的老师是新闻系的教授周子聪，专门针对像我这样的社会人士开的培训班，每个周末上课。
　　他的课上周我已经试听过了，觉得还不错才报了。这周算是第二次去了。
　　为了不打扰到学校里学生在周末的正常自习，校方专门给我们安排了单独的教室，教室不大，因为人也不多。二三十来个学生，屋子里木桌子木板凳那么摆着，颇有一股子小学生上课的味道。
　　我来的比较晚，于是挑了靠后面的座位。其实也不能说是挑，因为每个人的座位都是固定了的，前面的座位早就没有了。
　　坐在我前面的女人叫叶慧，比我稍大些，有三十多岁了。通过上一周短暂的交流，我知道了她在北京一家有名的杂志社工作。都是业内人士，以后工作上说不定还会打交道，于是相互之间交换了电话。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简短的聊了几句之后，周教授就来了。我拿出教案准备开始上课。
　　周教授今天似乎精神不大好，讲课的途中一连打了好几次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整个人看起来比较萎靡，我总觉得他和上次不大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怪异。
　　我支着胳膊，一边看投影仪上的PPT，一边用余光扫着教案的空白处记笔记。
　　我写字的速度很快，这是我当记者多年训练出来的，之所以说很快，是因为我确信，至少在我们社里，没人能比得过我。
　　我抄完了黑板上的讲义，朝四周一看，其他同学都还埋着头奋笔疾书，我闲着无聊，就盯着投影仪的白幕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中的笔。
　　周教授大约也觉得这样等人抄写有些费时，一看钟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就喊了下课。临走之前，他对我们说，“同学们，下一节课咱们不讲理论，来点实践。你们做好准备，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周疯子。”他回过头来，半边嘴角挑起。
　　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周子聪的这个笑容可以说是一点不落正好被我看了个全，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看见了，反正我在那一瞬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课间的时候我问叶慧，周疯子这个名号是怎么来的，结果她说她也不知道。我更好奇了，问她看没看见周子聪临走前的那个笑，她却说没有。
　　我心下更是疑惑。但我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不曾看见，反而质疑我问这个干什么。我没法解释，只好住了嘴。
　　课间的十几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周子聪进门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察到了，之前我感受到的那种怪异此刻更深了，他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气息让我觉得极其不舒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盯着他的脸看，总觉得他脸上带着股若有似无的诡异笑容。他进来以后随手就把门关上了，顺带拧了一下锁。我没有放过他这一系列的小动作。
　　我原本就心存疑虑，这么一来心中的疑惑更是深了。
　　周子聪往讲台上一站，朝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感觉站在台上的人是个女人。我心下嘀咕，之前没发现他这么娘啊，只听他说，“好了，麻烦大家都站起来，把各自的桌子往后挪，给前面空出一片地来。”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于是纷纷照做。
　　周子聪见桌子都挪的差不多了，笑嘻嘻的说，“接下来我要讲的内容可属独家，所以后面的同学，麻烦先检查一下后门关好没，如果可以，能不能把它锁了？”
　　大家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纷纷笑开了。
　　但是我的直觉不好，于是暗自留了个心眼，不等旁边的男人动身就抢先跳了出去，把门打开再关上，然后装模做样的拧了拧锁。
　　我其实是在检查这门打开的时候动静大不大，并保证门锁不会被其他人锁上。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社会版的新闻记者不好当，我的直觉曾经几次在危机的情况下救过我的命。我今天既然这样警觉，想来也都是不无道理的。
　　“锁好了。”我挤着嗓子低着头说。
　　周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都锁好了，大家就搬着凳子坐到前面来吧。”
　　一干人都顺从的按指示进行。我磨磨蹭蹭的缩在后面，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放倒了木凳，然后悄悄的倚着门蹲下，把自己和凳子一起藏在了一堆桌子的后面。
　　周子聪见人都坐过去了，点了点数。他大约是忘记了我这个上周新来的，他没有发现我。
　　我缩在角落里，透过桌子间的缝隙悄悄看他。他正挨个把手中的一沓纸传到众人手上，“都拿到了吗？”他问。
　　“拿到了。”下面是零零散散的回答。
　　“请大家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接着说，半分钟之后他又问，“都写好了吗？”
　　“好了。”依然是稀稀拉拉的回答。
　　“那么我们开始了。”
　　我摈住了呼吸，悄悄的伸长了脖子。这一次，我看见周子聪毫不顾忌的笑开了，那笑容让他一瞬间看起来无比的狰狞，我倒吸了口气。
　　再一眨眼，那张脸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脸上泛着青气，只见她张开了嘴，隔得这么远我甚至都能瞧见她乌黑的舌头。
　　一瞬间我心中警铃大作。我不敢再看，生怕让她发现了我。
　　我轻手轻脚的挪到了门边，慢慢将门挪出一个缝来，然后挤牙膏一样把自己塞了过去。
　　一出门我就撒开了腿，也不管这么一来会弄出多大的动静。顾不得去看身后发生了些什么，我头也不回的逃出了教室。
　　我在S大的校园里一路狂奔。路上的学生见我一路跑来，也都不觉得奇怪，顶多朝我行个注目礼就又和身旁的同学聊开了。大约校园里奇奇怪怪的人总是很多，而年轻人对这些奇异的事情接纳度通常也比较高。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逮着人就说，你们大名鼎鼎的周教授是个妖怪。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人家会以为是我疯了。更何况，万一是我看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