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滋味》半夏有毒

79、第七十九章

　　一大早，城里就因为昨晚驿馆失火的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的。
　　客栈的门口，天还没亮就已经停了一辆小车，是迟殊应派来接荆熙云的。
　　荆熙云和我商量了一下，带着迟归鸿悄悄上了那辆小车，低调地从不算宽的青石街面上驶了出去。
　　我则又去驿馆转了转。
　　风和日丽的清晨，清朗的阳光下，原本繁华的街道倒显得异常寂静。
　　一片断垣残瓦的废墟在周围高大屋宇的衬托下尤为突兀。
　　空气间仿佛还弥漫着昨夜那场大火烧焦一切的味道。
　　忙乱了一整个晚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只有两个兵丁守在没有被火势波及的大门口，却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进到后院又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地方，就悄悄离去了。
　　也不知道林十一能不能将那些个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给弄清楚了。
　　我在街上随便逛了逛，街头巷尾的各式人群都在谈论着昨晚的那一场悲剧。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我的眼中。是宋广。
　　他不是侍卫打扮也没有穿上盔甲，只是一身极普通的窄袖劲装。
　　闹市人群不便骑马，所以他得一手牵马匆匆忙忙地疾步向前走去，一边还得拨开周围的行人。
　　看他的方向，像是从驿馆里过来的。
　　我不动声色地远远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急急地往皇宫方向行去，一远离了人群就立即跨上马背向前跑去。
　　我隔着条街尾随着他向皇宫的方向策马而去。
　　他似是一心赶路，经过宫门的时候仍是打马前进，门口的守卫认得他的身份，根本也不敢阻拦。
　　我见他快马穿过前门，进了内门才跃下马来，却是风急火燎地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清楚地听见他被院门口的宫侍拦住。那人显然也是认得他的，极为客气地低声回道：“皇上一早就在寻找大人了，大人可总算出现了。不过这会皇上特意吩咐不得进去打扰，大人要不过会再来？”
　　宋广闻言显然是联想到了屋内的人是谁，神色间露出几分忧心的表情，低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那宫侍迟疑了半晌，才道：“要不小的在门口回上一声，看皇上现在得空了没？”
　　“有劳了。”
　　我半蹲在屋脊上就着细小的琉璃瓦缝向内望去，只见屋内已没有了荆熙云和迟归鸿的踪迹，就迟殊应一人靠着宽大的坐椅撑着手沉思。
　　那宫侍也不敢走得太近，只远远站在廊下尖声道：“皇上，宋大人来了。”
　　迟殊应闻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道：“让他过来。其余任何人，全给我挡在门口。”
　　那宫侍听出迟殊应语气中的不悦，抖了抖身子应了，半带小跑地退出院门，将宋广请了进去。
　　宋广大步跨入宫门，面色沉重，对着迟殊应行了个跪拜之礼。
　　迟殊应没有说话，只看了他一眼，一抬手，转身就进了房门。
　　宋广急忙也跟了上去，就看见迟殊应坐回了书桌之后，正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咬牙，笔直跪在了地上，沉声道：“末将未能及时回防，请皇上降责。”
　　迟殊应拿起桌上的一叠奏章，啪地一声甩在他的面前，责怪地怒视着他，冷冷道：“你身为禁卫统帅，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人在何处？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宋广抬起头来，丝毫不替辩解，只道：“私自出城是臣的过错。”
　　迟殊应显然此刻正在气头之上，看见他这般的表现，脸上的怒气丝毫不减，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
　　“皇上，臣看见了齐商。”宋广直着身子也是片刻不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我听见这个名字蓦地精神一振，实在没有料到他居然也是齐商的旧识。
　　迟殊应听见齐商的名字眼中的怒气却缓和了下来，虽还是没有言语，可目光间已没有了刚才的冰冷怒火。
　　宋广忽然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个头，恳求地道：“求皇上，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迟殊应静默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下来，只道：“你起来吧。”
　　宋广悲切地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忽然惨然一笑，却不起身，只抬着头大胆地直视着迟殊应，问：“莫非皇上也相信他有叛国之心？”
　　齐商的人是我问迟殊应要的。迟殊应似乎是找了个理由，将他放出了宫去，好让我把他留在了薇国。
　　我本是想看看宋广是否对迟殊应有二心，如今既然听见他们将话题转到了齐商的身上，我也不想再继续偷听下去。
　　于是我无声地翻下屋顶，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低声笑道：“谁有叛国之心？”
　　宋广听见动静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拔出剑来挡在了迟殊应的身前。
　　迟殊应瞪了我一眼，似是在责怪我故意惊吓宋广，大手一挥，道：“收起剑来。他是朕请来的客人。”
　　我不慌不忙地走进屋里，看见宋广听话地将剑回入鞘中，笑道：“我要找的人看来是走了。”
　　迟殊应笑着起身，绕过仍挡在他面前的宋广，看着我点了点头，对宋广道：“你先下去吧。”
　　“皇上……”宋广还想再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迟殊应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道：“如今你只需抓紧时间查明驿馆火灾的起因，别为了其余的事情分心。”
　　宋广知道迟殊应这话说的虽然温和，可意思却是不容违背的，也就不再说什么，失落地退了出去。
　　迟殊应看着宋广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与齐商从小一同学艺，也难怪他昨天会在不当值的时候自行出城了。”
　　“你没告诉他齐商已经自由了么？”我随他一起看向宋广的身影问道。
　　他慢慢摇了摇头，道：“齐商私自行动暴露了身份是事实，若依照规矩，那是死罪。不过，当初他本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才去了薇国，替我照顾小亦许久，如今又有你替他求情。所以，我只宣布将他从槿国除名，永不录用。知情的人都猜测是我发现了他有异心，却念着旧情只将他流放国土之外。”
　　我从来也不知道迟殊应与齐商原来也算得上是略有深交的，但看此刻迟殊应的表情，他似乎也很替齐商惋惜。
　　我脸上带上微微的笑容，看着他有些沉重的双眼，只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过我答应过他，不会让过去的人和事再介入他的未来。”
　　迟殊应迟疑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神色笃定地道：“是为了六皇子吧？”
　　我恩了一声，一点也不奇怪他如何会知晓这件事情。
　　他的目光忽然越过了我的身体，半带叹息地道：“他比我聪明。”
　　我情知他此刻看到的不是我而是迟亦，也不接话，只是露出清朗的笑容，神色坦然地回视着他略带迷茫的眼神。
　　他旋即恢复过来，正了正神，转脚走回了桌边，坐了下来。
　　我跟着他也走了过去，不待他招呼出声，就随他一同也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晋江好像更新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