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妖娆》普小猫

2、接风宴

　　兰亭阁，一个明眸皓齿，年纪约十三四岁的少女穿过抄手游廊，边上台阶边问道：“你家小姐在做什么？”
　　掀了帘子出来迎她的丫鬟蹲了个福礼，笑道：“小姐刚练完字。才念着乔小姐怎么这个点儿还不到呢。”
　　乔小姐笑起来，“你就帮着你家小姐欺负我吧。”
　　“奴婢可不敢！”丫鬟嘻嘻笑，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明远，我得了个消息，你听是不听？”乔小姐一进去就高声道。
　　“我听与不听，你不是都要说？”临窗炕上坐着个穿了芙蓉色缂丝斜襟小袄的女子，手里捧着本书。一旁书桌前，两个丫鬟正在收拾铺在桌上的宣纸，砚台等物。
　　看的出来，乔小姐对这里极熟悉，她解下斗篷，递给自己的丫鬟，就上了炕。一坐下就笑嘻嘻的问：“你的消息向来比我灵，那苏小姐午饭时分就进府了，我不信你就没听到信儿？”
　　丫鬟上了茶，宁明远接过，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道：“中午我去找二舅母要花样子时，听路妈妈说的。”
　　乔小姐又道：“我听说这位苏小姐是打江南来的，太夫人特意拨了双栖院给她住呢。”
　　宁明远听得一怔，双栖院…..这是要长住？
　　“路妈妈倒没说这些。”她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燕京呢，”乔小姐叹口气，“不过，她若是天天住在府里，我们倒可以听她说说江南的风光。”
　　两人围绕着未谋面的苏小姐絮叨了半天，晚饭时就在福寿居里见到了她。她坐在太夫人身边，身量柔弱，眉如远黛，嘴角含笑。
　　“果然是从江南来的！”乔小姐心里道。
　　菜一道道端上来，二夫人就给苏禾介绍起了对面两个眼生的女孩子。
　　“这是表小姐，明远。”指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道。
　　表小姐？苏禾心里琢磨起来，平津侯府除了蒋云熙，还有个嫡长女蒋云宸，早在十多年前就嫁到通州宁氏去了。宁家是当地有名的名门望族。后来病逝，膝下只留了一个幼女，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苏禾行了半礼，那女孩子赶紧起身还礼。
　　二夫人又指着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道：“这是我娘家妹妹婉姐儿。”
　　苏禾亦行礼打了招呼。二夫人是中山侯乔家的庶长女，中山侯膝下儿子多，女儿却只有三个，全是庶出。不知这个是次女还是三女。
　　苏禾打量她们的同时，二人也在心里对她各自琢磨一番。大夫人看着彼此厮见过了，就道：“庄子上送来了鹿肉，厨房做了冬笋鹿肉丝，娘，您尝尝。”
　　太夫人身后布菜的许妈妈夹了一筷子放到太夫人面前的小碟子里，席面便开了。
　　富贵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时只听见桌上偶尔轻微的瓷器相碰的声音。
　　饭后，大家移到堂屋里去喝茶说话。
　　这时，苏禾才与两位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叙了年纪。表小姐宁明远年约十一，乔小姐闺名叫做惜婉，十三岁。苏禾最大，今年刚过了十四岁。
　　表小姐明远最初表现出来的是副绵柔的性子，她朝苏禾问道：“我在书上读到过江南的小桥流水，风光旖旎，苏小姐见惯了江南的风光，可觉得书中描写太过夸张？”
　　苏禾偏头想了想，才道：“你读的是《地域志》吧？周才当年著书，书中描绘的每一处地方，他都亲自游历过，我认为并不存在夸张之说，只是每个人对于大自然的直观感受不同罢了。等你真正看到了那些风景，就会觉得任何语言都不能概括它万分之一的美妙。”
　　宁明远的脸上就露出向往的神情来，“苏小姐见到过那样壮观的景致吗？”
　　“有幸见过几处，”苏禾笑道，“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险峰瀑布，高山流水。”
　　“苏小姐很厉害！”宁明远的眼睛亮起来，露出钦佩的表情。
　　乔小姐陪着太夫人说了些话，就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宁明远道：“在说《地域志》。”
　　“又是《地域志》，”乔小姐皱眉，“苏姐姐也喜欢读书吗？”
　　“闲了读几本而已。”
　　乔小姐点点头，“我也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可不像明远，嗜书如命，都快成书呆子了。”
　　苏禾笑起来。
　　乔小姐性子活泼，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问苏禾道：“你是从江南来的，可是哪个世家的小姐？我听说江南的世家，有些有上百年的历史呢。”
　　苏禾道：“我家里小门小户，平日里只做些小生意，江南世家倒很少见到。”
　　乔小姐听着，露出诧异的目光来，宁明远看她问的不像话，忙道：“你这是现学现卖，小姨母许给了君家，你便知道了江南的百年世家。”
　　这个朝代，尊卑制度森严，乔惜婉这样的庶女，也难以想象她口中的小门小户。苏禾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令她意外的是，宁明远年纪虽小，却能赶紧帮着打圆场，说明她并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有她口中的君家，江南能称得上百年世家的君家，可只有一家。
　　“你说的可是湖州的君家？”
　　“嗯，”宁明远有些感伤的点头，“湖州远在千里，小姨母出嫁，日后怕是再难见面了。”
　　湖州君家，是真正的百年世家，名门望族。君氏一族也曾出过一位皇后，三代阁老。不过近些年，朝廷里已见不到君氏子弟的身影了。他们历代宗族居于湖州，虽不入朝为官，却在苏杭一带势力盘根错节，口碑极好，无人能动摇分毫。
　　君家的掌家人君长卿，早已成婚，唯一一个嫡亲的兄弟，同苏禾一般大。苏禾想不出蒋云熙被许给的是哪一房。
　　想要细问，太夫人却发了话，“今日闹也闹够了，快回去歇着。”
　　苏禾只得咽下话头，与宁明远等人出了福寿居。其他人自己回去了，大夫人念着苏禾路上认生，特意派了身边得力的丫鬟青萍送她回双栖院。
　　一路无话，到了双栖院门口，青萍便打着灯笼回去了。
　　大夫人下午就送了换洗衣物过来，柏晴依着苏禾的习惯，跟着去福寿居前就已吩咐了管灶的丫鬟备着热水。这时，丫鬟看到苏禾回来了，忙殷勤的来问柏晴，“姐姐，水早就备好了，可是现在要用？”
　　“抬进来吧。”柏晴道。
　　洗澡的浴盆抬进了屋里，柏晴服侍着苏禾卸了首饰，散了头发，寻雁这边也备齐了换洗衣物，便放了落地罩的帷帐，与柏晴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在廊下立了两刻钟，才推门进屋。苏禾已经洗好，换了衣服正盘腿坐在炕上。柏晴忙拿了帕子给她绞头发，寻雁招呼了两个丫鬟将浴盆抬出去。待收拾好了，苏禾才道：“让她们去睡吧，我们坐着说说话。”
　　寻雁与柏晴对视一眼，前者出去吩咐了，后者去端了文房四宝放到炕几上。寻雁进来后道：“小姐，大家都歇下了。”
　　苏禾点点头，让她们端了锦杌坐下。才道：“蒋云熙许给了君家。”
　　两个丫鬟的脸上同时闪过诧异，柏晴道：“咱们在湖州时，可没有听说过。”
　　“是啊。”苏禾思忖着，君家归隐的够久了，君氏掌家人君长卿的能耐她是亲眼见过的，“看来君家有人要入仕了，不知是谁？”
　　“让映易去打听？”柏晴问道。
　　苏禾摇头，“来不及了。君家要瞒着天下人，岂是轻易能让别人窥探的。传我的话给凌安，湖州的生意先放一放，运一部分粮食到各地的救助所去，其余入库，以备赈灾。”
　　柏晴道“是。”寻雁眼珠一转，道：“我们倒是不必将心思放在君家，蒋二小姐已到二八年华，最迟明年开春，君家打的什么主意也就昭然若揭了。”
　　就怕君家的摊子铺的太大，卷进去的人太多。苏禾思忖再三，提笔写了封信。用火漆封了口，交给柏晴，“快马加鞭送到荆州去。”
　　“小姐放心！”柏晴接了信，郑重点头。
　　次日一早，苏禾就穿戴整齐，去了福寿居。到门口时，碰到了二夫人，苏禾上前行了礼。
　　二夫人就笑着携了她的手一道进去。
　　“你起得可真早，明远和婉姐儿得到辰时三刻才过来呢。”现在才辰时一刻。
　　太夫人盘腿坐在暖阁的炕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看见两人进来，就笑道：“用不着这样早，吃早饭了没有？”也不待她们回答，就朝许妈妈道：“快，让厨房送燕窝粥来，”又对二夫人与苏禾道：“就在我这儿吃早饭。吃了再回去。”
　　二夫人听着就嗔道：“看娘说的，好像我们是惦记着娘的燕窝粥才留下的。”
　　太夫人呵呵笑起来，“就你嘴利。”苏禾看着，抿唇笑起来。
　　半刻的功夫，厨房就送了燕窝粥进来，，还配了三样小菜。苏禾确实没吃早饭就急着过来了，此时便就着酸甜可口的小菜喝了一碗粥。二夫人早上服侍二爷出门，陪着吃过了，这时只喝了半碗。
　　又陪着太夫人说了会儿话，二夫人就道：“昱哥儿该醒了，我回去看看，晚上再来陪娘说话。”
　　太夫人道：“快去。”
　　二夫人走了，太夫人朝苏禾解释道：“昱哥儿是老二的嫡长子，今年春上才得的。”
　　算来还没有满周岁，苏禾听着点点头。
　　有丫鬟进来通报，“表小姐和乔小姐来了。”
　　“赶紧进来！”太夫人话音一落，帘子就掀开了，乔小姐挽着宁明远的胳膊进来。笑嘻嘻的请了安。
　　太夫人握了宁明远的手，心疼道：“大冷天的，可别冻着，下午就让针线上的人进来，好好给你做几身厚实点儿的衣裳。”
　　宁明远挨着太夫人坐下，笑道：“您忘了，这身衣裳是舅母上个月才给我做的，哪里就冻着了？”
　　“上个月可还没这么冷。”太夫人执拗道。
　　祖孙两个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乔小姐看在眼里，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起来。苏禾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挑了挑眉。
　　因要在府里长住，苏禾便与太夫人说了要让柏晴出去搬行李的话。太夫人吩咐许妈妈：“去给茹沁说一声，让派几个婆子一道去。”茹沁是大夫人的闺名。
　　苏禾忙道：“府里的人倒不必出去，不过几件换洗衣物，丫鬟拿的动的。”
　　太夫人这才作罢，许妈妈便领了柏晴去找大夫人。苏禾吃了两盏茶，就与宁明远和乔小姐一道告辞了。
　　出了福寿居，乔小姐要去汀兰水榭看二夫人，苏禾道：“改日带了礼再去叨扰二夫人。”
　　乔小姐一人走了，苏禾与宁明远各回各的院子。
　　晚饭时分，柏晴便回来了。她身后跟着四个抬了箱子的婆子。进了双栖院，让她们将箱子放到屋前的台阶上，各自给了赏钱就打发了。
　　寻雁又从后罩房叫了两个干粗活的丫头将箱子搬进屋里。苏禾坐在炕上吃饭，看着就笑道：“你莫不是将我的家当都搬进来了？”
　　“小姐说什么呢？”柏晴嗔道，“您的家当哪里值这点儿？”
　　三个箱子摆在地上，一一打开，一箱子衣物，一箱子书，还有一箱子苏禾平日里打发时间的，赏人的精巧玩意儿，以及惯用的文房四宝等物。
　　“别的不急，先挑几样东西出来，我们既然长住，各房的礼总是要到的。”
　　柏晴得了吩咐，便拉着寻雁去挑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