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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苏铭 ...

  •   苏亦嘉出了府,带着满腹惆怅回去了,自不必说。
      只说苏三夫人听说了他这几日的行程,愣了半饷,同身边伺候的甘妈妈叹道:“到底是嫡亲的姐弟,只是他巴巴的跑去,人家倒未必有他的热心……”话未完,就有小丫鬟进来报道:“三少爷回来了,说是有些累,晚饭时再来给夫人请安。”
      甘妈妈听了摆手让小丫鬟退下去,看了几眼三夫人的脸色,欲言又止。
      “你说她想要干什么?”三夫人不耐烦的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她要拿乔,面子里子我都给她,现在她连亦嘉都如此,那可是她亲弟弟。”
      “只怕这位四小姐不是拿乔。”甘妈妈思忖道。论在族中姑娘的排行,苏禾排四,于是甘妈妈客气的称呼一声四小姐。
      “你想到的,我哪能没想到。也不知她哪里的能耐,”三夫人叹气,语气里略有些嘲讽,“家里再不好,也少不了她的吃喝,偏偏她的心思叫人难猜,这可是千百年来的第一个,”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过无父无母的日子。
      “我是管不了了,我亲生的也没下过这样的气。”三夫人话锋一转,“让老四去劝劝吧,好歹老夫人那里要交差不是?”
      甘妈妈点点头,道:“正该如此,四爷怎么说都是嫡亲的叔叔呢。”
      主仆议定了,次日一早,三夫人就请了四爷苏铭过来商议,“……二哥当年极是通情达理,二嫂也贤惠温柔,也不知四丫头是随了谁的性子,”三夫人说着,脸上露出了苦笑,“还是四叔想个法子吧,总不能叫老夫人担心。”
      苏铭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不到四十岁,面目白净,态度平和,平日里穿着打扮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里,透着读书人不该有的精明。他极尊敬这个和善的三嫂,此时听她如是说,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茶杯重重的落在了小几上,道:“这事我来处理,三嫂何时启程?”
      “三日之后,我与亦嘉一同启程。他的课业这些日子也有所耽误了。”
      苏铭点点头,又道:“府里琐事还得三嫂多费些心,家里女孩子多,杨嬷嬷就签了长契吧,四丫头回去了先教两年规矩。”他是说苏禾的脾气是在外面养野了。
      甘妈妈不动声色的朝四爷处抬了一下眼皮,阖府里,唯独四爷敢这样同三夫人说话,也唯他有这样的底气。
      三夫人听了,点头道:“四爷说得是,我回去就与老夫人商量。”
      苏蓁早就闹着要请宁明远去锦华楼吃饭。苏禾想着她们在燕京也呆不了几日了,便点头允了,正经派人给宁明远下了帖子。
      午后微雨,温度却很舒适。苏禾与苏蓁一同出府,一个去锦华楼,一个到京郊。前些日子,映易在京郊看上了两个庄子,思忖着种些水果蔬菜也是不错。便随手买下了,今日苏禾闲来无事,便去看看。
      各自消磨了一下午时间,苏禾进城后便去锦华楼接苏蓁回府。马车未到锦华楼,就停了下来,苏禾下车后交代柏晴道:“去接了小姐,再到这里与我汇合,走的累了,我进去喝杯茶。”她随手指的,是燕京有名的品茗楼。
      品茗楼位于燕京最繁华之地,外观修建的大气恢宏,进去却幽径精致,苏禾要的包间更是雅致清新,小厮送了壶六安瓜片进来,寻雁执壶倒了一杯,顿时茶香袅袅,苏禾赞道:“果然名不虚传,品茗楼里的东西真是不同凡响…..”话音未落,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苏小姐,我家四爷有请。”
      “没规矩的东西,苏四爷就是这样教导下人的?连我家小姐的包间都敢乱闯!”寻雁喝道。
      小厮只是得了吩咐来请人,想不到对方的脾气这样大,顿时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才略装镇定的道:“苏小姐,真是对不住,只是我家四爷有请,还劳您走一趟。”
      苏禾托了茶盏,慢慢品着,寻雁堵在了门口,讥笑道:“真是世风日下,最近上赶着认亲的人可真多,前有江州苏氏三夫人,后又苏四爷,不知你们这位苏四爷又是出自哪家?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可是我跟着我们家小姐这许多年,可从来没听过府里还有本家。”
      她们在二楼,包间门打开就是楼道,下面一楼品茶的散客此时也听到了动静,都朝这边望过来,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为了看的更清楚还特意走到一楼中央去。
      这样被人围观的情况下,那小厮红着脸又说了句对不住,寻雁却理也不理,态度可说的上是跋扈了。包间里的苏禾却还是毫无反应。直到对面的包间打开,一个长身玉立,身着天蓝色长衫的男子走出来,朝着这边揖了一揖,朗声道:“苏小姐有礼,家主出自江州苏氏,特请小姐一叙。家主与小姐本是一家,避忌一事,小姐可放心。”这人彬彬有礼,看似是读书人,却没有读书人的迂腐。寻雁自看到这人,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听他说完了话,更是施施然行了一礼,便避到一边去,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苏禾走出来,看他一眼道:“既然苏四爷诚意相请,我便见见吧。”
      这二楼全是包间,周围是一圈的走廊,苏禾莲步轻移,到了对面那年轻男子面前,才道:“送一壶雨前明井尝尝。”话自然是吩咐寻雁的。
      寻雁道是,领命去了。苏禾便走了进去,包间的门在身后关上。
      这件雅致的包间里温度极低,前面榻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似乎在刻意释放身上的气场,若是普通人,一进来就会觉得压抑,苏禾却是笑眯眯的坐在了他前面的椅子上,笑道:“苏四爷,好久不见。”那语气就像故人重逢,事实上,十年前那匆匆一别后,如今是两人第二次见,勉强算得上是故人。
      “荒唐,在外十年,如今连称呼都不会了么?”苏铭皱着眉,一开口就是训斥。
      苏禾冷笑一声,“称什么?四叔么?苏四爷,这声四叔我只怕你担不起!”她的声音依旧温柔,语气却冰冷异常。
      苏铭抬眼看她,鹰一样的眼神射到她的身上,眼前的女子再不是记忆中小小的风一吹就能倒的小丫头,她眼神锐利,此时挑衅的看着他,在他眼里就如炸了毛的小猫一般,“苏氏女子,岂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就算是犯了错被关进庵堂的,也是关进苏氏的庵堂里,“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如今回家了,也不可有什么抱怨。”说到这句,他的声音放软了些,“至于你养的那个丫头,也自有她的去处。回去了只管伺候老夫人,跟着嬷嬷学些规矩,婚姻之事,自有人给你做主,不会委屈了你……”他是真的不适合说这些,自家的闺女,总有妻子操心这些琐碎,此时与苏禾说了这些已是极限。
      苏禾却不领他的情,直白的道:“苏四爷不必费心,在我的心里,我早已是父母双亡孤家寡人,江州——此生我不会再踏进一步。”说完站了起来,“我知道苏氏极力接我回家,并不是什么亲情不舍,而是不想丢了大族的颜面,四爷今日来劝我也是势在必得,只是时至今日我苏禾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四爷若是就此罢手,我们便相安无事,否则——”她看他一眼,不理他暴怒的神情,转身就走。
      出了包间的门,刚才的年轻公子已不见了,只有寻雁守在门边,见她出来,舒了一口气,扬起了一个笑容,道:“小姐吩咐的雨前明井已备好了。”
      苏禾点点头,重回了刚才的包间,呆了一刻钟,才又出来。这时楼道口的一个包间门从里面打开,同时走出来两位年轻公子,苏禾恰巧正面迎上去,此时再避已是不及,只得大方的福了一礼,笑道:“三爷来品茶?”
      蒋云峥看见她,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迅速被他掩饰过去了,只淡淡道:“这里的茶极好。”
      苏禾走近了,寒暄道:“还未恭喜侯爷和三爷的擢升之喜呢。对了,太夫人身体可好?”
      “家母身体还算康健。”蒋云峥冷心冷面,寻雁看着,心里琢磨道,这样的人木讷异常,聊句天真是费劲。
      似乎苏禾亦有同感,说了几句,便要告辞,“苏禾先告辞了,三爷自便。”
      出了品茗轩的门,苏禾又朝里面看了一眼,此时苏蓁已在门前的马车上等着了,便上了车,吩咐车夫回府。
      苏三夫人启程时,并没有带着苏禾同行。派出去的人回禀说,西街的苏宅里主人早已回了江南,只留了满院的仆人守着府邸。苏三夫人有些惊讶,忙派人去请四爷过来。
      “四弟,这可怎么办?”
      苏铭脸沉如冰,那日被苏禾牙尖嘴利的气了一通,他只以为不过是在外面养野了性子,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出狂言。他不耐烦与一个小丫头计较,索性派了家丁婆子想要强行带回,只是人还没走到苏宅三里远处,就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了,个个脸上带着红肿不堪的伤。此时,他才细细思量起苏禾其人。
      现在对着三夫人,也只道:“三嫂先行,四丫头流落在外许多年,之前只急着接她回府,不曾好好查探,确是疏忽了。我已派了人到江南一带暗自查访,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三夫人玲珑心思,知道四爷意指什么,她细细思量一番平津侯府时苏禾的言行举止,待人接物极是和蔼,与侯府一众小姐交往也是落落大方,那一行一止间丝毫不见小家子气,哪像是流落在外受了许多年苦的孤女?这些种种,她有心同四爷说一说,却又想到,四爷行走在外,看法眼界与自己这样的内宅妇人又是不同,便也压下不提,只道:“可怜老夫人操了这许多年的心……”
      却说苏禾提前启程,一来是早就订好了行程,二来也有避着江州苏家的意思。她收拾了他们的家奴,算是警告,但也不想在燕京这样的地界上惹出事来,索性避开了。
      但江州苏氏却不罢休,查她竟查到了湖州来。
      凌安进府来禀事,提道:“近日有一行人到了湖州地界,见人就打听他们手里的画中女子,奴才着人跟了几日,才知他们是一路从江州过来的。”
      想也不用想是谁,苏禾皱眉,她虽然低调,但这些年做生意,见过她的也有一些人,他们这样无所避忌的查访,倒像是给她难堪来的。
      “来者是客,好好招待。”苏禾道:“有人对我好奇,也不能叫他失望。不过这世上可没有白得的好处。”
      “奴才知道怎么做了。”凌安躬身道,又说起另一桩事来,“君家递了信儿来问,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说是过两日君夫人做寿宴,想请小姐过府。奴才想着,这两日帖子就该到了。”
      君夫人做寿,她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今年君家如此殷勤,可不是好事。她琢磨道,平津侯与蒋三爷升迁的圣旨出来后,两家就传出了消息,君长言与蒋云熙的婚事定在了七月二十三。君家与蒋家如今是实打实的站到了一起去,而自己与君家的牵扯不过几笔无关紧要的生意,实在没必要掺和到一起去。
      这样想着,便吩咐凌安道:“君夫人的寿辰礼,我自个儿挑便罢了。如今湖州的生意不好做,南疆以前还罢了,现如今朝廷的圣旨已下,这仗是免不了了,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没必要为了几锭银子,先搭半条命进去。以前的生意照旧,之后该怎么做你们要心里有数,有些不该沾的就不要沾。”
      凌安神色肃穆,沉声道:“小姐放心!奴才知道。”
      苏禾满意的点点头,才让他下去。柏晴亲自送他出府,到门口时,凌安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朝着柏晴就是一揖,“柏晴姑娘,上次真是对不住!”
      他这礼行的突然,柏晴一愣,却又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为上次疏漏了消息,连累了她和寻雁致歉。她连忙将他的手退回去,急声道:“大管事这是干什么?小姐的规矩何时冤枉过什么人?快别如此了。”
      凌安这才直起身来,道:“杭州到的螃蟹,我送了两筐进府,直接送去府里厨房,给小姐和大小姐尝个鲜。”
      柏晴噗嗤一笑,打趣他:“送螃蟹可一向是段叶姐姐的事,大管事怎么干起这个来了?”
      凌安一笑,“洞庭湖的螃蟹天下闻名,只怕这次段管事的手要慢些了。”说罢挥一挥手,“柏晴姑娘留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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