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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新出北境度秋风 ...


  •   一
      离卿日久,倍感思念,余于塞外,朝霓晚霞,较之中原,大气无边,磅礴无际。再思前日,非止一月,如别数秋,日夜向东,望卿安好。相思无度,再忆卿颜,偶得二首,一曰蝴蝶舞,一曰休洗红,只为卿之一笑。
      曰:
      杨花扑帐春云热,龟甲屏风醉眼缬。东家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
      又: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此二首皆余之念,愿卿笑尔。借此信书,托寄余心。
      贺顿首。

      二
      镂心把信收起,放回信封内,再放进床头柜中,里面已有厚厚一沓。
      “浪子竟敢调笑于我!”又轻叹一声,脸色微红。
      门外有人叫道:“大姐。”
      声若春莺,清脆可人。
      镂心开门,道:“何事?”
      女子道:“凤首有新任务。”
      镂心点头道:“我这就去。”
      女子笑道:“大姐,你的脸怎么是红的?是不是又来信了?”
      镂心脚步一滞,沉声道:“邀歌……”
      话未说完,空中传来人声:“小歌,你又想挨罚了是吗?”话音落,一道人影从云中下来,凌空踏步,如天上人!
      “揽仙。”
      “二姐。”
      来人轻轻落地,不起纤尘,到二人面前,手中递出一方绢帛,道:“大姐,这次任务我同你去。”
      镂心接过细看,疑惑道:“幽州刺史曹旺?”
      “是。”
      “他有何本事要你我二人出手?”
      “没有,是我主动要求去的。”
      “嗯?何故?”
      “几个月没出去了,想去走走。”
      镂心摇摇头,道:“你可以自己去。”
      “但只我一个人太无趣了。”
      “好吧,何时出发?”
      “大姐安排就好。”
      “后天吧。”
      “可以。”
      旁边邀歌叫道:“我也要去!”
      揽仙笑道:“你要去哪?”
      邀歌道:“跟你们一起去啊。”
      揽仙道:“三个人去太多了,不行。”
      镂心道:“别闹,又不是去玩。”
      邀歌一撇嘴,道:“二姐刚刚就说是去玩,现在怎么又不是了?”
      揽仙连忙道:“你等下,我什么时候说去玩了?别乱说,不然大姐不带我去玩了。”
      “你故意的!你就是不想带我去玩!”说着鼓起脸颊,眼中泛起泪光。
      揽仙笑道:“信不信我把你三姐叫来?还是把你六姐叫来跟你比比谁的眼泪多?哈哈哈……”
      镂心难得的翻了个白眼,叹道:“够了。我只带一个,后天,城外十里亭等我。”
      邀歌道:“后天几时?”
      “可能是凌晨,也可能是傍晚。”
      揽仙一挤眉,道:“凌晨?小歌,你能起这么早?”
      邀歌哼了一声,仰着头走了。
      揽仙笑道:“看她的样子,怕是明晚不睡了。”
      镂心也展颜一笑。
      揽仙轻叹一声,道:“辛苦大姐了。”
      “嗯,你自己小心。”
      两人相视一笑。
      三天后,天色未明时。
      镂心带上几样必需物件,出了房门,天色犹暗,露水湿重,还未走出大院,镂心的发丝上已经沾了湿气。
      “但愿那个傻的不会染病。”
      出了大门,街上已经有了小贩在开始摆摊,猪肉铺前更是已经排起队。
      城门刚刚打开半边,守卫见到镂心,不仅不奇怪,还打招呼:“姑娘又这么早啊?”
      “嗯,你们辛苦了。”
      “没事,姑娘路上可要小心注意。”
      “谢谢。”
      出得城门,天边的灰白色正迅速扩散。
      十里亭内,一个人影正端坐在里面,不时抬头张望。
      等镂心走近,那人起身相迎,正是邀歌。
      “大姐,你终于来了。”
      镂心笑道:“傻不傻,这么早。”
      “嘻嘻,没事的。”
      “露水这样重,若是染了风寒,我一定要把你赶回来。”
      “啊——”
      “走吧。”
      “哦。”

      三
      轰隆——
      天雷震荡四野,随即便是倾盆的大雨,伴随着的还有一丝透骨的凉意,寓示着暑气已经彻底散去,寒秋真正的到来了。
      大雨沉重地落下,如万道利箭,要将这大地撕裂,亦如暑夏不甘离去,对人间最后一次施威。
      雨幕中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就像有一层半透明的纸遮住了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就算是如此苍翠茂密的山林,也变得灰暗起来。
      浓密厚硕的树冠为不少生命遮住了风、挡住了雨,但即使如此,也禁不住雨势之大。雨太大了,每一片叶子都在承受着沉重的打击。雨水打在最上面的一片叶子上,四渐飞散,又跟众多雨滴一起,向下渗透。雨水在树叶间接替滚落,在每片叶子上留下痕迹。
      很快,到了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却停住了,因为下面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土地。地上早已湿润泥泞,甚至在低洼的地方已经积了浅浅的一洼水。水滴越积越大,叶子不堪重负,轻轻一抖,将水滴抖落。水滴划出一道银线,落在一洼浅水中,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还有一个小水泡。就在小水泡想炸开时,一个人影闪过,一脚将水泡踩破,那一洼水也飞溅出好远。
      这人步子很大,形色匆匆,还不时回头看去,他只戴了顶斗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从他不时回头的神色来看,他很害怕。
      突然,一声惊慌的鸟鸣传来。
      这人脸色顿时煞白,脚步加快,甚至奔跑起来,也不再回头看了,低头往前冲!
      这时,树林深处传来单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这人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当他感觉马蹄声来到他背后时,本能地回头看去。
      “啊——”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马上之人高大无比,手拿一把□□,如同死神一般,但真正让人恐惧的是,马上之人竟然——没有头!
      赶路人已经忘记逃跑,看着马背上的无头人驰过。
      就在人马相交的瞬间,刀光闪现,亮如天上电光,一颗带着鲜血人头飞出几丈,就在要落地时,被无头人一把抓住。
      人头被提着头发,脖子下血流如注,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下嘴唇还在轻轻抖动着。
      就见无头人双手抱住人头,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放,微微仰起头,似在冲天大笑,然后拨马回身,往林中深处驰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地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身和满地鲜血。
      雨还在下,却怎么也冲刷不掉满地的污秽。

      四
      章平县,云客酒楼。
      正是中午,食客比其他时候要多一些,各种奇闻怪事不绝于耳。
      “今天衙门又有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昨天下那么大雨,还用说吗?肯定是——”
      “难道,无头鬼又杀人了?”
      “肯定是了,今天路过衙门口,王捕头带着有一半捕快出了县外,脸色黑得可怕。”
      “那准没错了,一定是那无头鬼又出来害人了!”
      “只是不知是谁家了。”
      “你们说什么无头鬼?”
      “你不知道?”
      “我经商路过,喜听奇闻异事,还请说一说,这次酒水算我的。”
      “好说好说。事情是这样的,约莫是半年前吧,我们镇上搬来了一家大户,姓吴,也不知道那家主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买下了一座几十年无人居住的老宅……”
      “其实就是间鬼宅!”
      “鬼宅?”
      “就是啊,那……”
      “你一边去,这位客人是让我说,你插什么嘴!”
      “我知道得清楚啊,我家就住离那不远。”
      “哈!我还住边上呢!”
      “你……”
      “莫吵莫吵,都是朋友,那位也过来一起说说。”
      “这位掌柜,不是我毛六瞎说,我家真住那在宅附近。嗯,酒是好酒,可惜寡酒无味。”
      “店家,再上两斤狗肉。”
      “好嘞,稍等。”
      “这位掌柜够爽快!”
      “请继续,那座宅子莫非闹鬼?”
      “千真万确!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两个白影从那座老宅里飞出,真的是‘嗖’地一下飞出来,一下就没影了。害得我高烧半个月,看过好几个大夫,都不见好,最后还是一位云游高僧救的我。”
      “那座宅子原本的主人……”
      “没人知道,荒废几十年了,打我记事起就没人,老人也不愿说。”
      “那跟无头鬼有什么关系?”
      “这无头鬼是后面来的。”
      “怎么说?”
      “还是跟那姓吴的大户有关。半年前,那老宅被买下来,重新修葺。搬进去的那天可热闹了,鞭炮放了足足半个时辰,然后又是派发红包糖果,一直闹到傍晚才散去。大家伙以为来了个乐善好施的善人,等到第二天想去攀交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我们都以为家主人怕生,结果一连几天都是大门不开,如果不是门庭前那满地炮纸和明显新换的大门,跟之前的老宅没有任何区别。就这样,街坊们闲谈了几天就没兴趣,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但不久就出事了。”
      “出了何事?”
      “我来说吧,那事我也经历了。”
      “请说。”
      “那是清明后第三天,那天清晨起来,这天色就不对,乌黑乌黑的,就感觉要塌下来一样,还时不时响一两声闷雷。整个章平县的禽畜牲口,都不安宁,都到处乱跑,在栏里的,都把篱栏撞倒了。整整一天都是那样,到了半夜,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跟着雷声过来,把所有人都震的心惊胆跳,然后是从未见过的大雨。就在这时,整个天地动了起来,人根本无法站立,大家哭喊着往屋外跑。跑出屋外一看,整个天都是红的,就像血凝结后的颜色一样。太可怕了!但很快,地动停了,因为不是太严重,没有房屋倒塌。大雨还在下个不停,等了有两个时辰,有人受不了,跑回屋子去了,接着大伙都陆续回了自家。”
      “然后呢?”
      “本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天亮后,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然后有人发现,一直紧闭大门的老宅竟然开门了,也是,都发生地动了,谁还能关好大门呢。接着有人发现那大门中间吊着一个黑色的物件,此时雨更小了,有个好事的的上前去看了。”
      “我来说吧,我就是那个好管闲事的。我很奇怪那吊着的是什么东西,就上去看了。我越走上去越感觉不对,我的心越跳得厉害。等我走近了再看,差点把我吓死!那吊着的竟然是一颗人头!而且面目狰狞,双眼流着血泪,嘴大张着。我当时被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回去,真的是爬的,我那时双腿都软了。”
      “我们见事不好,几个人冲上去把他接回来,问清情况后决定几个胆大的先去看清楚,再去报案。于是我就跟几个人一起去老宅,到大门前一看,那真确是一颗人头。有人说回去,有人说再进去。结果我们就进去了,我很后悔我跟他们进去了……”
      “怎么了?”
      “里面不知道哪里堵了,雨水出不去,能有膝盖深,而水面上浮了……一层尸体,全都是无头尸身,水都是红色的,两旁屋檐下,整整齐齐挂着几排头颅……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然后就有人去报案,我们附近的人都被传去问话了,但谁又能多知道情况呢。”
      “那县官如何看待?”
      “哎!那县官听说死了这么的人,竟然弃官逃了!我们这里已经半年没有县官了,还好有王捕头在,否则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那这无头鬼从何说起?”
      “因为事情还没结束。半个多月后,又是一个大雨天气,镇子西边的陈大,整整三天不见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家里人只能报官,但县官已经没了谁理啊,再说那么大个人,能去哪?结果到第四天,在外面林子里发现一具尸体,从身材穿着上看,就是失踪的陈大!但陈大的头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又过不久,还是大雨天气,镇中的方铁匠也失踪了,第二天在林子里现了他的无头尸身。从此,无头鬼就传开了,这么久来,已经有七八个人死了,虽说不是每逢大雨就有人死,但每次死人一定会是大雨。昨天就是大雨,加上衙门捕快的动作,我们都说是无头鬼又出来害人了,只不知被害的是谁。”
      “原来如此,竟有这等怪事。多谢两位,今天这顿酒算我的了,两位不必客气,请。”
      “好说,请。”
      “请。”

      五
      邀歌一脸兴奋地对镂心道:“大姐——”
      镂心不看她,专心吃菜。
      邀歌见镂心不理她,摇着镂心的胳膊,央求道:“大~姐-~”
      镂心瞥了一下邀歌,邀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镂心只淡淡说了一句:“吃你的!”
      邀歌把嘴一扁,扭头过一边,道:“不吃了!”
      镂心冷冷一声:“嗯?”
      邀歌身体一僵,把头转回来,一边吃一边发出充满怨念的声音。
      镂心吃完,邀歌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叹了一声,道:“你先吃,我上去整理一下,等会动身。”
      邀歌一块肉还在嘴上,道:“嗯?嗯嗯嗯嗯……”
      镂心脸一沉,抬手就想一掌扇过去。
      邀歌连忙把肉咽下去,一脸无辜的样子,笑道:“为何这般快?”
      镂心咬牙道:“你还想待多久?因为你,我们已经在这住了两天了!”
      邀歌把头一歪,道:“有两天了吗?我怎么没感觉?”
      镂心不理她,上楼去了。
      邀歌看着镂心上楼,回头看向正在说着“无头鬼”的三人,眼睛在那三人身上乱转,最后停在那个请客吃饭的那人身上。
      那人衣着虽不算上等,却不输常人,头上戴着文士冠,端端正正,不偏不倚;鬓角整齐,剑眉狭长,面白无须,应该二十岁出头;十指修长,苍劲有力,会武功;腰带上别着一把黑骨扇子,扇坠是雕刻极为精细的白玉双鱼;长衣下摆和鞋子上不见半点泥土。
      邀歌一边观察,一边轻声念道:“三个月前恩科。嗯……没想到这新来的县官竟这般年轻,且武功不俗,犹擅轻功和打穴。只不知见识能力如何。”
      同时,那个人端酒的手顿了一下。
      “哦?被发现了,不错不错……等等,轻功、打穴、文士、黑骨扇……原来是‘傻秀才’洛宁。”
      那人脸色一僵,看向邀歌。
      而邀歌却是一脸无辜地扒着饭。
      那人说了几句,把饭钱放下,然后走到邀歌桌前坐下,笑着道:“小姑娘,在下洛宁字志远,人称‘三才秀才’,不是‘傻秀才’。”
      邀歌夹起一片肉,“哦”,把肉放嘴里。
      洛宁道:“在下方才听姑娘的话,见识不凡,似是江湖人。在下现为此地县官,自当为一方百姓造福,只是此事定非寻常,洛宁斗胆,恳请姑娘助我。”
      邀歌一脸茫然,嘴角微微上提,道:“我为何要帮你?”
      洛宁道:“非是为我,为此地百姓安宁也。”
      邀歌恍然,却又轻蹙眉头,道:“可是我——并无兴趣。”说完夹起最后一片肉放进口中。
      洛宁一口气咽不下去,差点噎死,咬着牙道:“是在下打扰了,告辞。”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邀歌没有看他,似乎在等什么。
      洛宁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姑娘真的不再考虑—下?”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邀歌轻轻一笑,她等到了。
      洛宁正要离去,却听到一声:
      “好啊”
      洛宁一时反应不过来,应道:“什么?”
      邀歌脸色严肃,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情况很严重,如果我真能帮到你,我会尽我所能。”
      已经到楼梯口脚步声顿停。
      洛宁感到一股冷意袭来,心中一凛,向楼上看去,却见一个红衣女子正满脸寒霜看向这里。
      邀歌却似没有发现异样一般,自语道:“这个案件的凶手令人发指,而且案件影响极大,此地百姓深受其害,应当尽快破案,还百姓一片净土!”
      洛宁听了邀歌这一番话热泪盈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楼上那位还在看着,感觉只要自己敢说一个字,就会被杀死!
      邀歌僵着脸给洛宁使眼色,让他接话。
      洛宁额头冒出冷汗,艰难出声道:“如……如此……在下……替……此……此方百……姓谢过……姑娘……”
      一句话说完,像是要了全身力气一般,一时站立不稳,连忙扶住桌台,勉强撑住。
      镂心面笼寒霜,一步一个台阶,缓步而下,那声声脚步,似踏在底下两人的心上一般。
      镂心走到邀歌面前,轻轻道:“专心破案,一个月后若不见我回来,你便自己回去。”
      邀歌一下子跳起来,抱住镂心蹭了几下,叫道:“大姐最好了!”
      镂心将邀歌推开,把已经打包好的包袱留一个给邀歌,走出酒馆,继续往北。
      洛宁待镂心走后才长出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那位是姑娘家姐?有如此实力,不知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邀歌点头道:“有啊!”
      洛宁道:“可否告之?”
      “哼哼,一品天香孤芳月,三秋佳桂邀清弦。沉醉东风不借酒,袖舞惊鸿、剑舞惊心!”
      “竟是‘惊鸿心剑’颜清色!剑器大师公孙大娘的亲侄女!难怪!在下三生有幸啊!”
      “哼哼。”
      “那姑娘你呢?应该也不差吧?”
      “哼哼哼,说对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个女捕快,六扇门第九个御赐神捕,安雪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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