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騄原

5、平生相见（3-1）

　　乾清宫正殿。
　　“皇上，快到您的寿诞了，礼部让问问可是有些特别的吩咐？”大太监李成德低眉顺眼地递了杯茶给当今圣上敬帝柏浥承。
　　“哼，一心提醒朕又老一岁，都巴不得朕死吗！”敬帝今年已经更显老态，加上幼时身体便不佳，到老了毛病全出来了，却又不服老，以至于现在都不怎么想见自己几个儿子。
　　李成德手一抖，立刻跪了下来：“皇上这是说哪儿的话，奴才们只是希望皇上的寿诞可以让您休息开心一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
　　“罢了，是朕过激了。”柏浥承摆摆手，“去看看斓锦。”
　　“可是皇后娘娘今儿个已经备好了晚宴等着皇上您呢，这样会不会让皇后对端妃有意见？”李成德偷瞄了皇上一眼。
　　“皇后不会那么小心眼的，她是一国之母。朕今晚就去端妃那儿。”
　　“喳。摆驾翊坤宫——”

　　翊坤宫只住了端妃，除了皇后的坤宁宫这是唯一一个只有一个主子的宫殿了。皇上最爱的女人是柳斓锦，文雅端庄的江南女子，不争不抢地居住深宫，偏偏皇上就是喜欢她，再加上她的儿子柏翊杨已经成年了，所以宫里没有敢正面欺负她的。
　　唯一让人不争气的是，三皇子殿下一点都不管朝政的事情，只喜欢风雅诗颂，却自得风流，皇城里无数待嫁姑娘偏偏芳心暗许。
　　“恭迎皇上。”端妃依然淡妆模样，浅色衣衫，没有小女人的依人，却格外清丽端正。
　　“斓锦不必多礼，吃过了吗？”敬帝眉头舒展开，此时心情不错，“未提前通知你是朕的疏忽。再陪朕吃些可好？”
　　“正好臣妾也有些饿，陪皇上用些餐是极好了。”
　　“怎么，没吃饱？可是之前饭菜不可口？”
　　“没有。”
　　“你是怎么服侍娘娘的？”柏浥承看了一眼端妃身边的小宫女，不觉加重声音。
　　小宫女立即下跪：“回禀皇上，娘娘是因为……”
　　敬帝皱眉道：“支支吾吾，是不会说话吗？”
　　“三皇子殿下他不肯学习朝政替皇上分忧，天天往宫外跑……娘娘很是为难……”小宫女低眉伏首，声音越说越小。
　　“皇上，扬儿他实在是顽劣不堪，不能以大局为重，唉，我这个做娘的有太多不是，以前太宠溺他了。”端妃放下筷子，蹙着眉头看向敬帝，又朝小宫女摆了摆手道，“你去看看殿下在不在宫中，在的话请他过来，就说是父皇宣见。”
　　敬帝牵过端妃的手，拍了拍握在掌心里：“斓锦不要自责，论到宠溺，我这个父皇也要受些责备的，扬儿虽然刚刚弱冠，却依旧孩子心强烈，是好事，他喜欢什么就随他去吧，将来这些个兄长还是养得起他的。”说罢给端妃夹过一块绿豆糕，“来，你喜欢吃的。”
　　端妃笑了笑：“谢皇上还记得我的喜好。只要皇上不责怪扬儿不务正业就好，过他喜欢的生活也不错，做娘的就是希望孩子开心一点，其他，别无所求了。”
　　“回禀皇上，三殿下今日大早就出宫，说是不回来了，住在丞相家里。”小宫女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孩子！”端妃有些气闷，“丞相家离宫不远，为何不回来？太放肆了，叨扰了丞相实在是罪过罪过。”
　　“斓锦多愁了，扬儿和季相的公子从小就要好，小时候不是经常住在他家嘛，青年人之间多交往，我看啊，没什么坏处，何况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不用担心。”敬帝笑着揽过端妃，摸了摸她的鬓角，“皇儿……成年了啊。这些日子，爱妃可以看看皇儿的妃了，替他选几个吧。”
　　端妃弯起嘴角，不再多说什么。

　　翌日正午时分，三皇子殿下柏翊杨一脸愉悦地踏进了端妃的寝宫，朝着堂中的母妃问好。
　　“扬儿。”柳端妃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她拍了拍身边的软垫，“到本宫这里来。”
　　“母妃，急急唤我来是为了何事？”柏翊杨神色不变，坐了过去。眉眼一低，但瞬间又抬头将柔和的眼神投入端妃的目光中。
　　端妃看着面前自己清俊挺拔、越发俊朗的皇儿，拍了拍柏翊杨的胳膊：“扬儿，本宫不想多说什么。你好好的，母妃就很开心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就能解决的，父皇母后在一日，你能洒脱一日，可是日后呢，人啊，不争，也是争啊。”
　　“母妃不要多想，也不要多说。”柏翊杨用自己修长宽厚的手握住了端妃白皙却不够红润的手，一双丹凤明眸定定地看进了端妃的眼里，“我会好好的，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去做。好了，母妃你看，季遥向又输给我了，这次我赢回了一幅王润芝的《苍狗》图，真迹。”柏翊杨的认真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瞬间又眉目轻松了。
　　端妃无奈地笑说：“你又欺负向儿，他实在，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啊。”
　　“他实在的话我就太过忠诚厚道了啊，这小子从我手里套走的东西不比他损失的少啊。”柏翊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二十年过去了，他这伪装倒是极好的，留给别人的印象居然还是这么好。”
　　“你每每都这么说，这么些年了，母妃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向儿虽然深沉了一些，但是对你却是真的如兄长般，疼爱在深处。我只希望，你们能一直好着。”
　　柏翊杨又一笑，却不再反驳。
　　“说到画，扬儿，你父皇……让本宫给你选妃了。”端妃朝帘幕侧站着的侍女招招手，侍女于是呈上一盘画卷，“你父皇和本宫的意思呢，都是说，选一个正妃和一个侧妃。本宫挑了一些出来，你自己看看。这份是正妃的，那份是侧妃的。”
　　身形一顿，柏翊杨一脸忧愁：“成亲之后，我这‘皇城第一单’的称号就要这么丢了啊，会碎了多少姑娘的心啊。”
　　端妃拿起一个画卷朝柏翊杨的脑袋上就是轻轻一下：“你还好意思了，是该找个人管管你了。”
　　柏翊杨笑笑：“母妃息怒。我觉得这些都挺好的，母妃帮我选了吧，这方面您肯定比我懂。我还有事，先退下了啊……”说着便朝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