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衾薄》三月vv

10、骑马散心

　　刘汐不想回傅府，于是便在草地上怔怔的坐着，傍晚时分，一顶华贵精致的马车在一行人的簇拥之下缓缓驶来，刘汐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心中隐隐猜到了车中是谁。
　　那一瞬间，心中涌起了无数复杂激荡的感情，夹杂着几分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期待和几分对于那人的畏惧，说不清道不明，但她来这附近闲逛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马车缓缓在苏府门前停下。
　　刘汐眼见如此，忽然脑子一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飞奔着上前拦在了他的车前，周围的侍从大惊，混乱之中不知纷拔出了手中的长刀，明晃晃的剑光晃的刘汐胸中一阵热血沸腾，她忽然大声喊道：“我要见苏太傅，让我见苏太傅。
　　混乱之中，刘汐不知被谁推搡着跌倒在地，又不知是谁在她肚子上踹了一脚，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神经细胞，她咬着牙自地上抬起头来，只重复道：“我要见苏太傅。
　　“住手，随着这一话音的落下，马车车厢的帘子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挑开，一个大约三十左右的夫人在侍从的搀扶之下慢慢步了下来，淡绯色及地长裙，长发在脑后松松垮垮的绾一个鬓，素净的脸上不施钗粉，却是气质高华，温婉若水，看来这就是苏太傅的发妻容华公主了。
　　“姑娘，你没事吧？她亲自走到刘汐面前，伸手把她搀了起来，眼里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刘汐任由她搀扶着自己起身，心里忽然莫名酸涩，原来竟然不是她的父亲，她还以为——看来他们夫妻感情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连御用的马车都可共用。
　　刘汐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事。
　　容华公主问：“姑娘方才说要见我家夫君有什么事情吗？我家夫君今日一早便上朝去了，至今未归，姑娘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刘汐摇了摇头：“没事，既然他不在，那我先走吧。
　　容华夫人道：“姑娘还是进屋让大夫看一下身上的伤吧，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刘汐却意外的坚持：“不用了我先走了，说完猛地挣开她搀着自己的手，转身踉跄着飞奔离开。
　　容华夫人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不解的喃喃：“这个姑娘好生奇怪。
　　刘汐跑了很远才停了下来，天色此刻已经暗了下来，如墨的苍穹上零星点缀着稀疏繁星，一弯弦月高挂天穹，冷冷清清的撒下银白色的光辉，朦胧而又冰凉。
　　街上的人也早已四散离去，只余一片寂静冷清，刘汐在街上吹着夜风，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不少，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忽然想起十岁生日那天，她的母亲给她煮了一碗面，两个人一起坐在简陋的屋里，分享着同一碗面的场景，那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啊，可如今那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她的母亲也离开了，她只剩下一个人了。回忆一经触碰，便汹涌澎湃的袭来。
　　前面的路上忽然亮起一点灯光，刘汐一愣，灯光却越来越近，刘汐终于看清，原来是傅云。
　　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黑夜，他雪白的长袍仿若月华织成，散发温润的光泽，衣袍一角被风扬起，衣袂翩翩，仿若画中走出的仙人。
　　心里某一个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动，刘汐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云在她面前停下，轻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饭菜都凉了。
　　刘汐只是默默凝视着黑夜中的那人，仿佛很久，其实却并不久，她终于开口：“傅大哥？你——
　　傅云笑着打断她：“走吧，回去吃饭吧。
　　刘汐却停在原地没动，傅云一怔，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清冷的月光下，女子微微低头垂睫，双肩微微颤抖，竟是无声的哭了起来。起初声音还很少，细弱蚊蝇，最后她干脆缓缓的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起来。
　　傅云有些不知所措，也在她身旁半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拍着，无声的安慰着她。
　　好一会儿，刘汐才止住了哭腔，她抬起头，傅云适时的递过来一块手帕，刘汐接过手帕，擦干眼角的泪珠，又递还给傅云，傅云摇了摇头：“不用了，送给你吧。
　　刘汐点了点头，把手帕收好，嘴角攒起一个笑，轻声道：“好，傅大哥我们走吧。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傅云提着灯走在她的前面，而她就跟在他身后不远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都没有说话。天上的月光静静的洒在他们身上，很多年后，刘汐想起这一幕，心中仍然悸动不已。

　　数日以后，因刘汐性格一向豁达，所以很快便忘记了那日不开心的事，傅府的藏书很多，刘汐无聊时便一整天呆在书屋里，夜里便和萧玉容出门逛街。
　　两人年纪相仿，又很聊得来，所以很快便相熟了。
　　一转眼，便又过了三日了，刘汐上次中的软筋散早就好了，虽然傅云没有说要她走，可这样一直住在人家府里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不能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
　　是以，刘汐这日清晨一大清早便起来了，她在市集上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谋生的活计。
　　刘汐又失望的回到傅府，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待走到傅府大门口时，竟和恰好出来的傅云撞了个满怀。
　　刘汐“哎呦”一声，抬头见是傅云，连连摆了摆手道了声歉，便欲离去。
　　傅云拦住她，目光柔和，微微笑道：“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刘汐苦着一张脸，为难的看着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实话实说吧，又不太好，毕竟人家没有开口说不让自己住在这里。刘汐这边还在思虑，傅云已道：“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
　　“恩，刘汐应了一声，正想离去，又听傅云温言道：“我带你出去转转，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消失的。
　　话毕，也不待刘汐同意，已兀自越过刘汐，走了出去，傅云嘴里打了个呼哨，便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应声而来。
　　“会骑马吗？傅云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
　　刘汐摇了摇头，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被傅云一把拽上马背，她怔住，又惊又怕的“啊”了一声，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身子都在瑟瑟多抖，一颗心仿若擂鼓一般跳个不停，她听见傅云喊了一句坐稳了，马儿便高高扬起前蹄，撒欢儿似的跑了起来，疾风如刀子一般刮在她的脸上，刘汐弓起身子，低伏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两旁的景物飞快的倒退着，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刘汐这才抬起头来，入目处，是一片碧绿的草地，中间一条小径，两旁皆是郁郁葱葱的密林，细碎日光自斑驳的树影中透射在地面上，晕出一地明明灭灭的光影。偶尔有几只鸟儿在树梢欢快的吟叫，树底下长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儿，马儿在中间的小径上慢悠悠的走着，太阳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碎影，一派宁静祥和，仿若一幅画卷。 他们下了马，把马儿栓在一旁的一棵树干上，并排沿着小径向前走。
　　刘汐笑道: 真没想到傅大哥马骑的这么好。傅云闻言一愣，耳边忽然回响起一个清脆若银铃的声音:“云哥哥，等你学会了骑马，我们就一起去游山玩水，驰骋江湖.可当初那个说要和他一起仗剑江湖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刘汐看傅云的神色，也知他定是又想起了伤心事，她却不知如何劝慰。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傅云忽然开口道:“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扬州了。
　　“啊？是吗？刘汐愣了愣，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傅云叹气道 :“其实我来此是为了寻找我昔日的恋人霍琳琅，二年前她身中剧毒，为了不让我担心她才离我而去，这两年来我走遍江南大川，一边找她，一边找解她所中之毒的解药，我从京城一路到邺城，都只是为了找她而已。
　　刘汐笑道:“傅大哥的真心老天爷都会感动，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霍姑娘的。
　　\"希望如此吧，傅云淡淡道。
　　“ 那你找寒雪也是为了解琳琅姑娘的毒吗？刘汐问道。不待傅云回答，她又继续问道:“琳琅姑娘到底中了什么毒呢？上次你们说的时候我没有记住。
　　“千日醉 ,傅云道。
　　“千日醉？刘汐想了想，神色渐渐的变的肃然。
　　\"怎么？你知道？傅云见她神色，一时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 千日醉，中毒者只能活千日，而且一但中此毒，记忆会逐渐丧失，精神衰弱。千日之后暴毙而亡，刘汐缓缓道。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傅云感到惊诧。
　　“以前在陈伯的医书上看到的，怎么了？刘汐见傅云神色有异，不由忐忑道。
　　“ 陈伯？他本名叫什么？傅云语气骤然急切起来。
　　“ 我也不知道，自打我出生起，陈伯便陪我娘住在苍梧山，三年前，我娘死后，陈伯也离开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怎么了，傅大哥？你认识陈伯？
　　“ 二十年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医就叫陈玉。据说这世上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没有他解不了的毒。而他恰巧就是十六年前退隐江湖，不辨踪迹。
　　刘汐笑道:“陈伯他哪里像个神医，就是个老古板，老顽固。又正了正神色道:“可惜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对不起啊，傅大哥。
　　傅云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刘汐，那医书上是否提及千日醉的解药？你好好想想。
　　刘汐想了一会儿，挫败的摇头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别的了。
　　傅云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旋即强笑道 : “没关系，对了，刘汐，过几天我们就要去扬州了，到时你——
　　不待傅云说完，刘汐便道 : “没关系，傅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远房亲戚，等你们走了我便去投奔他们。
　　傅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好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