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gl）》锦官城外坑

2、第二章

　　景泰县是个安静的小县城。镇守源州的是烈安侯穆慎，他手下有三万雄兵，自己也是一位强大的战士，故而能保持着源州不受战乱威胁。景泰县便是在源州首府安源城旁边，物资充足生活便利，不少从外地逃难来的人都会选择在此处居住。
　　殷瞬剑与鸡鸣永安二人在景泰县内告别，然后去了铁匠铺，想要将自己一身铠甲卖掉，换些这个时代的钱币。铺子里的铁匠瞧了瞧她这一身铁甲，摇摇头：“我没那么多钱购买这一套铠甲，景泰县内也没有一个人能付得起这么一整套铠甲的价钱。”
　　“如您所见，我需要钱。”殷瞬剑对自己这身铠甲没什么留恋的，她知道这是下葬时候给她换上的葬甲，当真只是一套铁皮，比她曾经的作战铠甲相差远矣，就算贱卖了也无所谓：“我知道你将它当工艺品看，不过在我眼中它价值并不那么高。”
　　铁匠愣了愣，抓抓脑袋：“好吧……我一共有一百五十个金币的积蓄，是打算年末上安源城拍卖会瞧瞧有没有心仪铠甲可以买回来的……拿来买这么一套铠甲不亏。等我一会。”
　　殷瞬剑知道他是去拿自己的积蓄，于是自己在店里将铠甲脱下来。铠甲里她穿了一身素白，倒是不用担心裸奔。在她脱铠甲的时候，从某个夹层里飘出了一张薄薄的莎草纸，她俯下身去拾起来，发现上边是一句留言。
　　【景泰县东街酒馆。午夜。】
　　留言的署名是殷瞬剑的朋友，当时大陆上最为出色的预言者燕流昔。殷瞬剑毫不怀疑燕流昔有在多年前就预言到自己此刻的复活并留下留言的能力，所以她收好纸条，决定等到午夜的时候去那家酒馆，看看自己的宿命到底会让她遇见谁。
　　“一百五十个通用金币，你数清楚。”铁匠看见殷瞬剑脱下铠甲后轻薄素白衣衫遮掩的线条，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艳，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铠甲上。作为一名熟练的铁匠，他看得出来这套铠甲的锻造工艺很是古老，几乎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但没有上古时代铠甲特有的附魔文字，缝隙里还有些湿润的泥土，应该是一套用来送葬的铠甲。联系到殷瞬剑身上的泥土，还有急于出手的心态，铁匠不难把她当做是盗墓的贼人，一个挖了个上古的坟墓却只找到这么一套铠甲的倒霉鬼。不过这笔买卖着实是够赚，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说到底，盗墓者和铁匠一样，也是手艺人嘛。
　　在他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殷瞬剑已经点好了金币的数目。
　　“多谢。我想再买一把短刀，麻烦了。”
　　长剑虽是殷瞬剑的拿手武器，不过有的时候还是短刀更顺手。铁匠早有存货，以五十银币三十铜板的价格成交，倒还给殷瞬剑弄到些零钱。
　　从铁匠铺出来后，殷瞬剑立刻就去找了家客栈，租了间上好的屋子，总算是爽快地洗了个大澡，然后更换了拜托客栈伙计买来的这个时代的轻薄劲装。若是可以，她自然是更喜欢她曾经的作战铠甲，不过此时不比当年，附魔的技术似乎已经全然失落，而没有附魔的重铠在寻常时候穿着无异自杀。
　　此时不比当年呵。
　　想到此节，殷瞬剑不由长叹一口气。
　　她只是一名来自过去的战士，在现在没了目标也没了伙伴。殷瞬剑很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在她生活的年代与此时之间的巨大时间鸿沟——她得想办法填平它。
　　可是失去的终究也还是失去了。
　　殷瞬剑想到过去的朋友，侍奉的神祗，不由一阵心痛。
　　北地特有的白隼矫健地掠过白雪覆盖的峰巅，在天空中翱翔片刻，然后迅捷地俯冲而下，抓起一只还在觅食的雪兔，倒转方向，向白雪皑皑的群山之间飞过去。
　　一队混搭着银白铠甲部件和白色动物皮毛的士兵在雪地里行进着，若非白隼正向此地降落，着实难以发现他们的踪迹。白隼将雪兔投到地上，在低空盘旋一圈，飞向领头将军的臂膀。
　　“嘿，小东西！”领头的将军是个面容清朗的女子，及肩的黑发用一条白色丝带束了起来。白隼正抓上她特意佩戴的护臂，亲昵地去蹭她的脸。
　　“殷少帅。”她身侧的副将道：“要不要歇一会？”
　　殷白羽闻言，转头去凉凉地看了副将一眼：“怎么，徐将军累了？”
　　“并未。”徐副将赶紧垂头，做出恭顺的模样：“只是行军大半日，士兵们恐怕有撑不住的。”
　　“你去瞧过了么？”
　　“属下这就去。”
　　“不必了。”她微微提高音量：“就算再疲累，现在也不能停下。”
　　林副将抿唇，沉默地表示反对。
　　殷白羽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焦躁。她不是很明白这位父亲的亲信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踟蹰不前，任凭是个本地人都知道在雪山之间停留是有多么危险，万一雪崩，那就是全军覆没。
　　“到底是为什么，请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殷白羽诚恳地说：“我知道您是父亲身边的老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做出这样的建议。但如果您不能好好地告诉我，我也很难办。毕竟在雪山里驻军休息——这是自杀啊。”
　　林副将抬头看了殷白羽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边的云彩。现在时将薄暮，夕阳迫近山巅，吞吐着血红的晚霞。
　　殷白羽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向那些云彩，却是什么都没能发现。
　　“少帅不信北地教派，故而不知道。这种云彩被称作神迹云，若是再向着云彩方向前进，会遇见大灾祸的。”林副将道。
　　北地教派是在北地颇为流行的一种宗教，发源自民间，信仰多位据说是守护北方的神明。殷白羽并不相信这样的宗教，但不妨碍军中有大量北地教派的信奉者。殷白羽转身瞧了瞧也步伐也有些犹疑了的队伍，点点头，下了就地歇息的命令。
　　她没有注意到，在群山的顶端，小块的白雪，已然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