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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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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多恩醒得很早,他想起今天是翠丝第一天工作的日子,然后他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开始给翠丝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她的围裙,布手套,以及该使用的简单器具。
“什么时候了?”翠丝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问。
“还早,你先睡,我先出去一趟,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医护所”多恩轻轻的说。
“那我先睡了”翠丝轻轻的说,然后就没了动静,多恩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后推门出去了。
多恩临走前犹豫再三,最后他锁好了门,他可不想让人看建翠丝在他房里,反正他去去就回。
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过去了,这几天哥斯莫的天空笼罩着一层阴霾。
哥斯莫被围困过后,便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城内的消息传不出去,而粮食也无法运进城里。
那些敌军扎营在十里外,迄今为止还没发动过进攻,但城内早已人心惶惶了。
城中萦绕着一股恐惧的气氛,许多人担心哥斯莫被攻破。多恩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不光要协助异教审判,同时还要稳住民心,防止他们因为情绪过激而去冒险犯罪。
宗教裁判所在第二天就开始运转,他们开始宣传揭发异教徒的行为,当天便有很多人被举报,教士和宗教裁判官一同挨家挨户的搜查,一经属实便逮捕,交由宗教法庭审判,通过合格程序来判断。
一般来说,这种程序不光简单,高效,而且准确,它有合格的程序,这保证了所有人能够得到公正的审判,而不会像有些领主私自行刑那般无法揣测。
且异教徒很容易判别,异教徒一经发现就必须强迫改教,要经历受洗,并亲吻十字架,然后他接下来的生活会受到邻里的监督,直到确定他不再离经叛教。
如若有顽冥不化的,或者有重大嫌疑的,则会交由监狱施刑,宗教裁判所设立了专门的监狱,而非原先在城堡里的监狱。
而经历过这一切,再不改教的,则会绑在十字架上,公开执行火刑,然而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至少目前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多恩怀着重重疑虑,去城堡里寻找安格瑞,想问问他对敌军围城有没有什么好计策,同时他又记起了莱姆主教叮嘱过自己的话,他要负责监督安格瑞的动向,以确保他不会投诚叛变。
多恩心不禁为之一沉,安格瑞会叛变吗,就宗教而言他的确很不虔诚,维基亚异教徒占了一半,这是都知道的。然而就他个人而言,他之前说过只要结果一样,过程也不重要了。
那他会不会为了活下来而不注重过程呢?
多恩不敢确定,他对安格瑞伯爵的为人了解的太少了,他必须见他一次,亲自问问他的决定。
城堡进入了战备时期,里面忙着储备粮食,工匠们日夜赶造□□,以及其他格式战备用品,仆人比平时更忙了,城堡上的旗帜高高升起,显示领主在家中,当然这时他也无处可去了。
多恩已经熟悉了道路,他穿过前院,从塔楼向上走向碉楼,卫兵无视神父的存在,但他在安格瑞伯爵办公的塔楼门口遭到了阻拦。
“安格瑞伯爵正在工作”卫兵阴沉着脸说。
“工作,那他什么时候能见人?”多恩问道,他还是第一次被这种理由阻拦在外面。
“谁在外面!”安格瑞在里面吼道。
“大人,是神父”卫兵道。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安格瑞不干脆的喊道:“让他进来吧!”
卫兵放多恩进去,多恩推开门。
“我们必须得好好考虑下,明晚维基亚的使者走之前如何回复他,现在哥斯莫的处境很危险”瓦瑞的声音道。
多恩这才注意到瓦瑞也在里面,他推开门看见他们两个已经快结束了。
“我知道,该死……你的声音能不能再大点!”安格瑞怒道,同时瓦瑞慌忙的告退,从神父身边出去了,他走之前看了神父一眼,他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多恩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何安格瑞会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能听的。
“抱歉我打扰了你,伯爵大人,但我必须问一下你对现在哥斯莫被围有何计划,现在城内都闹得人心惶惶”多恩关上门,往里面走了两步,然后便停了下来。
此时安格瑞几乎在房间的另一端与多恩相对,他桌上十分凌乱,那是一张哥斯莫的布防图,上面摆满了军棋,维基亚那边的扎营的位置也清晰的标在上面。
“你只需要尽你所能把人民控制好就行了”安格瑞的声音里有些冷漠,他说的时候看着地图,并没有抬起头来:“至于打仗,这似乎不是你该管的范围吧?”
“控制人民也是你的责任,我只需要对上帝和他的信徒负责”多恩不卑不亢的说,此时安格瑞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在整个北境都有安插的眼线,但之前为什么没有得到任何警报?”多恩问。
“这恰好也是我想问的”安格瑞的话里有股火药味,但他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才离开桌子,走到他们之间的窗户边,往外面看,距离多恩近了一些。
“很明显,眼线全部被拔掉了”安格瑞有气无力的说道,他的声音变得和平时一样,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了。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也许是瓦瑞,也许是你,也许是这中间环节中的任何一个人,别那样看着我,你不能否认这些可能性,我更不能忽略掉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从来不信任何人。”安格瑞低沉的说。
多恩瞪大眼看着他,他这才明白刚刚安格瑞竟然在怀疑他,他不由得火冒三丈。
“我没有必要出卖你,出卖你有什么好处,我能从维基亚那边得到更有信仰的领主?或者我能从战乱中得到什么,你自己用脑袋好好想想就知道!”多恩按耐住烦闷说。
“即使如此,保险起见,我也不能冒险,恕我不能给你说,这点希望你能理解”安格瑞对他的愤怒毫不在意,他看着窗外说道。
“所以你准备投降?”多恩大着胆子说道。
安格瑞闻言,眼里满是疑惑,他似乎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回答,因此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投降?谁告诉你我会,该死……我告诉你,我给一只狗投降我都不会给维基亚投降,给我五千精兵,后勤充足,我现在出城列阵随便单挑一万维基亚人!”安格瑞骂道,然后他觉得有点夸张了。
“好吧,一万有点多了,七八千绝对不成问题……总之,这不是重点,我可是有尊严的人,我绝对不会给比我弱的人投降,你觉得我被包围是因为我比维基亚弱小吗,让我指挥他们一半的军队,战场对垒他们尽管放马过来,看看谁怕谁,让那些老混蛋看看谁才是军事天才!”安格瑞激情洋溢的说个不停。
“所以你觉得罗松皇帝比你强?”多恩差点笑了出来,他镇定的问。
“当然,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人中豪杰,如果谁真正算的上个人,那肯定是他,其他的都是杂碎,谁都比不上他,他简直天赋异禀,天哪,听从他的指挥可真是一件荣幸的事情……”安格瑞说起罗松皇帝,他双眼放光,瞬间口若悬河,神采飞扬,钦佩之情难以言表,但他说着说着突然住口了。
“我说的有点多了”他看着多恩,不高兴的总结道。
“我原本还担心你立场不坚定”多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接着他有些轻松地说道:“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对于这个神经大条且毫无心机可言的人,多恩疑虑尽消,他感觉轻松了一些。
“我立场坚不坚定可与你担不担心毫无关系,好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快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安格瑞说。
多恩点点头便出去了。
他刚刚下到碉楼第三层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放在多恩肩膀上,多恩吓了一跳,他连忙闪退三步。
“是谁!”多恩惊呼道,然后他才看清来者是海德,他依旧是个仆人打扮,头发甚至故意弄得有些脏乱,他靠近多恩,别有深意的看着多恩。
“干嘛?”多恩警惕的问道,海德比多恩高了个头,多恩不得不微微仰视着他。
“你很英明啊,神父”海德凑近了笑道:“现在你不光跟安格瑞伯爵拉近了关系,在教会那边也立了大功,简直是一箭双雕,两面吃香。”
多恩听了一愣,他这才注意到这个事实,的确,自己不光解决了安格瑞与教会的矛盾,同时自己的权力也因此得到了增长,他把一个宗教没人管的破地方,变成了现在的哥斯莫。
“你想要什么?”多恩简单的问。
“想要什么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和你做朋友啊!”海德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那你就不该威胁我”多恩皱眉道:“这像是朋友的所作所为吗?”
“威胁,什么威胁?”海德疑惑不解的问。
“你忘了吗,你要我把翠丝送走!”多恩怒道。
“哦,所以她叫翠丝啊”海德说,同时他不再嬉皮笑脸了,变得严肃起来:“我没威胁你啊,我只是随口提了提。”
多恩楞了一下,这倒也是,海德从未以此事威胁自己。
“好吧,是我错了,可你应该解释清楚”多恩说。
“没事,我可是大人有大量的人”海德嘴角上扬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你不是在找德斯神父吗?”
“是……我是在找他的尸体,难道你知道在哪儿?”多恩问,同时又觉得他一定会要求自己用情报来换。
海德闻言,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多恩,然后他的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多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啊,你不知道对吧?”海德笑着说。
多恩皱眉,他怎么觉得海德的话里有另一层含义,好像有什么东西没说完一样。
“现在情况不比平时了,安格瑞比平常更有反叛的理由,你我都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吧?”海德说。
“可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消息”多恩摇头说。
“嗯,这没关系呀,不过我这里随时有你想要的消息,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在哪儿,海德的小商店随时开张,不过得抓紧了,因为这段时间过去后,你的消息价值可是会大打折扣的”海德微笑着离开了,说到最后他还打了个潇洒的手势。
多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消失在仆人之中,然后他不停地思索着他之前的话,他怎么都想不出他没讲的那一层含义是什么,这让他头痛不已。
他回到屋里时,翠丝已经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恩了,他们简单了吃了些早饭,便一同去了医护所。
翠丝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她注意到街上到处都有宗教裁判所的人在行动,她露出胆怯的神色,多恩则让她快走。
多恩带着翠丝,他不想遇到任何麻烦,他们转过街道,来到了医护所门口。
然而他们刚刚走到门口,突然有人朝多恩喊了句:“神父!”
多恩和翠丝一同朝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瓦瑞正微笑着向神父招手,他演着医护所的屋檐走了过来,身边还有名扈从。
“瓦瑞”多恩淡淡的回道,因为翠丝在身边,他不想跟瓦瑞接触太久。
然而多恩注意到,此时瓦瑞的双眼一直注意着翠丝。
同时翠丝也发现这个高个子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是安格瑞手下的骑士瓦瑞,这是……”多恩不自然的介绍道,然而他还没介绍翠丝,瓦瑞惊喜的声音却打断了自己。
“你一定就是神父的表妹了,早就听说你了,你怎么才来,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瓦瑞眼睛泛光,激动的笑着说,多恩觉得他有点友好过头了。
瓦瑞同时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跟她握手,他看见翠丝过后眼睛就没有移开过,脸上却一直洋溢着傻笑,多恩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被翠丝给迷住了。
“你好大人,我叫翠丝”翠丝有些意外的笑着说,听闻对方是名骑士,她也有些惊喜,同时伸出手去。
“瓦瑞,叫我瓦瑞就行了!”瓦瑞握住翠丝的手,一边点头一边说。
“瓦瑞,我经常听多恩……听我表哥说起你”。翠丝笑着说。
“真的吗?!”瓦瑞瞪大双眼看看神父又看向翠丝。
“……没错”多恩不情愿的说。
“那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瓦瑞说笑道,然后他半开玩笑的对多恩叹道:“我没有想到你的表妹竟然是一位这么迷人的女士”。
“你太客气了”翠丝微笑着,很有风度的说。
“瓦瑞”多恩稍微有些唐突的拦在两人之间,然后他故作轻松的说:“瓦瑞,你不需要去裁判所吗,我和翠丝这里还有事情要忙。”
瓦瑞吃了一惊,然后他对着翠丝笑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他说完便从旁离去,谁知他走了几步过后还转过身来向翠丝招手。
“他还真是个有趣的人”翠丝忍不住说道。
“就因为他懂得怎么献殷勤?”多恩淡淡的说。
翠丝听了觉得有些诧异,然后她看向多恩,她这才读懂多恩脸上的含义,她的心咯噔一下,接着她的脸上洋溢起富有趣味的笑容。
“不会吧,你吃醋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有些惊讶,同时她会心一笑,反倒为此高兴。
多恩觉得她正用温暖的眼光看着自己,竟然有些局促不安。
“注意点,周围有人”多恩故作严肃的提醒道,然后便率先往医护所里面走了。
翠丝仍旧留在原地,她的眼中仍然带着笑意。
哼,竟然还不敢承认,他刚刚那是脸红了吗?她强忍住笑容,然后她好奇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赶快跟上。
但她很快便呆愣在了门前。
从门口往里面看,整个医护所显得很脏,很乱,到处都是血和污渍,可以说不堪入目。
但是翠丝并没有怕,更没有表现出厌恶,相反,她认真的看着这里,慢慢走在这些伤兵中间,呼吸也变得沉重。
所有的伤兵也被这个新来的少女所吸引了,他们都不自觉的看着她。
“翠丝”多恩在不远处给翠丝招手,示意她过来。
他注意到翠丝不同寻常的反应,他简单的以为这只是她对新环境不太习惯的表现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翠丝很镇定的走了过来。
“翠丝,这是朗曼,他的腿前被长矛给刺穿了,前天晚上我们给他清理了伤口,现在还需要换一次药,你过来看我怎么做的。”
多恩一边讲着,一边解开朗曼腿上的绷带,然后清洁了一下,换上了新的药,一边给她讲需要注意些什么。
“翠丝,给我一些新的绷带。”多恩一边忙着拆绷带,一面对着身旁的翠丝说。
但翠丝没有回应。
“翠丝?”多恩觉得奇怪,当他抬起头时,他发现翠丝的眼圈已经红了。
翠丝小心的触碰着朗曼的伤口,朗曼则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所做为何。
“你怎么受伤的?”翠丝冷静的问。
“呵!”朗曼苦笑一声,然后他的表情却陷入了一片阴霾。
“前天晚上,我们前去迎击维基亚的军队,交战的时候,有个维基亚人朝我冲过来,我挡了他迎头来的一刀,却被人刺到了腿,幸好史密斯过来帮了我一把,否则我早就死了”朗曼面无表情的说,似乎习以为常。
整个医护所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好奇的瞧着翠丝,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姑娘想做什么。
多恩沉默的看着她,整个医护所鸦雀无声,如果现在有一根针掉地上,那绝对能听见。
翠丝闻言,喉头动了动,她沉重的点点头,便情不自禁的走向另外一张床,床上睡着一个人。
那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僵硬了,脸色惨白,如果再不处理,他的皮肤就会发青——他没能熬过昨晚。
翠丝此时怜悯的抚摸着他青肿的脸,她的眼泪滴在了病床上。
其他士兵无语凝噎的看着翠丝,毫无疑问,她的行为打动了在场所有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叫因内尔,他为了救我被砸到了脑袋,刚才他还好好的……”旁边一个微胖的士兵故作坚强,说话的时候尽量强忍住泪水,反倒让他的声音更加颤抖。
“他死了”翠丝颤抖的说,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众人心头,多恩注意到所有人的背脊都为止一沉。
“他为了我们死了!”翠丝突然高声喊道,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她一说完差点没站稳,幸好她扶住了柱子,多恩则睁大眼,不敢打断她。
所有人都为之沉静,他们沉浸在了悲伤之中。
“我当时在伊美尔,我亲眼看到他们是如何杀死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翠丝哽咽的说:“我向你们保证,他们真的是一边狂笑一边怒喝着杀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当然,他们也杀死了别人的父亲和母亲,可能还有你们的父母,你们的朋友,或者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妻子,或者你们的孩子!”
翠丝的声音简直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她因为悲痛而说不出话,而她的眼泪则不住的落下。
很多人都颤抖了起来,他们因为悲愤交加而全身颤抖,几乎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
多恩也不禁动容,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感谢你们,我的兄弟们,你们替我们流血,你们让敌人流血!”翠丝声泪俱下的说,她说完向所有人都鞠了一个躬。
医护所的气氛顿时严肃到了极点,几乎所有人的心都等待着那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沉默和愤怒还有悲痛,都沉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多希望和你们在一起,一起站在战场中间,朝那帮屠戮老人和小孩的畜生挥刀,我多想替你们流血,兄弟们,我多想让敌人见识我们的怒火,我多想看到他们流血,我多想看到这帮畜生的小孩,他们的老人还有他们所有的亲人流血!”
翠丝还没有说完,她那悲痛而凄凉的声音就已经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弦,有士兵咆哮起来,顿时点燃了整个医护所。
他们有的举起包扎着的拳头,而有的举起残破的刀剑,所有人喉头都爆发出了惊人一致的怒吼。
“这帮狗娘养的维吉亚人!”
“冲出城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士兵们轰动成一股洪流,此刻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光用牙齿都能咬碎敌人的头颅。
多恩都看傻了,他感觉大脑突然嗡了一下,好像千万只钟在齐鸣一样,紧接着他连忙抓住翠丝。
“你跟我出来”多恩压低声音说,然后便把她往外面拉,然而翠丝根本不理他,她还忘乎所以的着群情激奋的士兵挥手怒吼道:“我们也要烧光他们的村子!”
“你跟我出去!”多恩的眉头拧成一条线,他用力把翠丝给扯了出去,医护所里面则还处于沸腾之中。
“你干什么?!”翠丝恼怒的挣开多恩,她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想跟那群情激昂的士兵们分享她的愤怒。
“我还想问你呢,你刚刚这是在干嘛!”多恩一半担忧,一半怒眼圆睁的对着她说,同时他怀疑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过严肃了。
“怎么了,你看到他们愤怒的力量了吗,我们一定能打败维吉亚人,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翠丝有些生气,她不理解多恩为什么阻止她,她试图向他解释清楚。
然而多恩却不吃她这一套。
“我让你做我的助手难道是为了让你干扰我工作的吗?!”多恩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是沉稳有劲。
翠丝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理解的看着神父。
“干扰你工作,为什么?”翠丝问。
“这些士兵需要静养,而且我给你说过了,那些仇恨是没有必要的负担,我知道你的过去很不幸,但你不能自私的影响这些病人!”多恩尽量克制住自己。
“为什么!”翠丝抗议道:“你难道只想给他们灌输你那些虚伪的和平,而不让他们面对本该面对的东西,你觉得他们在经历过朋友的生死过后,能轻易的放下这一切吗,我理解他们,但你又没有经历过,你只是在空谈!”
多恩高举着双手,想表达什么,却又因为愤怒而放弃了,他咽下了什么,双手叉腰喘着粗气。
“多恩”翠丝换了种语气,她似乎试着说服多恩,她的眼神也变得虔诚。
“我不是在捣乱,你的……我们的宗教也说了,做弥撒的时候,你说,上帝在我们这边,屠杀维基亚的人民不算谋杀,毁灭他们的村庄那也是为上帝行使正义啊”她说。
“你先给我回去”多恩沉声命令道,并且他没有看她。
“我这是在帮你!”翠丝有些生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难道你看不出来,现在那些士兵士气低沉,他们需要信仰!”
“他们的信仰!”多恩突然恼怒的说:“不是让他们随意屠杀维基亚无辜老幼的借口,这些人民,士兵,他们已经足够痛苦了,这种盲目的狂热会增添更多的痛苦!”
“天呐,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翠丝看着多恩的眼睛,刚刚多恩怀疑上帝的话,毫无疑问算的上是异端言论。
“以后你不能与病人有过多接触,更不能像刚才那样刺激他们”多恩的语气不容一丝质疑。
“你怎么能这样!”翠丝简直难以置信,她急促的说:“不,你不知道,我必须得……”
“如果你不同意”多恩直接打断了她,接着他淡淡的说:“你就得回去。”
“如你所愿!”翠丝瞪了一眼多恩,然后不高兴的快步离开了。
多恩环顾四周才发现有很多人正看着自己,他没有管他们,他一边往医护所里走,一面以手拂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令人奇怪的是,他似乎全然相信自己的话。
这让他更加茫然,他突然有些泄气似的,象征性的在自己胸前画了十字,然后他长叹一声。
不,这不是真的,上帝不会让人去屠杀他人,即使是教宗的命令,也不全然正确,至少多恩心中的上帝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他不能把这种话说出来,这种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他还身为神父,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
翠丝虽说要帮他,但多恩觉得这种帮助纯粹等同于添乱。
接下来的时间里,多恩则随时盯着她,不过从争吵过后,翠丝一直沉默不语。
她干活很认真,也不嫌脏和累,今天医护所没有新的伤员,所以没有太多事情,翠丝中午过后便结束了工作,留下来半天的时间可以供她去城里到处逛逛。
她忙完的时候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多恩的围裙上也是身上沾了些血污,翠丝在多恩面前脱掉围裙和手套时,她长呼了一口气,她随口说道:“走吧!”
翠丝这么快就忘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这令多恩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停顿,而是很配合的开始更换衣服。
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阴风阵阵,翠丝的衣服在这即将到来的凛冬前,显得有些单薄了,多恩走在她身边注意到她有些瑟瑟发抖,而他自己身上也只有一件羊毛长袍。
他们路过巨龙吐息酒馆,此时这里已经变得和平常大不一样了,酒馆外面摆了一些小摊,这里既有女人和小孩的装饰,也有一些衣物,而翠丝似乎对一件棕色厚羊毛斗篷产生了兴趣,她把它拿在手上打量,然后披在身上试了试。
“这件很适合你,女士”店铺主人维恭道,多恩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抬起头,发现原来是克莱文。
他脸上的伤还未痊愈,但仍然掩盖不了他的英俊,他比多恩高一点,此时身上穿着普通的商人长袍,远没有之前那样华贵了。
他站在店铺前,这一切显示出他是商铺的主人,多恩怀疑那天他签署协议过后已经倾家荡产,所以才急于出售囤积的货物。
不过看样子汉娜应该还帮助了他,这让多恩放心了一点。
谁知克莱文竟然对多恩微笑示意,似乎老朋友见面一样,好像完全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经历,多恩瞪大双眼,只得点点头示意。
翠丝并没有回答,但她明显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动作。
“你们认识吗?”翠丝问。
“嗯”多恩答道,克莱文的脸上则挂着别有深意的微笑。
“要买点东西吗?”克莱文接着娴熟的问道。
“嗯,这个多少钱?”多恩拿起翠丝刚刚放下的斗篷,问道。
“这个可是意大利产的斗篷,它可比维基亚和帝国这边的羊毛保暖性好得多,也更轻,看在这位美丽的女士面上,便宜点,十个银币,怎么样?”克莱文认真地打量着斗篷,最后给它估了价。
翠丝吓了一跳,她显然没料到竟然这么贵,多恩正准备说话,翠丝却抓住多恩的胳膊说:“走吧,我们不买了。”
然而多恩看了一眼翠丝身上的衣服,他定在原地,翠丝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太贵了,不能便宜点吗?”多恩摇摇头,但他却没有要走的打算。
克莱文为难的说:“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且不说那些拦路抢劫的骑士,就连大小诸侯的关税……”克莱文摇摇头说:“东方的东西都水涨船高了,不过这里有更便宜些的,可能没这件这么好,但也过得去。”
“六个银币”多恩坚定地说,克莱文的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种很勉强的表情。
“最低八个银币”克莱文说。
“不行,还是太贵了。”翠丝摇摇头说,然后她又拉了多恩一下,但多恩还是立在原地,翠丝有些着急。
“我只有六个银币”多恩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摸出所有钱币,摊开在克莱文面前,恰好六个。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或许神父这个职业还会比较富足,但是这是在前线,人民生活困苦不说,信仰也低,所以一切的收入都会大打折扣,这些是多恩一直存着的钱。
翠丝也驻足,一动不动的看着神父。
克莱文似乎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翠丝连忙拉着多恩,指着旁边的一件说:“那件也不错,我不想要这件了。”
克莱文最后一跺脚,说:“行,就当我交个朋友吧。”
他收了钱,多恩拿了东西。克莱文又伸手要和多恩握手。
多恩愣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两人握在了一起。
“克莱文,神父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不是吗?”克莱文正经的说。
“多恩”多恩说。
“啊,多恩神父,我会记得你的,虽然你破坏了我的计划,但你好歹救了我一命”克莱文说,然后他故意瞟了一眼翠丝。
“像你这样有趣的神父可不多见呢”克莱文略带挑衅的说。
多恩没有笑,他只是看着克莱文。
“我这里还有香料和丝绸,你想看看吗?”
克莱文丝毫不惧多恩的眼神,他反而带着友善的笑意说。
“他是我表哥。”翠丝意识到克莱文的意思,于是站出来说。
“嗯,有什么问题吗?”克莱文故作奇怪的问,仿佛觉得翠丝的解释是多此一举。
多恩于是没有看他。
他们刚走出几步,多恩把斗篷递给翠丝。
“你为什么偏要买这个啊?”翠丝不解的问,她眼睛里带着笑意。
“你不是喜欢这件吗,再说表哥送给表妹礼物应该很正常吧”多恩说。
翠丝嘴角上扬,她自然明白多恩肯花这么多钱,那她在多恩心里的位置一定很重,于是她开心的披上斗篷,这身斗篷也十分合身,她戴上兜帽,遮掩里露出来一张俏脸神气的瞧着神父。
多恩看见了她的嘴角和充满活力的卷曲发梢,他忍不住扬起了微笑。
然后他们在广场分开了,多恩要去宗教裁判所看看审判情况,而翠丝则要四处去逛逛,临别前多恩数次督促她注意安全,说实话翠丝一个人出去他还是不太能放心得下。
翠丝远远的答应了,然后披着斗篷,消失在了阴天人来人往的哥斯莫街头。
宗教裁判所公开审判的地方就在哥斯莫第二层,靠近教堂的地方,这里是个木质大厅,这里不算太大,但四周开了很多大窗户,所以光线良好。
房内四周都是公证人的座位,中间则空留出位置,它正面是一张厚木桌,教士在这里专门记录审判过程的言行,而这张桌子后面就是裁判官的座位,六位裁判官正身披黑衣,披散着头发,坐在上面听审。
这里人很多,主要是教士和裁判官,以及证人和裁判所的其余办事人员,所以裁判所的四周尽是穿得一身漆黑,能够震慑犯人,他们刚刚审完一人,那人被带了下去需要进一步审查。
多恩坐走进大门,他在侧面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这里此时有些嘈杂,所有人都等待下一位被指认为异教徒的罪犯被带上来。
很快,新的犯人被带了上来,同行的还有他的家属以及举报者。
多恩眯着眼,发现来者竟然是费曼,他是平时的穿着,脸上看上去比酗酒的时候健康了很多,他此刻已经戴上了枷锁,他的妻子和女儿跟在旁边一起来了,她们看上去就够让人可怜的。
他被带上来后,邻居就开始作证说费曼酗酒和打妻子,并举证他不信仰死后会上天堂。
费曼看上去吓坏了,他连忙说自己那样完全是受到了别人的欺骗,他早就戒酒了,并且再也没有打过她们,然后他的妻女也点头作证。
多恩皱眉,然后他站出来为费曼作证,于是很快费曼便被定为无罪,他在发誓将来会成为上帝的忠实信徒,再无背叛过后,士兵就卸去了他的枷锁,当庭释放了他。
审判持续了一整天,裁判所效率很高,根据证据和证人的证言,由教士们和裁判官来评定犯人的美德和信仰虔诚度,来决定判决结果。
直到晚上,众人肚子都咕咕叫的时候,审判才结束,这天他们已经审理了很多案件,但大多都是些错抓过来的普通农民,虽然也有很多不信上帝的异教徒,大多都迫于无奈而改宗,但始终没有任何关于那名斗篷男的真实信息,即使有人知道他,也不清楚他在哪儿。
多恩疲惫的和众教士回到教堂,今天晚间的时候刮起了大风,现在已经放晴,一路上月明星稀,空气因此更觉得寒冷,一干人等都累得说不出话来。
审判是一间枯燥又无聊的事情,几乎让人精疲力尽,不过多恩一想到借助武力,应该用不了多久整个哥斯莫的异端便会被肃清,这让他稍稍宽心了一点。
众教士告别了多恩过后,他们便回自己的房早早的睡了,多恩独自上了二楼,教堂楼梯阴暗又狭窄,多恩摸着墙壁上楼,楼梯上尽是石头和灰尘的味道,他想起了翠丝,不禁猜测翠丝是否已经回来了。
他经过翠丝的房间,发现里面是黑洞洞的,然后他经过,继续往楼道里面走,月光从尽头的那扇窗子透进来,让多恩走的轻松了一些,他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打开门锁进去,发现里面仍旧空无一人。
“嗯?”多恩皱着眉头,他又退出房门,回到翠丝的窗前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他回到自己房里用火折子给壁炉点火。
翠丝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大晚上还没回来,多恩十分担忧,他点燃了壁炉,接着点亮了蜡烛,他走到桌边将烛台放桌上,此刻房间里亮了一些,但他却无法安心坐下。
多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思考她能去哪儿,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她。
“可以直接向安格瑞伯爵求助,让他帮帮忙,或者让瓦瑞……”他一边想一边往门外走去,却看见翠丝正打开自己房门,准备进去,她还披着那件斗篷。
“翠丝!”多恩瞪大双眼看着她,她似乎吓了一跳,惊讶的转过头来,看清楚是多恩站在那边。
“你回来了?”翠丝说,似乎在陈述而不是在问。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刚才还准备出去找你”多恩端着烛台向翠丝走近,发现翠丝似乎有些拘束。
“我就到处逛逛,走远了些,回来就晚了一点”翠丝笑着说。
“你吃东西了吗?”多恩问,他的肚子已经有些难受了,他下午还没吃饭的。
翠丝摇摇头,然后她才有些慌乱的说:“没有。”
多恩的房间里,壁炉火焰正盛,房间终于暖和了一些,多恩和翠丝对坐在小桌前,食物放在桌上,多恩对翠丝伸出手,然后他闭着眼低着头,做出要祷告的样子。
“我们非得这么做吗?”翠丝不情愿的问。
“翠丝”多恩提醒道,翠丝只得伸出手,他们两人牵着手,闭上双眼,多恩低头念着祝祷词。
“荣耀归於父及子及圣灵,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门”多恩最后念完睁开眼睛,两人才开吃。
虽然只是一些面包和肉,但多恩吃的津津有味,可是翠丝却一直在想什么似的,吃的比多恩慢了很多。
烛光昏暗,看不清翠丝脸上的表情。
“多恩”翠丝一边吃,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桌子,并没有看多恩。
“嗯?”多恩抬眼看着她,这才注意到刚刚他们之间的沉默有多久。
“你……觉得异教怎么样?”翠丝小心翼翼的说完,这才抬眼看了多恩一下。
多恩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原本他的答案很简单,那些异教肯定都是胡扯的,但是他想起了那天斗篷男所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我不知道,翠丝”多恩说,然后他盯着杯子,面无表情的考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但也许他们说的有些东西,也不一定全是错的。”
“那你真的觉得人死后灵魂会上天堂吗,有没有可能他们真的在世上的某个角落游荡着,等待着……”翠丝闻言,突然充满希望的问,但多恩突然打断了她。
“当然会上天堂,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一定有这么个地方,人们在那儿过着幸福的生活,我母亲就在那儿,我知道她在等我,我也一直相信”多恩有些着急的说,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些害怕,也许他是害怕斗篷男的话。
“哦,多恩”翠丝的脸上浮现出怜悯的神色,她有些哀伤的看着多恩,然后她犹豫的解释道:“但是,那些尸体,你真的不觉得那是灵魂附身过后发生的吗,既然你看到了那个,是不是就说明这种言论有可能是真的?”
“也许那只是乡野法术而已,跟灵魂无关呢?”多恩说,然后他看着翠丝,却发现她眼中有某种他不知道的东西,这种东西让他的解释显得单薄和脆弱。
“多恩,我……最近才知道,那本书里有这种法术,并且它……上面记载说,说这是种引导灵魂回归的法术”翠丝的措辞十分谨慎。
“不,这不可能!”多恩全身上下都抵触这个事实。
“多恩,你还不懂吗”翠丝向多恩倾了过去,同时声音大了一些:“它能复活人,也许能复活你的母亲,你跟我说过,你一直都期望这样,不是吗?”
“不,这不可能……你不是说你不懂那些文字吗,那你怎么知道能?”多恩抓住了一线希望。
“……我就是知道。”
“今晚你去哪儿了?”多恩追问,他突然觉得翠丝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她从今晚回来就不对劲。
“这你别管,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是说如果,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会考虑改宗吗,我是指跟着我……”翠丝尽可能的保持沉稳。
“改宗,我?你是说让我改宗!”多恩差点站了起来,他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改宗,你怎么敢这么问我?”
“你不想复活你母亲吗?”翠丝问。
多恩闻言沉默了,他瞪大双眼呆住了,同时他恢复了平静,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
“像伊美尔发生的那种召唤尸体,只是最低级的术法,那些尸体的意识是不完整的,它们只知道忠于施术者,而我有把握能够学会剩下的符文,到时候我就可以让人完整的复活”翠丝探近低声细语。
“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多恩瞪大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这个不重要”翠丝说。
多恩看着翠丝,翠丝没有看他,看来她决定把这个秘密把守到底。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多恩最后淡淡的说:“这没关系,但你最好不要让别人听见你刚刚这些话,因为这是异端言论。”
翠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长叹了一声,她知道多恩已经做出了选择,同时她也惊讶于多恩此时还想着保护她。
多恩没有再去问她,虽然他的确十分想知道翠丝今晚去了哪儿,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强迫她。
说实话他才不相信真的会有复活一说呢,虽然瓦瑞那次带回来的那两个东西却怪异,但那一定跟灵魂无关,他不停地回忆着今晚翠丝说的话,努力想把这一切串连成一个整体。
问题回到谁袭击了伊美尔,对了,翠丝说过,袭击伊美尔那群人的目的应该是冲着那些法术来的,那么瓦瑞去伊美尔遇到的那个人也会翠丝他们的法术,那这么说在伊美尔复活尸体的男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翠丝他们村子里还幸存的术士之一。
对,他一定是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的,却没想到遇到了瓦瑞他们,那么翠丝今晚是不是跟她的这个同乡取得了联系?
可是翠丝又让自己叛教,这么说来伊美尔还跟异教有扯不清的联系了,翠丝是不是被那些异教徒给利用了?为什么直到现在一个异教的首领人物都没查出来?
多恩不禁蹙眉,他一边收拾餐具,一边瞥一眼翠丝,她正在拿出了那本法术书来看,她黑色的卷发披散在后面,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发丝间露出的下巴和红唇仿佛预示着隐秘一般,一身素白的束身长裙在烛光和黑暗交界的地方,显得有些发黄。
多恩此时发现她离自己有些远,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多恩却希望她能够到光明的这边来。
该死,如果翠丝能够跟他坦白就好了,虽然多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翠丝与他分开的这样快,他看着翠丝的身影,他的心隐隐作祟。
晚上他们躺在床上时,无论是多恩还是翠丝,都久久未能入眠。
如果没有异端,那翠丝就不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不会有让他弃教的荒唐想法,他与她的隔阂更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不,他绝不能放任翠丝,他要把异端连根拔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们都想说些什么,或许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于是他们最终什么都没说,这是个沉寂而冷酷的夜晚。
多恩醒来的时候,只听到窗外风如龙吼一般,树枝在狂风中飒飒作响,好像下雨了一样,从窗户外看去,外面天气阴沉。
光看天的话他不知道现在是早还是晚,但是翠丝还在睡,她的肩膀紧紧地靠着自己取暖,今天很冷。
他醒了过后,披上外套就推门而出,然后他又回房内,叫醒了翠丝。
他推了推翠丝,翠丝软绵绵的嗯了一声就算反应了,多恩又推了推她,她抽出一只胳膊把被子拉上去了点,然后侧着身子想继续睡。
“翠丝,我要出去了”多恩说。
“嗯,知道了,我还要睡会儿”翠丝迷迷糊糊的回答。
“待会儿我出去你得把门阀从里面关上”多恩提醒道。
“好了,我知道了,嗯……你这么早出去干嘛?”翠丝依旧闭着眼,她的声音清晰了些,嘴巴动了动。
“翠丝,我不知道你昨天去了哪儿,但你今天不能再去那儿了”多恩说。
然后翠丝睁开了眼睛,她看向神父,想明白他眼中的含义。
“宗教裁判所在搜索异教徒……你如果去,有可能会被抓住”多恩轻缓的说。
“所以你不打算把我交给裁判所了?”翠丝心里一热,便故意问道。
多恩不理会她的说笑。
“记得关门,还有,上班别迟到了”多恩出门前再次提醒道。
今天果然天气糟糕透顶,多恩穿着厚厚的羊毛长袍,外罩一件斗篷,但狂风还是从兜帽的空隙间吹了进去,多恩感觉自己和赤裸着身体没任何区别。
看样子今天哥斯莫仍旧平安无事,卫兵刚刚鸣哨换班,看样子时间还非常早。
对啦,瓦瑞说过今晚维基亚的使者才会离去,就是说即使攻城,也会在今晚之后。
所以这几天除了街上士兵明显增多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被安格瑞召去建设城防,因为城门紧闭,大多数人在城里整天也没事情做,去酒馆的人有增无减,他们准备把巨龙吐息贮存的最后一点麦芽酒给喝完,谁知道第二天还有无命在?
清晨的大街上现在人少得可怜,今天外面黑得不正常,简直和晚上没多大区别,街边房屋前的火把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黑黢黢的把头,多恩裹着斗篷,在狂风中一路小跑到了巨龙吐息酒馆。
他准备去找海德。
他昨晚就决定,他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哥斯莫异端全部端灭,这样翠丝和自己之间才不会有这些无形的阻隔,所以他没吃饭就直接来到这儿了。
巨龙吐息外面的小摊已经撤掉了,多恩不禁怀疑克莱文是否已经把东西卖完了,否则为何会这么快就撤掉了小摊。
他推门进去,这里现在还没有开业,此时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少数早起的客人在吃早点,汉娜和一个年轻的学徒正在忙进忙出。
“神父!”汉娜一眼就认出了兜帽下的人是多恩,她惊呼道,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那些客人也都一齐扭过头来看着多恩,多恩一边揭开兜帽,同时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想被人看见他来过巨龙吐息。
汉娜急匆匆的走到多恩面前,她手里还拿着毛巾。
“好久不见,汉娜”多恩有些不太自然的打招呼,他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怪自己把克莱文给弄伤了,毕竟如果不是她给自己透露消息,克莱文的行动恐怕现在还不被人所知。
谁知汉娜压根没提这件事,她双手紧握住那条毛巾,脸上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神父,外面维基亚撤围了吗?”汉娜着急的问。
“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吗?”多恩不明所以。
“哦,我不知道”汉娜闻言,两道漂亮的娥眉皱在一起,她接着说:“今早上,我让阿手去克莱文房里送早餐,但他回来说克莱文不见了,他的行李什么的也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刚刚还想是不是外面撤围,所以他急着离开了。”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撤围的话应该有不小的动静才对”多恩缓缓说,然后他关切的问道:“你觉得他会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我问过他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但他都闭口不谈,只说他得早点离开哥斯莫,如果他出不了哥斯莫,那他还能去哪儿呢?”汉娜着急的自言自语。
“我很抱歉”多恩说,然后他有点为汉娜感到怜悯,他突然想到海德也许知道,同时他有点想脱身去找海德了。
“也许克莱文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你别太担心好吗?他一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他现在是哥斯莫的朋友了,再说我觉得他聪明得很”多恩听见自己说,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敷衍。
“我会帮你盯着他的,如果我找到他了,我会告诉你”多恩补充道。
汉娜忧心忡忡的点点头,同时说:“麻烦你了神父,抱歉又打扰了你这么久,上次你帮助克莱文我还没谢过你的,如果不是你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这是我应该做的”多恩点点头,然后便想往里面走。
“哦……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克莱文的”汉娜见他没转身,反而要进去,连忙让开。
“我来找……另一个朋友”多恩点头说:“那我先上去了。”
汉娜点头,这才放他离开。
奇怪了,克莱文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他除了能依靠汉娜还能做些什么呢?多恩一边绕过大厅的柱子,一边想。
然后他上楼,接着走到了海德的门前。
海德一定不会白白给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到时候要怎么让他开口呢?我能给他什么样的条件,他到底在不在,如果他不在怎么办?多恩一边想一边敲响了海德的门,同时他朝四周望了下。
多恩等待了好一会儿,房里也没有回音,他不耐烦的又敲了敲。
“谁?”海德问道。
多恩听出来他就靠在门边,不禁皱眉,这些皇家的间谍也太谨慎了。
“我!”多恩道。
接着多恩就听见里面有了些动静,然后海德打开了门。
“神父?”海德似乎有些惊奇,他打开门,放多恩进去,然后他关上了门,里面门窗紧闭,光线昏暗,海德用火折子点燃蜡烛。
多恩注意到他似乎刚刚还在睡,此时双眼疲惫,脸上的胡子也没刮,但他已经穿上了锁子甲,被子乱成一团,他才意识到自己吵醒了他,他一定刚从床上挣扎起来。
“坐呀”海德指了指椅子。
多恩于是坐下,海德走到桌边放下蜡烛,接着问道:“吃点什么不?”
“不吃,我时间有些紧”多恩摇头说,同时注意到桌上摆着一盆绿意盎然的植物,就多恩记忆中,这盆植物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即使在城堡里他也随身端着。
“也好,正好东西昨天被我一个人吃完了”海德有些狡猾的笑道,然后他坐到了多恩面前。
“怎么样怎么样”海德看着多恩双眼放光,他搓着双手,像个等待礼物的孩子般问道,显得兴致高昂:“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你来的还挺及时,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
多恩却想着自己的事情,他想了想,才慢吞吞的说道:“我想知道那个白头发的异教徒在哪儿,怎么才能找到他,还有这次异端叛乱的背后那些组织人员在哪儿,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
海德一边认真听着,一边认真的思考,同时还微微点头。
“你想知道的东西不少呢!”没过片刻他便说。
“你能找到他们的位置吗?”多恩单刀直入的问。
海德没有想太多,他下巴一扬,随口说道:“就在今晚,他们会有一次聚会,就我所知,这是最后一次,你运气不错,不出意外今晚他们都会出现,你能不能抓得到,这全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在哪儿?”多恩瞪大双眼,他急忙问道。
“别急呀,你还没告诉我我想要的呢”海德笑道。
“我不知道你想要些什么”多恩沉默片刻说。
“什么事情都行,城堡里的,只有安格瑞那个小塔楼里才能知道的事情,只要有分量,都行,我反正不是个吝啬的人”海德双手抱胸,飞速说道。
接着多恩陷入沉默,他努力在回忆里搜寻,海德则像狼一般盯着他。
多恩苦苦沉思,但没过多久,他便想起了什么,同时他闪电般的抬头,眼睛一亮。
海德也瞪大了双眼,身体微微前倾,生怕漏过多恩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多恩出神般的说道:“不知道这个你知不知道,维基亚的使者就在哥斯莫城堡里。”
“维基亚的使者?”海德诧异的问,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他接着问:“他在这儿干什么?”
“你说呢?”多恩眉毛一挑。
谁知海德双目圆睁,接着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多恩吓了一跳,见他表情严肃,双眼无神,冷静得可怕,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那个使者,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海德沉沉的问。
“我不知道,城堡里你应该最熟悉”多恩坦诚的说。
“嗯,躲在城堡里,会在哪儿呢……难道?啊!”海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如同被电击一般跳了起来,拍手喊道,他这么一惊一乍的,让多恩应对不及。
“他什么时候走?”海德接着问。
“你还没告诉我他们开会的地点呢”多恩学着海德的口气说。
“嘿嘿,我差点忘了”海德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他们就在鼠街的蜂蜜酒厂。”
“不对,我们拍查过那儿好几次,那儿什么也没有”多恩追问道。
“你们检查过地道吗”海德提醒说,然后他脸上显出神秘的笑容,他接着说道:“他们储藏货物,以及以备不时之需的地道,那下面可不小呢,平时用一只大木桶堵着,谁都不会注意到那下面会有些什么,他们还用一些密语,有人会问你一个问题,但不管那个问题是什么,你回答一句:‘我不再是神的仆人’他们就会放你进去。”
多恩恍然大悟,他们之前的确没有怀疑过那几只大木桶,基本直接走开了,想都没想过下面会有些什么秘密。
多恩想了一会儿,才发现海德仍然等待着自己的答复。
“今晚,今晚过后维基亚的使者就会走,在那之前安格瑞会给维基亚的使者答复”多恩说。
海德闻言,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嘿嘿”他自顾自的笑道:“我会给他一个最满意的答复。”
多恩不知道他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知道克莱文在哪儿吗,你就住在这里,他今早上失踪了,想必你应该知道。”
“他不见了?”海德皱眉问,但他没怎么担心,便随口说道:“我不能告诉你确切的位置,但是你一定能遇见他的,神父,你一定能。”
多恩听不懂他的哑谜,但想来海德应该不会骗他。
于是多恩缓缓站了起来,想着接下来要赶快去裁判所一趟,他要带上所有的人,计划如何把他们一窝端灭,终于,这些麻烦终于要结束了。
“你先走吧,我得赶快准备一下”海德见多恩站起来,他也开始翻箱倒柜的拿东西。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多恩刚刚转身,海德便问道,手上却徒自忙个不停。
“这跟你无关”多恩不情愿的搪塞道。
“啊,我知道,你是上帝忠诚的使者,我也忠于皇帝,到时候看吧,你不会后悔告诉我这个情报的”海德颇有点踌躇满志的说。
多恩离开巨龙吐息酒馆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许多了,行人也稍微多了些,可风依旧没怎么小,天还是阴得很,看来是要变天的前兆。
他沿着斜坡阶梯而上,往右拐个弯,裁判所高大的屋檐尽收眼底,他匆匆的跑到门前,推开门进去,紧接着关上门,终于把大风彻底甩在外面。
大厅里已经来了三个裁判官,他们身披链甲,外穿过膝黑色罩袍,他们正试着把宽大的黑色帽子戴上,看样子他们也刚来不久。
他们都惊讶于多恩也来这么早,因为多恩一般只作为旁听和顾问存在,并不直接参与他们的行动。
听他们说其他裁判官也会陆续而来,多恩没有办法,只得站在原地等待,没过多久,八名裁判官齐聚大厅,他们平常都这样简单的商量,交代今天的工作计划,然后分配任务,决定谁带人去抓人,谁留在这里审判案件。
奥力克来得不早也不晚,这些骑士都全副武装,剑不离身,这倒方便他们接下来的工作,瓦瑞也到了,他跟多恩打了个招呼,顺便问了问翠丝是否安好。
多恩简单的讲了讲他自己获得的情报,面对八位裁判官的一些疑问,多恩除了搪塞,就只说情报准确无误,没有问题。
众裁判官闻言,皆面色凝重,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四下一片沉寂。
“如果这是真的,我们今晚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奥力克站了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扫视褚人。
“等等,我们人手够吗,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集会,他们是想叛乱还是怎么的,如果他们准备叛变,我们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是不是应该通知安格瑞伯爵,让他增派人手?”瓦瑞连忙问道。
奥力克正准备回话,此时却听见外面响起了钟声,钟声打破小城的沉寂,每个人的心都为之一提,除非发生紧急情况不会鸣钟,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城堡里的钟声”一名裁判官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是攻城了吗?”瓦瑞惊讶的问道。
“不,他们不可能现在就攻城”多恩答道,维基亚的使者还没走,他们不应该现在就攻打,不过难道这正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你怎么知道?”奥力克说道:“我们快去城堡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奥力克说完就冲了出去,其余骑士也跟随他的脚步,多恩跟了出去,却差点被狂风吹了回来,他奋力赶上。
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啊,外面的人们都听见了钟声,都以为敌人攻城了,顿时混乱了起来,四周草木纷飞,一片狼藉,钟声夹杂在狂风之中,掩盖了所有的叫喊声和脚步声,警示着所有人,众裁判官在狂风中奔跑,他们提着剑,即使罩袍被吹得乱摆,脚上的速度也没有丝毫放慢,他们头顶阴云蔽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多恩跟在他们后面,沙子吹在眼里让他差点看不见他们,他们很快便冲到了城堡门口,多恩累得气喘吁吁。
只见城堡里乱作一团,仆役领着士兵来往奔走,而塔楼上的钟声响个不停,。
“抓刺客!”
“刺客往哪儿跑了?!”
“刚刚有谁看见了!”
人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多恩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脑袋里嗡的一声,他差点没站稳而倒在地上。
“刺客,有刺客,是海德?难道有谁被刺杀了吗,不会是安格瑞吧,海德不会真的愚蠢到杀了安格瑞吧,如果真的是他,那海德岂不是错杀了人,安格瑞岂不是因为自己的出卖而冤死?”多恩绝望的想到,差点崩溃,他后悔的不行,之前他根本没想过海德会做这种事。
如果安格瑞真的死了,那哥斯莫该怎么办?
八名审判官此时也是看着城堡里的乱象,摸不着头脑。
“发生什么事了?”瓦瑞抓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士兵,厉声问道。
“瓦瑞大人”那个士兵惊呼道,然后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恭敬的报告道:“瓦瑞大人,城堡里发现了刺客,有人被刺死了……”
“伯爵大人在哪儿!”瓦瑞直接打断了他。
“伯爵正在碉楼二层,他正在检查死者的伤口”士兵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瓦瑞和多恩都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裁判官于是往碉楼跑去,多恩拍了拍胸脯,压压惊,幸好死的不是安格瑞,他想到,同时跟了上去。
他们不管那些大惊小叫的仆从,直接冲上了碉楼,就在碉楼二层的一间上房门口,他们发现了安格瑞和他的三名亲兵正在房间内检查,那房间里宁静的可怕。
有个人安静的倒在房间地板上,血隐隐约约的从地板上渗了出来,顺着地板流到了门口,鲜红的滴到了走廊上。
“唔”多恩觉得胸口翻江倒海,他捂住口,差点吐了出来,并扭过头不去看那个人。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是为了打仗而发生的谋杀,而且就在他们身边,这个人前一刻应该还好好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下一秒便成了现在这样。
这个场景,怎么看都还是觉得太残酷了,多恩瑟瑟发抖,他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
裁判官们似乎已经对流血司空见惯了,可他们仍禁不住皱着眉头,向房门走去。
安格瑞和那些骑士们一样都全身披挂,他发现了他们,于是急忙走出门来,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血,他暗暗的咒骂了一声,并在地上擦了擦。
“抓到刺客了吗?”安格瑞问道。
“还不清楚”瓦瑞摇摇头答道。
“该死,有刺客,他一定是早就混在了城堡里,我怀疑我们的眼线被拔掉就是他干的,对,一定是他干的!他在这里获取情报,并且随时通知城堡外面的人,这样他的走狗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这里”安格瑞说着说着,突然暴躁的一拳砸在墙上,同时咬牙切齿的咒骂。
多恩闻言摇摇头,他不赞同,海德是皇帝的人,他不应该帮助维基亚啊。
“但是那个刺客……杀了他?”瓦瑞瞪大眼睛问道,如果刺客真的是维基亚的人,那么他不应该杀死维基亚的使者啊。
安格瑞貌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烦躁的说:“好了,死者是维基亚派来谈判的使者,现在跟你们说了也无所谓,总之,那个刺客不想看到我与维基亚有和平的可能,他想让我在战场上失利,还想让我跟维基亚血战一场,所以才冒险杀了使者,这样我跟维基亚就不得不打了,不过他这是多此一举,我本想假装有兴趣合好,从他这里套点有用的信息什么的,然后再一口回绝他,但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正视多恩和八名裁判官,多恩想到是不是他怀疑了什么,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
“你们不去审判异端,跑来这里干什么?”安格瑞严肃的问道。
这问题让多恩哭笑不得。
“我们听见钟声,以为是维基亚攻城了,所以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奥力克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安格瑞闻言,仿佛才搞懂了前因后果,只见他点点头,同时又严肃的说道:“我不知道这次事件跟异端有没有关系,反正我在专心防守的时候,最好不要被这些烦心事打扰,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还没有抓到幕后黑手吗?”
“神父刚刚查明了他们总部的地点,我们准备今晚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恐怕人手不够”瓦瑞指了指多恩说。
“嗯……看来还是神父靠得住嘛,干得好!”安格瑞赞赏道,他接着说:“人不够的话,我待会儿给你一道政令,允许你们选拔信仰虔诚的人民,听从你们的号令,并协助你们行动。”
多恩听见安格瑞的话,喉头紧张的动了动,然而奥力克却觉得安格瑞是暗讽裁判所办事不力,因此不大高兴。
反正他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多恩安慰自己道,但那层死亡的阴影一直弥漫在心头挥散不去,他后悔的要死。
如果不是自己,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那个人因为自己死,那自己的行为算不算谋杀,自己会不会下地狱?他想找个人忏悔,但他突然明白自己不能,作为神父,只有别人向他忏悔的份。
不,我不会下地狱,人不是我杀的,全是因为那些异教,罪在他们,对,我要铲除他们,肃清这个人间,上帝不会怪罪这点小事的,多恩想到。
“神父,我有件事情要单独跟你谈谈”对刺客的搜查仍在继续,就在骑士们准备转身离开时,安格瑞对多恩说道。
多恩瞪大双眼,他看着安格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安格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单独跟他说些什么,难道他知道了吗?
而其他裁判官则从他身边经过:“我们在城堡门口等你”瓦瑞拍了拍多恩肩膀说道。
接着安格瑞打发了身边的亲兵,等所有人都走光时,走廊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以及那躺在地上可怜的家伙。
安格瑞屏住呼吸,他不清楚安格瑞得知真相后会怎么对待自己,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安格瑞有可能会把自己的头插在长矛上,也有可能会放过自己。
只见安格瑞关上了躺着死人的那扇房门,低着头心情沉重的朝多恩走来,他一步步的极其缓慢,那脚步声一声声的敲在多恩心头,每一次都吓得他肌肉随之收缩一下,他简直无法忍受。
“神父,你真的相信有上帝吗,那里真的有天堂吗?”安格瑞忧心忡忡的问。
多恩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是不是想借此诱使自己说出真相,他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指出来,非要这么来折磨自己,多恩差点喊出来,让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然而还没等他回答,安格瑞继续说道:“神父,我时常有罪恶感,我背叛了上帝,我害怕会下地狱,承受那无尽的苦痛,虽然有时候我拒绝承认这一点,但我不可否认这种担忧一直在我心里。”
安格瑞说道这里,仿佛承受极大的压力似的喘不过气来,多恩这才放心,看样子他想多了。
“你要忏悔吗?”多恩沉稳的问。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我不知道上帝还能不能原谅我,但是,该死,怎么说呢!”安格瑞焦急的咒骂道,城堡外的喊叫声还依稀可听。
“你可以慢慢说”多恩淡淡的说,他简直不敢相信安格瑞会向自己忏悔。
“我曾经信仰过上帝,我为他而战”安格瑞强制自己稳了稳,接着他自言自语的说,他的语速还是有些快,“但是上了战场过后,我才发现,天哪,这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我每次冲锋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是与死亡擦肩而过,那些箭矢从我胸甲上弹过,敌人的刀剑几乎挨着我的脖子划过去,还有那些该死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天哪,我都不知道我第一次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安格瑞说完甚至有些颤抖,然而多恩则尽量让自己理解他所说的一切。
“我很怕,你知道吗,开始我害怕敌人,但后来我因为害怕,就想着怎样快速的把他们都杀光,因为杀光他们,我就安全了,这全是因为我胆小,但是到最后,那种胆怯就全然变成了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激情,我全凭着一种习惯和激情去杀人,仿佛我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我仿佛爱上了在生死之间的刺激感,离开了那个我就活不下去,我像上瘾了一般,战争结束后我疲惫不堪,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除了期待下次杀人的机会”安格瑞说完不得不长长的喘息。
“那种感觉糟透了,根本不能用语言形容,天哪,我简直自己都厌恶自己,当时我想,上帝怎么可能会让我做这种事,怎么会让我体验这种经历,这和地狱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多恩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感觉全身都发凉,仿佛死亡已经随着安格瑞的言语透露出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找过神父忏悔,每次开战之前教士的祝圣我也再也没有参加过,我觉得只有彻底放弃自己,把自己往那火坑里推,我才能真正得到平静,因为愤恨,我背弃一切与上帝有关的东西,我嘲讽教会,我放任异端”安格瑞说:“但后来,特别是最近,战场上我接连失败,我之前都没输过的,哥斯莫被围还不说,现在这里又是异端作乱,还冒出刺客,哼,这一定是上帝在捉弄我,他觉得我背叛了他,所以他要惩罚我!”
“上帝不会捉弄任何人”多恩说:“你所谓的那种平静是假的,只有彻底放弃自我,忘记那些痛苦,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上帝,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多恩这才明白,原来导致安格瑞透露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安格瑞最近压力过大。
“你难道没曾考虑过,你在战场上经历过的那些可怕的经历,那些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经历,正是上帝在考验你的灵魂啊,你想想为何这么多次你都绝处逢生,为何他没有带走你的灵魂,他正是要通过这种极端的试炼,才能证明你的力量和纯洁无暇啊,如果没有这些可怕的事情,如何证明上帝的神迹!”多恩的话让安格瑞如雷击一般呆立。
这些字正巧抨击在安格瑞心头,他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安格瑞瞪大双眼,说个不停:“我怎么没想过,我怎么没想过,该死,我真笨,我怎么能忽视他的旨意,我怎么能对他的意志视而不见!”
“如果你真心诚意的信仰他,把你的所有拿去侍奉他,你一定能重新找回那片宁静”多恩说,同时他却觉得有些羞愧,因为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违背他的教义。
他为了翠丝而害了一条性命,他好几次因为希望母亲复活而动摇了上帝的信念,多恩想到这些就难受,他直接逃避不想这些。
“你说得对,我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相信他,我会再次为他作战!”安格瑞有些神经质的说。
多恩说了好些话才真正安定了他的情绪,最后他终于得以脱身。
他们不再去管刺客的事情,估计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抓不到了。
接下来他们分工合作,多恩与瓦瑞以及安格瑞手下的骑士则去征召农民,四名大主教的骑士则前去鼠巷附近打探消息,他们约定太阳落山的时候在鼠巷口回合。
他们找了二十多个空闲无事的人,并且分发了他们武器,统一穿着黑斗篷,天黑之前他们来到了鼠巷外,里鼠巷口远远的,免得打草惊蛇。
哥斯莫离冬天越来越近了,最近白天也越来越短,此时太阳落山,一群人穿着黑衣,直到十步以内才能看清形状。
很快四名主教的骑士也发现了众人,聚拢了过来。
“我们已经探明了,这个蜂蜜酒厂一天之内总共进去了接近一百人,但却没有几个人出来过,他们还分批进去,每次只有两三个人,真够狡猾的,看来这是他们的老巢错不了了”奥力克说。
“接下来怎么办?”多恩问,他没拿武器,也是一身黑色防水斗篷。
“我们一起摸过去,杀掉上面的人,然后留六个人在上面,守住出口,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逃掉,其余的全部冲进去,站立的和反抗的,全部杀掉,尽量不要漏掉一个人”奥力克沉沉的说。
多恩听得后背发凉,他摇摇头说:“愿上帝保佑,我们是要他们恢复信仰,而不是杀掉他们,如果我们随意乱杀人上帝不会惩罚我们吗!”
“神父,你忘了,杀死异教徒不算谋杀,我们是代替上帝行使杀戮,我们是在拯救那些人的灵魂”奥力克看着手下的人,似乎并不是对多恩说,而是为了稳住他们的信念。
“这些人是上帝的弃徒,杀他们没有罪,并且如果不杀掉他们,用不了半天他们就会拿起斧头起来造反呢,我们要让他们尝尝上帝的审判,让他们全部下地狱,让他们与恶魔为伍!”奥力克说话的时候坚定地看着周围的人,此时此刻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退缩。
那些临时征召的农夫手拿刀剑,本来还有些害怕,此时听上帝的使徒都这么说,顿时信心大涨,他们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了。
多恩觉得十分害怕,这群人刚刚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们从未接触过鲜血,但现在看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害怕去杀人。
“不,不能随便杀人!”多恩没有底气的说,他知道这群人此时不会听自己的,该死,他平常怎么没看出来这些表面顺服的人民竟然会这么残酷,而自己怎么会来做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的,多恩慌乱的暗自抱怨。
他不知道自己为了阻止他们会做到什么地步,自从白天看见那个人因为自己被杀过后,他决不允许再次发生更惨痛的流血事件。
更何况这两次都是多恩提供信息导致的,他给海德提供信息,所以维基亚的使者被杀了,他给这群疯子提供信息,接下来那里面的一百多号人又要因此而丧命。
不,这种事不能在自己面前发生第二次,多恩暗自决定。
“万一他们的首领没在,那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瓦瑞此时突然说道,他之前一直在思考,此时见情况控制不住才开口。
“你是什么意思,现在来了这么多人,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就在里面”奥力克见有人质疑他,便严厉的问道。
瓦瑞似乎并不生气,他分析道:“万一呢,万一他们没在里面,我们一旦打草惊蛇,那就别指望会有下次机会了。”
奥力克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反驳他,然而手下那群人此时都看着他们两个呢。
“我可以进去打探”多恩突然自告奋勇的说,他看着不解其意的几名裁判官,补充道:“我知道他们的暗语,海德……有人跟我说过,我能进去,如果他们在的话,我就出来通报你们”
多恩情急之下差点把海德给拱了出来,他不禁埋怨自己的警戒心太弱。
“不,这简直荒唐,如果你真能进去,他们会放你出来吗”奥力克说:“我看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直接上吧!”
“如果时间到了我没出来,你们就进来救我!”多恩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说道。
接着又是一片等候的沉寂。
“我看这个方案可行,也最保险”瓦瑞想了想,点头说。
奥力克看了看周围其他人,最后老大不愿的闭眼点点头。
多恩终于如愿阻止了他们的疯狂计划,但只是暂时的,他还在来不及想接下来怎么做,其实多恩不光害怕死人,他更想看看异教集会在讲些什么。
那些复活死人的荒谬言论,他真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自圆其说的,但同时多恩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的所想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害怕自己其实是被异教的言论给吸引过去的。
他不知道此时的仁慈,是不是翠丝和白发斗篷男给他带来的影响。
于是他们约定了最后的时间,然后多恩留下了自己胸前的十字架交给瓦瑞保管,
“不知道你是勇敢还是愚蠢,愿上帝保佑你不会迷失方向”多恩临走时,奥力克说,他瞪大眼睛注视着多恩的离去,仿佛在看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他的眼神让多恩瑟瑟发抖,他突然觉得空气是如此寒冷。
瓦瑞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他一切小心。
多恩于是惊慌的点点头,只身一人走向那漆黑的鼠巷,他的背影是如此渺小,以至于所有人几乎都是带着惋惜的看着他离开。
勇敢的神父,我会怀念他的,恐怕每个人心里都在这么想。
多恩一个人走在黯淡无光的夜空下,四周寂静无声,于是恐惧又逐渐席卷回来,他才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如果他们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会把我绑起来烧死吗?听说火刑是最残酷的刑罚,有些人宁愿死快些也不愿承受那种痛苦。
想着想着多恩竟然有些腿软,他突然有些想回去了,回头望望来时的路,只觉得漆黑一片,他不确定瓦瑞他们还在没在原地等他。
多恩停了片刻,觉得孤立无援,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来到蜂蜜酒厂的小门前面,他敲了敲门。
酒厂没有窗户,门缝里露出黄色的光线,多恩吸了吸冰凉的空气,不安的左顾右盼。
“你为什么来这儿?”门内有个男人浑厚的声音问道。
多恩正准备回答,却猛然想到什么,接着他顿了一下,说:“我不再是神的仆人。”
虽然知道这不是真的,但这话说完他还是有种被剥离般的难受。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的络腮胡男人探出身子来,他谨慎朝多恩周围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人,便对他点点头,稍微让出了一点,于是多恩便走了进去。
那个男人随即关上了门,多恩站在大厅里,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这里十分宽阔,因此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里面只点了两束火把,大厅只露出依稀小部分,其余的都隐藏在阴影里。
那个男人走过多恩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朝那两个火把走去。
多恩注意到这里还是有些不同,他扫视四周,才记起眼前本有个三米高的大木桶,现在却空空如也,而安插在木柱上的两个火把中间,原本安放木桶的地方,露出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暗道。
然后他朝暗道走了过去,多恩于是跟上,暗道是个缓缓向下的斜坡,由于灯下黑,那里尽是极其浓郁的黑暗阴影,不知为何,这个暗道给了他一种悲伤的感觉。
那汉子一头扎进黑暗之中,多恩犹豫了一下,最后走了进去。
多恩几乎是摸索着前进的,他不确定那个人还在没在前方,于是他走的有点急,难免磕碰到脚,然而没过多久,前面便有了些细微的动静,接着开了一扇门,光透了出来,人群的声音也传得更大声了。
那个男人拉着门把,正等着多恩,多恩慢慢走到门前,里面是个二层高的大厅,但这里应该是在地下,四周灯火通明,石壁上,木柱上都点着火把,这里到处都是人,奥力克估计得没错,少说有一百个。
多恩踩在干泥地面上,走了进去,他听见身后的门关了,他避开三五的人群,并打量四周,他们都低声的交谈,全然没有上次的哄闹,他们谈的大多都是哥斯莫的围城以及宗教裁判所的失去,没有人注意到多恩。
他发现这里结构紧凑,总共有两层,他这次注意了一下,大多人都聚在第一层,人群中间依旧有个宽阔的木头高台,台上还摆放着什么东西,用白布掩盖着。
他不知道大厅顶端是什么地方,就在旁边就有连通木质架构第二层的扶梯,扶梯曲曲折折绕到第二层,那里有一些人坐在椅子上,他们喝着茶,偶尔不屑的看着下面,看上去像是高层的组织者。
那些人的身边还有些和上次一样的武装人员,正警惕的扫视着下方,而里边还有个石室,不知通向哪里。
木质飞廊上也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这里仿佛像个聚会一般。
总之这里规模之大,四通八达,完全超出了多恩的预料,简直和地堡无异,令他瞠目结舌。
就在下一刻,众人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下来,随之变为了完全的沉寂,多恩随着人群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飞廊上,他披着兜帽,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垂垂老矣,他右手扶着扶手,左手抱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慢慢往下走来,兜帽下偶尔露出几丝雪白的头发。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看着他走到楼下,穿过人群,最终站到高台的中间,他放下兜帽,露出庐山真面目时,底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的脸并不算特别苍老,饱经风霜的苍白肤色,显示出某种病态的痛苦。
看来这里的人都已经到齐全了,组织人员和精神领袖都在,多恩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他并不想轻易离去,他混在人群中间,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他告诉自己。
“兄弟姐妹们”那个白发人的声音再度证明他的年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只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艰难生活而显得有些沙哑。
他一开场,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绝大多数人那一刻甚至屏住了呼吸,如果在场掉一根针或许都能被听见。
“最近我们遇到了一些考验,那些强迫大众承认谎言的教会,他们搞了个什么裁判所,他们想抓住我们,他们拷打我们,让我们把身边的人全部供出来,好彻底让真理失声,他们是在扼杀真理,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谎言!”
白发人的声音开始像和人对话那样随意,到后面却不知而起的一种愤怒,他举起了左手,捏成拳头,底下的人闻言兴奋的点头,有的人喉头发出愤怒地声音。
多恩惴惴不安的看着周围的人,对这群异教徒的忌惮又涌上心头,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困惑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对他们同情。
“我们不能屈服,兄弟们,姐妹们,越是这时候,我们越要坚强,越要团结,在这个困难的日子,我们还能相聚,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和我一样,都是纯洁朴实、崇尚真理的人,对我们而言生活不只是苟且偷生,我们还要希望,还要目标,我们宁肯死去,也不要谎言!”
人们听得兴致盎然,他们群情激昂,挥舞着可怕的拳头。
“我们才不认命呢!”
“让那些教会的走狗们去死吧,他们难道敢杀死我们全部?!”
“那我们就反抗到底!”
底下的人歇斯底里的呼叫,仿佛害怕别人听不见自己似的。
多恩差点以为他们接下来就要把自己抓住然后撕碎,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压根不认识自己,同时他陷入了一阵恐慌,也许奥力克说的没错,这些人与其让他们活下来,倒不如让他们死掉更加安全。
难道这是真的,上帝的敌人就必须摧毁,杀死他们不算谋杀吗?多恩惶惑的想。
“他们想抓住我,以地狱之火审判我,他们说,如果你真的能证明你的清白,那就让烈火考验你,如果你心虔诚,自然水火不侵,呵呵,兄弟姐妹们,没有什么天堂,也没有什么地狱,他们如何能让我下地狱呢?”
多恩发现每当白发人谈及天堂和地狱时,众人的脸色总是会不经意间起轻微的变化,那是一种担忧,他们不确定,他们担心这种言论会让他们下地狱,所以他们害怕。
多恩不禁有些得意,即使这些人如此猖狂,放肆叫嚣,但他们还是从心底里害怕,他们仍旧觉得自己是罪犯,是异教徒。
多恩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他们的言论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架设而已,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甚至想走了,多恩不禁怀疑从他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离最后时间还剩多少。
可他刚刚迈出一步,却又想起自己不能走,如果他回去告诉裁判官们异教徒全部集聚在这里,他们便会全部丧命,但再次感受这种对上帝的亵渎过后,他内心的恐惧再次燃起,他实在说不准这些人到底该不该死,如果不加控制,等到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也许后果会比让他们全死掉更严重。
他们的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多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他的脚却不自觉的开始往门边移动。
“哦,兄弟姐妹们,不要害怕,我注意到了你们的恐惧,他们的谎言一年一年,一次一次的刻入你的内心,所以你们在真理面前犹豫不决,这很正常,但你们必须认识到谁是谎言,谁是真理,我会让你们认识清楚的!”
多恩还在犹豫的时候,白发人苍白的言语仍旧响个不停,多恩却觉得他很可怜。
他们太危险了,你这是滥施同情心,你不应该同情上帝的敌人,就让他们悲惨的死去吧,你只需要假装不知情就行了,反正你也无法真正决定他们的死活,要杀他们的是那群疯子而已,还有,你怎么能差点相信他们的谎言,你怎么能对上帝抱有怀疑,你真该死!多恩暗自埋怨,接着他便要转身出去。
“所以我必须让你看见,你们只有看见,才能真正的相信,才会真正放弃你们以前的信仰,我会向你们展示灵魂是如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它又是如何作用于人体的!”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时,白发人的声音突然无比巨大的响亮,多恩连忙捂住耳朵,简直振聋发聩,在座皆惊呼逃窜,很多人甚至尖叫了起来。
多恩一边捂住耳朵,一边弯曲着身子回头看,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高台上突然青光大作,地堡的灯火在它面前都黯淡无光,那青色既诡异又迷人,白发人站在那光圈中间,双臂微微张开,仿佛在迎接什么力量的到来。
多恩瞳孔收缩,在下一秒他意识到白发人周围的那道光圈其实是一圈密密麻麻的符文,而那道青光几乎已经化为实体,甚至开始蔓延到他左手的黑皮书上,很快白发人的双眼里都开始涌出大量的青色光丝,那些耀眼的青色丝线紧接着缠绕住摆放在地上的物体,罩在上面的白布都随之剧烈振动。
大多数人不再慌乱逃窜,他们瞪大双眼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白发人眼中的青光越来越盛,他张大嘴,喉头开始发出痛苦的呐喊,虽然他们身处地堡,却不知为何突然狂风大作,接着他手中的那本书仿佛自动打开似的,拼命的翻动,地上的白布被强烈的气流卷到天上,盖在下面的两具尸体显露无疑。
接着多恩仿佛听见了某种可怕的低语,他在那声音面前黯然失色,只想卑躬屈膝,就在下一秒,所有的光突然消失,而随之而来的那些低语,狂风等异象也都无影无踪。
唯独那两具尸体身上还隐约有青光显现。
火把上的火苗停止摆动,恢复了正常,四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双眼看着台上,多恩这才知道原来那白布下面盖着的竟是两具尸体,他不禁纳闷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但不知为何他隐隐约约知晓了答案。
白发人睁开眼睛,露出那早已变回蓝色的眼珠,他似乎很疲惫,也很痛苦,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摔倒,他稳了稳,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看呐,兄弟姐妹们”他尽量克制住自己话语的颤抖,说完的同时舒了一口气,他低眼看向那两具尸体。
接着发生了什么,底下的人一片惊呼,很多人捂住了嘴,仿佛看见了比刚才那一幕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多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得众人惊讶,他顺着众人的眼光望去,发现了一些不同,那两具尸体仍旧像原先那样躺着,但是它们的眼睛业已睁开。
多恩顿时头皮发麻,他甚至不敢呼吸,只是呆立在原地,嘴难以置信的张开,然后他看见那两具因为存放太久所以早已发青的尸体,它们眼眶里的眼珠子微微一动,然后便转到侧面盯着众人。
所有人为之震撼,被这不知是死是活的眼神一盯,他们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多恩更是感觉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上。
然后,那两个不知该称为尸体还是人的东西,它们的头微微一转,这时正脸朝向诸位,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接着他们看着早已死去的两人的手脚开始抽动,它们看上去和沉睡太久了一般十分疲惫,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但是手脚仿佛有些不太听使唤。
它们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陌生的表情,好像它们还不太熟悉自己的身体,然后它们各自试着坐立起来,有些迷惑的看着四周,仿佛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上帝啊”多恩喃喃的说,同时身边一个人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多恩吓了一跳,但他不去管那人,只是看着那神迹发呆。
“兄弟们,姐妹们,你们现在看到了,没有上帝,也没有所谓的天堂和地狱,灵魂就在世间,哪儿也去不了,现在他们的灵魂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体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白发人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声音又有了些中气。
白发人的话重重的敲在多恩心头,他的喉头一阵苦涩,头也随之一沉,肩膀耸拉了下去,他灰心丧气,此时一万道心绪飞流而过,但他一个都顾不上,只是一遍一遍的默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那两个东西似乎意识还不太清醒,他们失落的低着头,仿佛尽量想缓过气来,而那些观众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奇观吓傻了,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时人群里有人开始欢呼,那一声赞许仿佛燎原之势,迅速燃遍了整个人群,他们爆发热烈的掌声,有人帮他们证明了真的没有天堂和地狱,他们如释重负般,一边拍手一边跳,同时狂喜的大笑和吼叫。
“兄弟姐妹们,不要站那么远啊,过来,过来亲自感受一下这伟大的奇迹吧,你们可以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白发人也洋溢出微笑,他高举双肩,但他的右肩似乎阵痛了一下,他试着抚摸痛处,但就那么一刹那,他很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多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同时一个真相浮现出水面,他恍然大悟。
哥斯莫出现的人就是他,他就是被瓦瑞射中一箭的人,他不禁瑟瑟发抖,难道翠丝那天找到的人就是他?
狂欢的群众闻言一哄而上,他们围着那两个刚刚醒转的人,却不敢太过靠近,只是隔个一两米试探,渐渐的他们胆子大了些,开始摸了摸他们的皮肤,跟他们说话。
白发人见此情形,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穿过激昂的人群,走下高台,他下来的时候多恩注意到他的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严肃和厌倦。
多恩也不管时间和自己的身份了,他只想知道真相,他必须向他问明白,于是他直接朝白发人走了过去。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伊美尔幸存的术士之一,他手上的那本书应该与翠丝的那本一模一样,或者类似,多恩边走边猜想。
如果这是真的,自己的信仰一直以来都是错的,那多恩该让那些骗了他一辈子的人进来杀掉他们吗,多恩光想到这里就愤怒,他几乎忘却了危险,也忘却了恐惧,他怒气冲冲的朝那个人走去,并把他拦了下来。
“你好兄弟,我能帮助你吗”见有人突然挡在自己面前,他开始是有些吃惊,接着脸上又浮现出微笑,他和多恩差不多高,有如老者般慈祥的看着多恩,他大概把他当做自己的追随者了。
他的态度让多恩觉得有些羞愧,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他呢。
“你刚刚……真的是让他们的灵魂回来了吗”多恩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看的出,你的眼神里透露出你仍旧犹豫不决,为什么,为什么拒绝眼前的现实,而不肯承认呢”白发人丝毫没有因为多恩略显无礼的问题而感到不高兴,他几乎是亲切和怜悯的问道。
多恩喉头一动,他尝到一丝苦涩,同时他有些哽咽的说:“因为,我母亲死了,我希望她在天堂里!”
“哦,我知道,我也失去过亲人”白发人的眼里流露出真情,他哀伤的说:“其实某种意义上我自己也死过一次,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天堂,他们哪儿也没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他们会留在某个他们执着的地方,有时候你心头的一丝情绪,时而感觉到的一阵温暖,都是他们在影响你。”
白发人的话让多恩绝望了,他低下头,差点哭出来。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真的知道,我爱我的亲人不必任何人要少……”白发人仿佛陷入了沉思,嘴角变得苦涩,他苦笑道:“但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什么都做不了,也阻止不了,我和你一样,坚信他们去了天堂,因为,他们在世上受了这么多苦,死后怎么也要过得好点,我们服侍他一辈子,至少这点怜悯上帝得给我们”
他说到最后声音因为哽咽而嘶哑起来。
多恩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捂着嘴,歇斯底里的痛哭,几乎弯下了腰,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在那里过幸福的生活,我感觉得到她就在那里,她必须在那里!”多恩弯着腰,固执的对着地面哭嚎,白发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这是个不忍直视的真相,它太残酷了,就和相爱的人因为天灾人祸而生死分离,活着的人爱恋着死去的那个,却无法做些什么,至少他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真相往往就是残酷的,它才不管你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多么好的谎言,真相就在那里,我们靠不了上帝,我们无法一辈子都靠谎言过活,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们只能靠自己。”
白发人说完,慢慢讲多恩扶了起来,多恩擦了擦脸,他稳定心神,哽咽的问道:“如果是真的,那么能够复活她吗,她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了”
白发人脸上面露难色,他坦诚的说道:“你知道,我也是希望能够复活他们,我死去的亲人,所以我才走上这条路,但我还在努力中,我刚刚展现的法术还是不完整的,要知道完全复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幸运的是,一切皆有可能,并不是全无希望。”
他嘶哑的声音既给多恩信心,又给了他一个重担。
不完整的复活,多恩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然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多恩呆愣在了原地。
“大师,我刚刚试了试,我看到了,虽然不太清晰,但我绝对……”不知为何,那个女人的声音没说完便停止了。
多恩顺着白发术士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台阶上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美女,她手里拿着那本黑皮书,穿着多恩昨天给她买的羊毛斗篷,翠丝看着多恩,屏息的呆立在原地。
“这是我的一个新学徒,她叫翠丝,她和你一样,也想复活自己的亲人,她的父母都在伊美尔丧生了,我之前去过那里,但是那里已经没剩什么了”白发人见两人尴尬的互相呆望着,于是便拉过翠丝给多恩介绍着。
多恩瞪大双眼,看着翠丝,他试着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呀,多恩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翠丝昨天找的人当然是他,但她竟然没有听他的话,还敢跟他们接触。
多恩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他下来究竟有多久了,他赶紧望向四周,门依旧关着,听不出门外面有什么动静,多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翠丝则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她不知道多恩为什么会出现在秘密集会上面,也不清楚他刚刚为何跟她的师傅表现得如此亲切,他现在已经识破自己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对自己。
“……多恩?”翠丝喃喃的问,多恩则睁大双眼,瞪着翠丝,这个傻丫头,她已经把他们认识的事实给透露出来了,现在他们两个都陷入危险了。
白发术士则怀疑的打量着他们两个,然后他习惯性的往第二层上面望了望。
多恩和翠丝也跟着他望了上去,只见克莱文身穿着银白华服,站二层木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他脸上的伤看上去好的差不多了,身边有很多人,看样子在这里没有人的地位比他更高。
瞬间多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刚他看克莱文的眼神一定出卖了自己的意图,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四周的人群,以及他们的喧闹声,他都视而不见,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但他又没想明白该怎么做,然后他的心咯噔一下,仿佛从嗓子眼掉了下来。
下一秒,多恩抓起翠丝的手,就朝门边冲了过去,几乎在同时,克莱文与白发术士朝相反的方向逃去,多恩出门前最后瞥见他们逃进了二层的石室里。
“多恩,你放开我,你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翠丝觉得莫名其妙,多恩的粗鲁令她十分恼火。
多恩一言不发,只是拉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外,他凭借着经验在暗道里穿梭,奇怪的是他冲出来的时候觉得这条暗道比他想象中短了很多,翠丝则在后面不可避免的跌跌撞撞。
那个男人守在门口,他正准备阻止两人,谁知大门却被粗暴的踹倒,男人一下子被门给压倒在地,接着奥力克与瓦瑞他们挥舞着宝剑,群狼般的冲了进来。
多恩瞪大双眼,把翠丝护在身后并闪在一旁,他与那些人都穿着同样的黑色防水斗篷,所以他们只是狂呼酣战般冲过他们身边,并没有攻击他,奥力克与瓦瑞他们只是有些惊讶的看了多恩一眼,便什么都不管,直冲进他刚刚出来的那条密道。
等那群人都冲了进去,多恩才拉着翠丝从毁坏的大门走出去。
“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翠丝回过头看着门里,一边惊呼道。
但多恩根本没管,仍旧拉着她往外疾走,鼠巷外面此时已经点了些许火把,有许多住在紧邻的都推开窗户或者门,好奇的打探刚刚发生的了什么事。
“不,他们不是好人,他们要杀我的人,放开我!”翠丝拼命想挣脱多恩,多恩却一下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翠丝从没感觉到多恩这么用力,她顿时惊呆了,只见他愤怒的瞪着自己的双眼,她从没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
“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多恩恼怒的说,声音并不算大,但已经足够让翠丝冷静一些了。
翠丝被多恩这么一凶,良久说不出话来,多恩说完便扭过头,拉着翠丝继续走,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离去。
当他们在赶回教堂的路上,经过巨龙吐息酒馆,走到城镇广场时,才瞥见鼠巷那边火光冲天,虽然城镇广场周遭点了许多火把,但那依旧不如远处的火光明亮。
不远处的酒馆门前,许多酒鬼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也都跑了出来,他们看着鼠巷的火光赞叹不已。
“天呐,他们干了什么!”翠丝看着那片火光,就要挣脱多恩的手,多恩回头瞪了她一眼,翠丝想起刚刚多恩生气的样子,只得乖乖跟着他。
“我们这是去哪儿,你是要把我送到裁判所去吗?”翠丝孩子气的问。
多恩一句话都不想回答,哥斯莫不算大,他们很快就到了教堂里,教堂里有的修士还在抄书,他们从没见过多恩这么生气的模样,也都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走了上去。
多恩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房里,关上门后,他才真正放开了翠丝的手,翠丝捂着自己的手腕,看上去她觉得很疼。
多恩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长饮了下去,然后他在房间靠里的一端来回踱步,手扶着额头,似乎在整理今天的事情,但他的情绪看上去十分狂躁。
“我很抱歉”翠丝轻柔的说,她冷静了一些,看上去的确有些愧疚,但同样还有些不解。
“你很抱歉”多恩没好气的重复说:“我说了不许去的,你为什么还要去,你完全打乱了这次计划!”
多恩提到这次计划,白发人的言语又深深的刻在自己心头,这次计划到底该不该成功,他到底该信谁,这两种的想法在他的心里碰撞,他几乎觉得心脏十分疼痛,更因此烦躁不已。
“我必须去啊,只有他才知道剩余的符文,更何况另一本书在他那里,我能从他那儿打听到底是谁攻击了哥斯莫……喂,我错了!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翠丝急促的解释道,并朝他走进,她轻软的手放在他肩上却被他挣脱。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因此死掉?如果不是我先进去看看,谁知道……”多恩还没说完,他正向她转过头的时候,翠丝竟一下子捧起他的脸颊,疯狂的吻他。
她的唇轻柔又湿润,多恩竟然感觉有一股吸力把他的心智往那边牵引过去。
“唔……你干嘛!”多恩恼火的推开她,转身缓缓地往窗户走过去几步,同时他的怒火渐消,逐渐变成一股惶恐,他觉得一团乱麻。
翠丝站在原地,她看上去有些迷惑,同时也因为多恩的态度而感到不满。
“跟我在一起,多恩”翠丝轻轻的说。
多恩知道她想说什么,他闭上双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犹豫什么,你今天也看到了,也许灵魂真的就在我们身边,跟着我,我们一起学习这种死灵术,我也许可以复活我的父母,我们也许还能复活你的母亲,我看到你和大师了,我相信你一定不至于无动于衷”翠丝见他没有回答,以为他动心了。
“不!”多恩叫嚷道:“你为什么要逼我弃教,我绝不承认异教那种东西,它所宣扬的东西我绝不承认!”
多恩说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抚着额头,忽而朝翠丝走近两步说道:“再说我背弃了教会,我能做什么,我将一无是处!”
翠丝看着他,她沉默了片刻,说道:“借口,你就这么舍不得你的教会,舍不得你现在的位置?”最后她补充道:“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我不在乎你?我时时刻刻为你考虑,你怎么没为我考虑过,你只想快点完成你自己的事,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解决现在的问题,然后我也可以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呢,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多恩闻言,简直难以置信。
翠丝沉默不语,她看着多恩,多恩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相信。
“我看到了”就在多恩准备转身的时候,翠丝随口说道,然后她的眼神直视多恩,那眼中别有含义,她说:“白发术士知道我的难处后,用他所知的符文,补全了我所知道的符文,我们施展了一个可以视见的仪式,用来寻找袭击伊美尔的真凶,最后我成功了。”
“你看到什么了?”多恩忍不住问道。
翠丝嘴角扬起讽刺的微笑,她良久才说道:“我看见了一个宏伟的教堂,那个教堂足足有三层高,上面有巨大的彩绘玻璃,它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城堡,最后视野逐渐拉远,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平原上的大城市,城墙的城垛足有二十多个……”
“那是霍德教堂,你看到的比萨城”多恩喃喃的说,他陷入沉思,缓缓地坐到椅子上。
“如果袭击伊美尔与教会有关,你如何替我报仇?”翠丝强笑道,仿佛她知道多恩不会帮她。
多恩被这个真相吓得发抖。
“也许那是假的呢”他猜测说。
“不会是假的,我能感觉到,我看到的时候,我心里知道就是它,这种感觉跟你解释不清楚”翠丝坚信不疑。
“这说不通,如果教会袭击了伊美尔,只是因为你们的那些书,教会要你的那些法术有什么用?”多恩试着找出什么漏洞。
“你觉得呢?”翠丝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多恩,多恩便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长叹一口气,双手抱着头靠在桌子上,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即使是教会,如果做了不对的事情,也会得到正义和公开的审判”多恩良久才抬起头来,他说道:“教会为了私欲,屠杀整个村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
“哦,多恩,你太天真了”翠丝苦笑道:“你真的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会受到这些条款的束缚吗?”
“安格瑞伯爵呢,他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据我所知,他和帝国皇帝的关系很好……”多恩仍试图抓住一线希望。
“因为你的关系,现在这片领地的领主已经与教会打成一片了,他会因为已经发生的事跟教会闹翻吗,还有,这里的人民现在已经皈依教会,在整个教会的压力下,他能做多大的主?”翠丝针锋相对。
“所以,你是想帮我,跟我一起,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伸张正义,还是放任教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而逍遥快活?”翠丝最后问道。
多恩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觉得这是翠丝最后的通牒,无论他如何回答,都将引起无法挽回的结局。
“该死”多恩唾骂一句,他真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所以,你是愿意帮助我,还是选择你的教会!”翠丝不依不饶。
“你不要逼我……”多恩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响声,那是遥远处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以及喊杀声和鼓声混合在一起的动静。
多恩和翠丝都敏锐地抬起头,侧耳倾听,紧接着多恩跑到窗户旁,他推开了窗户,那遥远且漆黑一片的丘陵上面,此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那些密密麻麻的亮点如同潮水一般往前推进,很明显,动静就是从那里传来的,隐约还能听见战马嘶鸣。
难道是维基亚攻城了?虽然多恩没说,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两面面相觑,那动静由于太过遥远,而不是十分响亮,但是十分低沉,所以听来却让人毛骨悚然,听见的人都能很轻易的想到接下来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下一秒,城堡的各处响起了警示的钟声,就连教堂的钟声也跟着热闹的响了起来,穿透力极强的钟声让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多恩朝门口冲去,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敲钟。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门,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修士边跑边喊:“神父,神父!”
多恩打开门时,那个修士正好跑到门前,他看见多恩和他‘表妹’都在这里,连忙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维基亚攻城了吗?”多恩着急的问道。
“不,不是”修士喘了口气说:“神父,是皇帝,皇帝驾临了!谁也没料到罗松皇帝能来得这么快,就连维基亚人貌似也没想到,他们现在正在原野交战,全城正在紧急动员,准备出城突围,驰援罗松皇帝的大军!”
多恩闻言惊呆了,他点点头,不自觉的露出了舒心的微笑,然后他吩咐那个修士告诉其他人做好应付战事的准备。
既然罗松皇帝赶来解围,那么战事便顺利了许多,安格瑞接下来就可以集结大军,跟随皇帝的大军大展手脚了。
即使在夜晚,整个哥斯莫也很快的苏醒了过来,并且反应迅速,哥斯莫堡的吊桥放了下来,为数众多的骑士和重骑兵亲军骑马踏过吊桥,他们手持火把,盔甲反射出火光而显得闪闪发亮,安格瑞伯爵应该也在里面,他们直出哥斯莫堡城的大门,一路上还有无数已经武装完毕的农民跟随着大军,他们一齐浩浩荡荡的出城而去。
多恩和翠丝在窗户旁看着这壮观的景象,一时间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很快,走廊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沉重许多,只见一个全身披挂的传令兵跑到门前,多恩连忙迎过去。
“神父,安格瑞伯爵命我带来消息”那个瘦高的士兵说:“伯爵大人说明天早上医护所的护士和医生都会随军出征,军队急缺医护人员,希望教堂能帮忙出力,为军医添加一些人手,毕竟你们比较有经验。”
多恩略微沉思,便说:“知道了,告诉安格瑞伯爵,我会带着绝大部分修士赶去参战,毕竟那里最需要我们,你们作战前也得有人向上帝祷告,请让他安心指挥。”
那个士兵闻言,忍不住双眼发光,他尊敬的向多恩鞠了一躬,接着他钦佩的说:“您的美德和传言一样真实,神父,我代表哥斯莫的全体驻军感谢您。”
他谦卑的说完这些后,便急着离开了。
多恩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便开始动身收拾东西。
“你非去不可吗?”翠丝问道,她站在门口看他收拾。
“我要去那里照顾伤兵,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伤兵,那时候人只嫌少不嫌多”多恩一边整理一边说,两人都对之前的争端避而不谈。
翠丝显得有些慌张,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那里危险吗?”
多恩看着翠丝的神情,那明显是一种关切之情,他诧异了片刻,接着回过神来继续整理。
“不知道,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吧”多恩故作轻松的说。
“我也和你去”翠丝往前走几步,有些不安的说。
多恩呆呆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说:“不行,你不能去,有我和修士就够了,再说你刚来没几天,也没什么经验。”
“你说了那里缺人,而且护士根本不需要多少技术”翠丝执着的说。
“你留在这里,这里也需要人,你觉得哥斯莫的医护所不需要护士吗?”多恩随口说。
“不,我想去”翠丝说。
多恩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决,这让他难以面对。
“不,你不知道,翠丝,战场不适合你,行军途中生活很苦的”多恩扭过头说,不再看她。
“为什么,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翠丝接着以请求的口吻说。
多恩不再回话,翠丝走上前来,抓住了多恩拿起的斗篷,不让他放进行李中,多恩于是放下这些,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我要去”翠丝说。
“那太危险了,翠丝!”多恩不情愿的说:“我听瓦瑞说过,有时候前方伤亡惨重时,会派遣医疗人员前去战场上面搬运伤员,刀剑无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多恩说完,叹了一口气,翠丝被吓到了,她出神了一会儿说:“那你就别去了!”
多恩苦笑道:“上帝让我救死扶伤,也许你说的对,也许上帝根本不存在,但这根信仰无关,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缺少救治人员而丧失活命的机会,我决不允许出现这种事,我必须去。”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翠丝的话突然变了一个语气:“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你还在记恨我。”
“你,我!”多恩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但他随即明白这只不过是她在害怕而已,于是他认真的说:“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惩罚你吗?”
翠丝好像生气了一般,她突然凌厉的说:“那要不我们都不去,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
“你……”多恩一时语塞。
“这次你休想命令我!”翠丝的眼神又愤怒又坚定,然后她眼神又变得软弱。
“你觉得我丢下父母过后,现在还能让你丢下我吗?”翠丝说完,逞强的拭去即将流下的泪水。
多恩的头也低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后路可退了,他不得不答应翠丝,但他真的不敢保证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能够保证她的安全,他看着地板发呆。
“我有点担心”多恩喃喃的说,然后他不忍心的说:“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他们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神父早早的醒来了,外面天还没亮,翠丝应该还没醒,他想抽身独自离开。
但他还没爬起来,竟发现翠丝的手正按在自己胳膊上。
他侧过头,发现翠丝已经醒了,她正看着自己,多恩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他是无法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