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皇鹅殇》晓晨辉

1、进山

　　禁山有妖，名“索童”，形似幼孩，生性凶戾，喜食人。
　　禁山有宝，名“鹅红”，不知其形，可肉白骨，起死生，化凡为奇。

　　文安半摸着黑走在林子里，太阳已经呈现出即将回归的绚烂，夕阳光透过密匝匝的树叶照进林子，但也微乎其微了。
　　文安寻了一日，也不见任何仿佛和“鹅红”有关的东西，身上伤口倒是多了不少——草叶、飞虫都有不小的威力。
　　“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不去了……”文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想了想，终于掉转了步伐，往来时路走去。
　　一路都有记号，文安沿着记号走，不到日落，便能出山。天已经快完全黑了，时间紧迫。
　　“咦，怎的又绕回来了。”文安看到一颗颇具标志性的古树，但他记得他已经离开这个地方有一会了。文安心中有些慌，强压下心悸，又沿着记号走。
　　走了三次，三次绕回。
　　一阵阴风吹过，文安打了个寒战，虽快入冬，但这风也太刺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文安也不按记号走了，乱闯乱撞，只想快些走出这里，然而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竟是丝毫不能动弹。
　　“嘻嘻嘻…”“嘻嘻嘻….”
　　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文安望去，忽的发现许多小小的影子从林中聚来。
　　那是一群不太像小孩子的“小孩子”——赤身裸体，头有整体一半大，皮肤青绿，眼睛发出幽光，一张嘴咧着，咧到耳根，依稀还能看见之中密密匝匝的小小尖牙。
　　二十来个这样的“小孩子”包围了文安，慢慢聚拢，尖锐的笑声让这场面更加诡异恐怖。
　　“是索童啊…”文安叹了一口气，再次确认不能动弹，也只得硬着头皮认命——罢了，来时就做好了不能回去的准备，也许命该如此吧。
　　可是…萋儿…终究还是有不甘啊…
　　索童中一个似是头领的家伙发出一声怪叫——开饭的时候到了
　　索童一拥而上，扑向一看就很可口的文安。文安自幼生得干净好看，眉宇间又总透出一股凄然，这么多年，他总是身怀强烈的孤独感，唯独能走进他心中的，唯有萋儿一人罢了。
　　一只索童已经扑到他腿上，大嘴一咬一扯，便扯下一块肉。接下来，第二只，第三只…
　　文安吃痛不住，昏死过去。

　　再醒时，文安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垛上，阳光微凉，风吹云动，却是在山崖，往远处望，便看得到峡谷奇景。秀美险峻，无比壮阔。
　　文安看了看自己身上，伤口已被细细包扎，敷上了未见过的草药。衣服也换了一身，很是合身。他挣扎着起身，疑惑地看向周围，却一下子呆住了——他身后的石台上，一女子慵懒地小憩。女子全身白袍所覆，白袍外又裹着一层轻纱，三千青丝随意披在身后，眼眉微皱，一看便是奇女子，却以白纱遮住了脸，窥不见其倾世容颜。
　　美丽、优雅、高贵，就似天鹅一样。女子本就是一道风景，与着山顶的险峻相衬，竟出奇的和谐，柔中有刚，刚中有柔，文安竟看得有些痴了——单纯的欣赏，他心中只有萋儿一人而已。
　　石台上的女子缓缓睁眼，看着正在发愣的文安，眼中柔波流转，却只字不发。
　　文安回过神来，见女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慌道：“小子文安，敢问可是姑娘相救？”
　　“我是妖。”姑娘冷冰冰吐出两字。
　　“承蒙姑娘救命之恩，无论姑娘是妖与否，小生必…”
　　“废话就不用说了。”再次冷而有力。
　　女子起身，白袍随风而动，仿佛遗世独立的孤冷天仙。
　　“在你伤好之前，便在这里住下。”
　　“实不相瞒，小生还有要事…”
　　“你的衣服是我用法力所化，出了这个山巅，法力消散。除了必要时候，不要扰我清修。”女子冷冰冰地下达通知。
　　文安无语，再次认命。
　　“那敢问姑娘…”
　　“阿若娜，你可以叫我若儿。”阿若娜仿佛总能洞悉文安要说什么，不等话说完，便给出了回答。
　　“你好生歇息，我去给你拿点吃的。”阿若娜起身，不等文安表示，便飘然离去。
　　“奇怪的姑娘…”文安喃喃道，却不见，他看不到的地方，女子眼角，两行清泪流下。

　　“时光大哥，他是他吗？”阿若娜一见到时光，便急忙开口。
　　时光看着她患得患失的眼神，于心不忍，但还是说了实话：“上次我从梼杌手中救下你时，他便已经被梼杌完全吞噬了，被梼杌吞噬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可能进入轮回…”他摇摇头，“所以，你救下的人，不是他。”
　　阿若娜眼中的希望灭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丝挣扎：“万一…万一，他有一丝魂魄进入轮回呢…还有机会啊，还有机会啊，时光大哥…”
　　“阿若娜！”时光大喝，阿若娜呆住。
　　“他已经消失了，永远。”
　　时光的脸庞，是他一概的决绝，“我先回琉璃塔了，你好自为之。”
　　阿若娜瘫倒在地，眼神绝望。慢慢抽泣，却突然回过神来，似是明悟了什么。
　　踉跄起身，麻木地往回走去。

　　月色冷冷，阿若娜回到山巅时，已是入夜。文安坐在草垛上，望着远方。
　　“姑娘，你回来了？！”文安发现了阿若娜，忙起身。
　　阿若娜泪痕已干，双眼充斥着一股泛滥的忧伤。白纱微扬，让人情不自禁地被感染。
　　阿若娜看向文安：“你说，你叫文安？”
　　文安愣了一下，回答道：“是。”
　　阿若娜牵起嘴角，宠溺地一问：“我以后，叫你安儿可好？”
　　文安：“再不好过，那我以后，叫姑娘若姐姐吧。”
　　阿若娜眼神中泛起泪光：“好..好…真好…”
　　月色下的两人，各怀心事，各怀期待，时光仿佛停滞，若真的似这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