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与天王》浅紫微雨

5、第五章

　　睡着的沈卫宏当然没有回答贾儒，贾儒看着他的睡颜发呆，直到被闹铃拉回思绪。
　　沈卫宏被吵醒，揉了揉眼睛。当他发现自己窝在贾儒怀里的时候，脸上一红，自觉地滚了出去。
　　贾儒起身，边整理衣服边观察沈天王。他看着沈卫宏尴尬地搓揉被角，看着沈卫宏欲言又止，看着沈卫宏对着他笑，有那么一点点讨好的意思。
　　嗯，一点点而已，却格外让人心痒难耐。

　　是了，眼前的沈卫宏怎么会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卫宏。乖巧、敏感、胆小、畏缩……像是一只战战兢兢伸出触角的蜗牛，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稍微遇到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地躲进壳里。
　　贾儒的心情十分复杂，有隐约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
　　你瞧，有问题的不是他，是这位沈少爷。
　　从昨晚将这人带回来开始，一系列的相处带来的那种诡异的满足感以及些许甜蜜、些许无奈、些许无措。惊慌的人不仅仅是沈卫宏，他也是。
　　好在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并非百分百真实。不真实的沈天王带来的不真实的心动感，贾儒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留恋的。
　　一旦认清事实，贾儒便不再犹豫。

　　“你怎么了？”敏感的察觉出了什么，沈卫宏小心地靠近了贾儒。
　　“没什么。”贾儒侧身避开，肩膀擦过肩膀。
　　沈卫宏看着这人走出房间，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疼，但那擦过时感触到的一点温度近乎泡沫。不受控制地，他的情绪开始异常低落。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清楚，这种令人难受的情绪，叫做伤心。

　　下午，贾儒基本无心工作。猫在一个咖啡厅等了几个小时，却在等到了蹲守的那位女星时，突然烦躁地合上了相机扔在一边。
　　第一次的，他在工作时间想回家了。他会忍不住猜想，中午一言不发地离开，沈卫宏会怎么理解？离开，还是……等他……
　　熬到熬不下去的时候，贾儒逃回家了。这样抛开工作还是第一次，但心里的渴望太过强烈，他觉得应该对自己好点。
　　打开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穿过客厅推开房门，没有人。他想了想，绕到了门后一看，就见脸色涨红的少年正自我催眠似的贴墙站着，拼命地把自己往门后缩。
　　见状，贾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得沈少爷憋不住要爆发的当口转身离开。一口气没爆出来的沈少爷看着贾儒高大的背影，低头靠墙站了好久，才不情愿地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沈卫宏绕道贾儒身边坐下。
　　“我不是故意赖在这里不走，只是一不小心又睡过去了。”
　　“哦。”
　　“我也没有以为躲在门后不被发现就可以留在这里过夜”
　　“哦。”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的确只是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撒腿跑进了房里。”
　　“哦。”
　　“……你在吃什么？好香。”沈少爷没忍住，伸着脖子凑近，鼻翼微动。在他看到沈卫宏带回来的盒饭有两份时，所有的话都被吞进了肚子里，他咽了咽口水，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带给我的？”
　　贾儒：“嗯。”
　　沈少爷瞪大眼，死死地盯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盒饭，恨不得盯出一朵花儿来似的。于是，沈卫宏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安安稳稳地学着中午贾儒的样子掰开筷子。
　　他带了两份饭回来，也就是说他没打算赶自己走。
　　“都说了这东西脏，不能用。”贾儒试图再一次拿走沈卫宏的筷子。
　　“那你为什么用这个？”沈卫宏没松手。
　　“我？我没你这么金贵，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不金贵，一点都不。”沈卫宏不放手。
　　“你……算了。”贾儒也扔了自己的那双，都不知道这人在跟他倔什么。

　　晚上，贾儒洗完澡出来，沈卫宏已经十分自觉地窝在床上了。没什么娱乐活动，他就一个人出神地看着窗外，歪着脑袋，挺认真的样子。贾儒不自觉地放慢了动作，轻轻地擦着头发。
　　沈卫宏看了多久的窗外，贾儒就看了多久的沈卫宏。哪怕发现沈卫宏被他看得耳根都红了也没移开视线，直到沈卫宏自己心虚地换了姿势缩进被单里。
　　贾儒掀开被单躺进去，调整了下身体，闭眼。过了好久，身边的人始终有点焦虑似的，即使十分克制了，但还是明显睡不着的样子。贾儒不说话，任他折腾。
　　又过了会儿，身边的人开始试图推动他。贾儒稳稳地平躺着，一动不动。沈少爷契而不舍，用着他以为不会吵醒贾儒的力道十分认真地试图给贾儒翻身。
　　许久，沈少爷泄气，情绪有点低落。贾儒顺势换了个动作，面对面地侧躺。他这一翻身，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立刻地，受惊的沈少爷屏住了呼吸，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才小心地撇开脸大口喘气。
　　喘完，到底还是觊觎那片阴影地，他挪了挪，又挪了挪，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挪进贾儒的侧身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直到快要将脸贴上贾儒的胸口，沈卫宏才缩了缩肩膀，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安心地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

　　贾儒睁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沈卫宏。他伸手，将人彻底揽进怀里，抱紧。他甚至轻轻地在沈卫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反复的，温柔的。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并非没有过挣扎。
　　他给过沈卫宏机会，他逼他离开。但他回来了，他还在家里等他。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他想，这个人就在自己怀里，并不是遥不可攀，这么真实，哪有那么多可计较的？

　　一人装傻，一个配合着装傻，两人竟然就这么相处了一个多星期。

　　沈卫宏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像是一只短暂的试探之后有所顾虑的幼兽，既贪恋现有的温暖，又努力地谨慎着戒备着。哪怕贾儒配合着不闻不问以免惊扰到没有安全感的沈卫宏，他的每一次靠近还是会让沈卫宏的周身立刻带上一丝挥之不去的抗拒。但当他离开，身后之人总是眼巴巴地跟着他走好一段路。
　　抗拒又贪恋。
　　再一次目送贾儒离开，沈卫宏纠结地扒了扒头发，熟练地继续窝进被窝里蹭了蹭。很长时间之后，他猛然坐起身，茫然地抹了抹额上的虚汗，撇撇嘴，又软绵绵地跌睡下去。

　　十天，极限了吧。

　　贾儒靠进椅背里，就在刚刚，他打了电话给沈卫宏的经纪人刑洪兴，被对方焦急又愤怒地数落了很久。沈卫宏消失了小半个月，愁死整个公司的工作人员。面对刑洪兴的指责，贾儒给了点时间让他发泄情绪，随后直接打断，径自说完自家地址就挂了电话。

　　在刑洪兴的数落里，贾儒了解到，就在昨晚，沈卫宏失踪的消息被爆了出去，一时之间，从公司到工作人员，被各种信息狂轰滥炸，大部分都是指责和控诉，夹杂着对沈天王浓浓的关心。
　　早前有网友拍到了几张疑似沈卫宏的青年被人在大街上团团围住的照片，附言：这位简直像爆了沈卫宏，可惜不是。这个小伙被询问时一脸的茫然不似假装，重要的是，我们沈少爷还在国外呢哈哈。

　　当时这个新闻更多的是被当成一件好玩的事儿，现在沈卫宏失踪的消息爆出，这条新闻随即被顶成热门。粉丝们几乎肯定地认为新闻里的消瘦青年就是他们的沈少爷，但为什么沈少爷会落魄得流落街头似一无所知，她们痛诉：细思恐极。

　　“草！”贾儒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燃烧。这么大的新闻，他是脑子进水了才没关注到，平白多了这么多事儿！
　　从那天张智阳提出交易开始，他就一直过得挺心不在焉，上下班也只是打了卡就走。本身他就不怎么爱上网，别人挖出来的新闻再火也与他无关。平常为了工作倒也会刷刷微博什么的，这两天却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
　　他反省着，大概也是他潜意识里的故意屏蔽外界的消息。说起来，还真的挺自私的。但自私应该是人的本性才对，好像，无可厚非。
　　贾儒伸手摸了摸照片里的沈卫宏，他被那么多陌生女孩儿团团围住时的茫然与脆弱，恐惧与隐忍……
　　贾儒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不敢置信自己的身体反应，他咬牙，狠狠掐灭不该有的反应。但他的视线无法从照片上的沈卫宏身上移开，这样美的反应，太罕见了。独处的一个星期里，他有很多次机会将这人欺负得露出这样的表情。
　　贾儒眯眼。
　　是不是丑陋的想法多了，想的次数多了，人就会变得麻木？瞧，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自己了。
　　好想回去，那里有他。但他已经把他交出去了，他后悔了。他不能回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他应该远离他的，那个人很可怕，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似乎快要因他变成恶魔了。
　　恶魔，是他最讨厌的。他是要上天堂的，天堂里有奶奶等着他。
　　贾儒摔倒了。
　　挺不可思议的，走路居然会摔跤。贾儒一直坚信自己的身体素质是非常不错的，好歹是个庄稼汉子，结实着呢。刚刚那一摔看上去严重，但只要让他再休息一会儿爬起来也不是问题。
　　他躺在路上，看着暗沉下来的天色。周围有人靠近，有人询问。有人试图救他，有人阻拦了救人的人。
　　如果这莫名的一摔是为了惩罚他的自私，他觉得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了，至少也得摔在马路中间不是。离得不远，要不他爬过去？
　　贾儒笑了笑。
　　围观的行人迟疑地看着躺在地上傻笑的人，相互看了看后指了指脑袋：傻子？
　　贾儒终于爬起来，一步一挪地扶着腰往回走，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停下考虑要不要带点回去。提着蛋糕往回走，贾儒远远地看见抄近路的小巷内似乎又有什么不妥的事儿正在发生。这一次他选择了报警处理，自己则是绕开了走，并不想浪费时间。
　　W市的治安总体是很不错的，这样的小打小闹其实是很少见的。至少贾儒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最近连着碰上了两次。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贾儒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这引起了他的警惕。他租住的这间小屋虽处闹市之中，但七弯八拐的，其本身足够偏僻，平时周围挺安静的。夜晚，整座城市都相对安静的时刻，附近的诡异声响基本可以意味着有事发生。
　　如果沈卫宏还没离开，那小子看上去就不是多精明的，最近这块地方的确不那么安生，万一连这么个小地儿都被些个游手好闲的盯上了……
　　贾儒赶紧跨大步子往回赶，腰腿生疼生疼的。
　　如果沈卫宏已经离开……
　　如果沈卫宏还没离开……
　　如果……

　　没有如果。
　　当贾儒看清他家门口发生了些什么的时候，饶是他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大吃一惊。
　　就在楼梯口处，一个穿着精致的年轻女人正发了疯似的用头撞墙自虐着。由于背对着，贾儒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他可以看到沈卫宏的满脸痛苦之色。
　　瘦弱的青年非常努力地抱紧年轻的女人，被张牙舞爪的对方抓得脖子上隐约有血痕出现。
　　这样的疯狂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贾儒脑门上青筋暴起，几乎是恶狠狠地上前拉开了那个女人，动作不算轻。女人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然而没等贾儒检查沈卫宏脖子上的伤痕，他就被沈卫宏推开了。
　　推开他的少年紧张地蹲到女人的身边扶起她，“妈，怎么样，摔到哪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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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