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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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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恰还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定义成了小奸细,她在偌大的皇宫里找到自家姐姐,简明扼要地跟她说了现在的情况。
固伦听了直摇头:“皇上显然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要是哪天被他查出来你是月离的公主,那不止你有危险,整个月离都会受牵连。”
陆小恰想了想:“应该不会,皇上的那些心腹都知道这件事。皇上要查我,他们会帮忙瞒着的。”
固伦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脑门:“你见到的那些无非是明面上的近身侍卫,他在军中的人才呢?散布天下的暗中势力呢?以一己之力并吞三国的人,把他的心计手段说出来,我都怕吓着你!”
陆小恰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声反驳:“但是皇上还是对我很好啊,而且也答应了不会选别的人入宫。既然还帮我安排了身份,他查我干什么?”
“从前他对你好,那是因为把你捧在了心尖上,他在你面前不是王爷也不是皇上,只是一个深深爱你的普通男人。我不否认现在他对你也很好,但是,”固伦话锋一转,“他是用皇帝的身份对你好。帝王之心,不能以常理猜测。伴君如伴虎,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你性子纯稚,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陆小恰无法反驳六姐这一番话,但是她轻轻地摇头:“我不能走。”
“即使不告诉皇上真相,我也能找到理由带你走,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嫁过来的时候年纪太小,皇上宠你跟宠奶娃娃似的,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跟我去见见世面,当做磨炼。”固伦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这也是为了皇上好,你这样委委屈屈地呆在他身边,等他恢复记忆了,心里得多难受!”
陆小恰叹了口气:“六姐,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真的不能走。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固伦又再三规劝,讲道理举例子,但陆小恰就是油盐不进,最后把红衣公主气得要举鞭子打她屁股。照影赶紧上前扳过陆小恰的身子,好让固伦打着方便。
固伦气得把鞭子扔在了照影身上:“你这个木头真是气死我了,这个丫头能打吗?哪天皇上想起来还不剥了我的皮?”
照影马上接住鞭子:“公主歇着,属下动手。”
固伦真是气得笑了,朝他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动什么手,这是我亲妹妹!”她倒像是找到了一腔怒意的发泄口,又踢了几下,感觉痛快多了。
等她不生气了,照影才把鞭子递过去:“公主心里不痛快,发泄出来就好了。”
固伦红着脸,咕哝了一声“坏木头”。
又转身朝陆小恰说:“我本是为你好,结果因为你害得我们木头挨了顿打。儿大不由娘,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更不瞎操心了,选秀的事你记得给父王解释了。我明天就回月离,你有什么难处就往家里写信吧。”
陆小恰有些失落,又很快收敛了。
她也只有在夜钧天面前才能毫无顾忌的撒娇任性,离开他身边,她就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公主,即使心里有什么渴望,最多眼巴巴地看一看,绝不会去主动争取的。
固伦显然并未察觉自己幼妹的这一点儿小心思,带着自家的影卫走了。陆小恰站在原地,等到吹在身上的夜风已经见凉,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太久了。
她急匆匆地往回跑,心里祈祷夜钧天千万不要生气。
不知哪路菩萨听到了她的心声,皇帝陛下不仅没生气,还颇为和颜悦色的在等她吃晚饭。
夜钧天牵住她冰凉的小手,慢条斯理地问:“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陆小恰稍一迟疑:“见到一个小姐妹,就多聊了两句,所以回来晚了。皇上别生气,咱们吃饭吧。”
姐妹?她一个山里丫头,和月离的六公主是姐妹?
夜钧天眼中闪过一道危险而凌厉的光,又强压住了。
她照顾他这段时间,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温柔体贴挑不出一点儿的错处,她要荣华富贵要恃宠而骄他都可以纵着,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还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小恰,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别人能给你,朕只会给你更多。”他低头摩挲着她的手背,意有所指,“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朕会对你好。”
陆小恰察觉了他的不快,却猜不出原因,只能无条件地答应:“好,我以后都乖了。”
又是这样的态度……夜钧天阅人无数,却从来看不透这个小家伙的一言一行。
他神情凝重,被她抱着手臂摇了摇之后,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只要她没有狂妄到去撼动朝纲,即使要偷着对他使点儿小伎俩,他也认了。
认归认,心里到底不痛快,夜钧天往轮椅背上依靠,几乎是蛮横无理地要求道:“朕乏了,给朕揉脚。”
他以前从来没用这种口吻和陆小恰说过话,失忆前,就算疼到满头冷汗,也很少主动提出揉脚的要求,想让她帮着揉揉腰都说的可怜兮兮的,从来都没有命令,只有恳求。就算是失忆之后,他对她不那么珍而重之了,言语间也总是带着一股子宠爱的。
陆小恰倒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她只是马上意识到他坐得太久,难受了,急于让他舒服一些。
看着小丫头立刻蹲下身给他脱了鞋袜,小心地揉捏脚掌,活动足踝,仿佛对他光秃秃的脚尖狰狞的疤痕毫不在意,夜钧天眼中的凌厉渐渐散了。
“来。”他重新对陆小恰伸出手。
“不揉了吗?”他脚上只略有些浮肿,没有牵动旧伤。她也就没那么担忧,顺从地站起来,被他抱到膝上。
“小恰,我不在乎从前发生过什么事,”他爱怜地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软的嫩肉,声音中满是诱惑,“我只在乎以后。安安心心地跟我过日子,好不好?”
孤王以冠上九旒,符上白虎起誓,我有生之年内,大秦绝不主动进犯月离。那小恰别再怕我,安安心心的和我过日子,好不好?
她曾经得到过最珍贵的誓言,可是现在起誓的那个人对她说,他不在乎从前。世事难料,他早就换上了十二旒的冠冕,也不再执掌白虎令符,可是他们的誓言、过去、日日夜夜的亲密无间,只字片语都是她最宝贝的回忆。
夜钧天见她久久不语,彻底冷了脸。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迷得这个丫头神志不清,甘心到他面前来伏低做小?若是真有国仇家恨,也就算了;若是,受了什么小白脸弱书生的巧言蒙蔽,他决不能忍!
夜钧天心里妒火熊熊,陆小恰心里却是一片冷清。
如果他的健康真的是用记忆换来的,那么她也许就要一辈子生活在他的猜疑之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完后半生。
她不会后悔,但是失落和惶恐总是难免。两个人各怀心思地歇下,倒是头一回体会到同床异梦的酸涩。
固伦公主行踪如风,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皇宫中暂时恢复了平静,宫人们为了选秀热火朝天地准备着,陆小恰几次走近广乐宫,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她很怕,如果看过里面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会跑到他身边对他讲出所有的事情,对他倾诉委屈,要他安慰。
陆小恰整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夜钧天的情绪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选秀临近,皇宫里一片张灯结彩,两位主子的脸上却一个比一个严寒密布。
这哪儿是像要结亲?比结仇还可怕!
再可怕,选秀的日子还是来了。陆小恰提前一天搬去了储秀宫,看着满院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也不太想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小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会透进门内。
白家小姐身段风流,如霞姿月韵;张家姑娘声音婉转,似黄莺出谷;李家姑娘冰清玉洁,有倾城之貌……
这座不大的储秀宫里盛开着千种风情,万般姿态,没有人知道,究竟谁才是皇帝心中那一朵解语花。
次日清晨,陆小恰一大早被人叫起来梳洗打扮。她吃惊得几乎叫出来,来的人,竟是许久未见的流丹!
流丹给她拿了甜羹和点心。陆小恰咬着豆沙糕,她就拿着梳子给她绾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娘娘,皇上和您的事情,奴婢都听绿竹说了。”流丹看着陆小恰,总像是看着自家一个乖巧可爱的小辈,分外疼惜,“皇上若是对您不错,您就暂且瞒着,等御医确保龙体安康无恙以后,再跟皇上说出实情,我们这些人都记着您的恩情。若是哪天皇上起了疑心,您也不必太担忧,大胆地和皇上把往事都说出来。流丹给您作证,皇上会信的。”
陆小恰垂着眼,闷闷不乐:“可是在御医找到原因想出办法之前,我总怕皇上恢复记忆就会让身体变差。那我宁愿他不记得我。”
“您要为现在的皇上着想,这没错。但是您也得为恢复记忆之后的皇上多想想啊。”流丹耐心地规劝着,“等他知道他忘记您,必定满怀愧疚,痛不欲生。若是再做过什么委屈您的事,您让皇上将来如何自处?您要是多皱一下眉头,多掉一滴眼泪,皇上还不得剜掉自己一块肉去?”
“他……我不会让他那么做的!绝对不行!”陆小恰想了想流丹的话,竟然觉得真的存在这种可能,当时就有些慌。
流丹按住她的肩膀:“所以啊,皇后娘娘,您就踏踏实实地,该撒娇撒娇,该任性任性,不必总是小心翼翼。保不齐皇上还是喜欢您活泼的样子呢。”
陆小恰得了流丹的劝慰,心里放宽了些,脸上总算有了点儿笑模样。
她走在一队秀女的中间,既不显得出彩,也不会太过平淡。走到经纬殿,乾坤台,已有司礼的宫人等在那里,指挥秀女们依次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