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尽旧年雪》沉昧

3、污秽

　　人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小小的女孩缩在墙角，手上带着狰狞淌血的齿痕，脸色惨白如纸，倒在地上的女子，为了反抗，自毁容颜，更是一并毁掉了自己的嗓子。
　　人们拖走女子，已经败毁的容颜，对西月楼来说，已经毫无用处，没有断气地拖出去，楼里的小厮玩弄尽兴了便随处一丢，也没有人会发觉多了一具尸体。
　　她被鸨母带着上了药，乖巧地告了谢，折回后院，继续去收拾那间凌乱不堪的厢房，她听得到柴房里的浪荡笑声和那破碎喉咙里因为痛苦而溢出的呻吟，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轻轻掩住了门。
　　昏暗的光线下，她用手抱住了自己，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方才凶狠毒辣都到哪里去了？你这丫头，好玩得紧。”
　　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角落响起来，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惨白了脸色。
　　她忘不了这个声音，这一辈子怕是都忘不掉，心中蓦然一紧，不知道是为自己行凶被人看到，还是因为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她后退几步，而他从阴影里缓步走了出来，用手掩面，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少爷我不过想在这屋檐上睡个小觉，不想倒看了场好戏。”
　　“是你……”
　　几个月前，她失去视觉，却清清楚楚记得他的嗓音，如冰山冽泉般的冷澈。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下认出，他怔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一双凤眸微微眯起，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仍旧是丝毫没有控制的力度，让她吃痛地闷哼。
　　“小丫头，你是想要像活着一样死去，还是想要像死去一样活着？”
　　她被死死捏着下巴，根本无从回答。他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满目期待地等着回答，结果没有等到，便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问道：“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愣住，一双乌黑的眼眸望住他，忘记下颌传来的痛，在他的控制下，僵硬地重重点了点头。
　　他松开手，满意的点点头，她不解，揉着下巴，良久只问出了个“为何……”。
　　“因为我喜欢狠毒的人。”
　　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跟着他即使再过糟糕的处境也坏不过今时今日，所以几乎是想逃离般的便答应了跟他离开。
　　他见过她小小年纪就展露出来的凶狠毒辣，而她也亲身尝试过他的喜怒无常和邪佞暴戾，没有什么比直接加于自己痛楚再过真切的感觉，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他，绝不是个好人，可是对于刚刚轻易毁掉别人人生的自己，谁手上罪恶又比谁多些少些呢。
　　她看不到未来，她想他也是，哪怕只是临时起意，准备一起结伴行过以后的一段路程也好，就算早知前路蹉跎纠缠，他们也终会踏上去的，因为他们是两个勇敢而决绝的人，既是脏了的手已经染上了血腥，就不怕用更多的鲜血来洗刷罪恶，既然不能救赎，就到地狱。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住她的额心，看着这里的满地狼藉，声音突然温柔的不像话，卸去了凉意，低低沉吟，却带着莫名的温暖。
　　“丫头，人们心中的罪孽不过是映像在眼中的真实罢了，没人看到的真实，便不是罪孽。”
　　是安慰？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而他只是从容地对上她黑亮的眸子，有些调皮的冲她眨眨眼，挂在唇角的笑容，一直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