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未央》叹息之河

6、暴风雨前的宁静

　　出宫的日子终于来了，由于按照规定外臣不得入后宫，我是被宫里的轿子抬出宫，然后再乘上莫府的马车。来接我的是莫家公子的贴身侍卫李流光，看到我下轿他俯身道：“恭迎小姐回府，宗主在家等候小姐，请小姐随属下回府。”他的语气不卑不亢，但他的言语也透入出他是个正直的人，我想我那个哥哥应该是个明主，不然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地效忠一个人。我点了点头，让小优扶我上马车。可能是我想得太容易，马车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以我现在的个子就算有人帮助也爬不上去。小优担忧地叫道：“小姐。”

　　“还是让属下来吧。”李流光的话适时解除了我的尴尬。“那就劳驾了。”他起身抱起我，一下就把我放在了马车上，我坐定后对他说了声谢谢，我感觉到他还扶着我的手臂僵了一下，随即说：“属下不敢当。”他的话依旧波澜不兴。

　　马车缓缓地停下来，传来了李流光的声音：“小姐，我们到了，宗主已在内廷等候。”我轻应了一声，他依旧抱我下车，在他的带领下，小优扶着我走去。刚下车，我就感到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在根据一路上马车很颠簸，我想这里不是山上就是在郊外了，可是按照莫家的地位，府邸怎么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我带着这个疑惑向前走着。
　　“小姐，到了。”李流光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我听到一阵咳嗽声，然后传来了一个男人温文而雅的声音：“小熙，你终于可以回来了。”又是这阵咳嗽，“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们兄妹想单独聊一会。”听到他的话后，屋里的人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我坐在一把椅子上，这个男子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我，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小熙，不用害怕了，从今以后哥哥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就算赌上我的性命和莫家的命运，也决不让你再受伤害。”这个男子就是我的哥哥了，他的话没有丝毫的浮华，但给我的感动却是不可言语的，从来没有人愿意用生命来保护我，而现在我有了，并且这个人就是我的哥哥，我何其幸运，感谢上苍让我来到这里，就算结局是更严厉的惩罚，我也无怨无悔。我鼻子一酸，说话时已有浓浓的鼻音：“哥哥，我回来了。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我。”他放开了我，“小熙，你的眼睛怎么样？”“没什么，只是看不见了而已，何况有你在，我相信你就是我的眼睛。”哥哥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想不到我会如此平静吧，也想不到一个七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成熟的话。“你说的对，哥哥就是你的眼睛。”
　　“哥哥，你是怎么让皇上放我出宫的，他怎么会心甘情愿放弃牵制你？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哥哥苦笑了一下道：“你猜得没错，我是答应他放弃三州的兵权作为换回你的条件，皇上最忌惮的就是我们三大家族掌握着兵权，可以跟皇室对抗。现在我交出三州的兵权，我只有领兵之权，没有调兵之权，对外可以平衡三大家族的势力，又削弱了莫家的力量，不可否认他是个有远见的君主，我只能尽可能保证莫家的利益，他会巩固皇权是不可阻挡的。小熙，对不起，你现在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莫家，因为我跟皇上达成的协议你名义上还是在皇宫，我想皇上接下来就会对风家和尚家动手，一旦让风家和尚家知道你离开的话，肯定会猜到我跟皇上达成了协议而有所防备，还会对付我们莫家。现在对莫家来说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这里是京城的郊外，母亲和父亲在没有成亲之前在这里住过，叫做枫林小筑，是个很美丽的地方，流光还用五行之术把这里封印起来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只是你不能随便外出，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小熙，委屈你了，莫家其实暗潮汹涌，原谅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守护你。”
　　“小熙理会得，我在这里一定谨言慎行，处处小心，不会让哥哥担心、为难，小熙也希望能陪在哥哥身边，守护哥哥。”我拉住哥哥的手。虽然这样我还是会失去自由，但是我愿意。也许这样宁静的生活会很适合我。经过了太多的风雨，能拥有一份纯粹的亲情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收获。“小熙，我让流光留下来保护你，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他来通知我。他不是我们莫家的人，但是他比任何人都可靠。这里不宜让很多人知道，所以我只让小优照顾你。今天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离开久了会让人怀疑的。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点头答应，尽管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舍，毕竟跟亲人刚见面就要分开。
　　流光陪哥哥回莫家，只剩我跟小优在枫林小筑。小优带我去外面的枫林下坐一坐。我坐下，同时也拉着小优坐下，想深入了解一下莫家的情况，虽然我这个哥哥不希望我卷入纷争，但是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守护他也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决不容许冥王再把我的亲人夺走。“小优，你给我讲讲莫家的事情吧，我进宫这么久了，现在连家里什么情况都不是很清楚。哥哥这么忙，我不好意思问他。”小优沉思了一下说：“莫家的总部在苍州而不是在京城，因为盛朝以四大神兽为守护神，皇家位占南方，以朱雀为神，所以京城也称雀州，莫家位占东方，以苍龙为神，风家和尚家以白虎和玄武为神，总部分别在白州和玄州。我听说仅仅在京城的一个莫府就有五百多人，莫家的宗亲在朝廷担任要职的就有十几人，更不用说在地方当官的了，可以说家族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就算是身为宗主也不能事事自己做主，就想宗主的婚事。”听小优说到哥哥的婚事，我也想起来了，古代的人比较早婚，这个比我大十岁的哥哥应该有结婚了吧。“哥哥成亲了吗？”“没有，本来宗主高中之后有很多名门望族都希望跟莫家联姻，但是宗主都拒绝了，现在宗主刚刚即位，他的婚事又被提了出来，现在宗主想躲也躲不掉了。”“那流光呢？你对他了解多少？”我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对李公子我不是很清楚，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前任宗主了，他不是莫家的人，所以他不对莫家效忠，只对宗主效忠。”我猜得没错，李流光的身份不一般，哥哥完全没有把他当作属下，看来我如果想知道更多事情一定要把他收为己用。“小优，你有没有听说过紫微星？”“小姐，你怎么了，这个是我们盛朝每个人都知道的呀，紫薇星是皇权的象征，传说紫薇星动，国家就会统一，皇权就会成为至高无上的权力，三大家族的宗主除了继承地位之外，还继承了宗主的能力，联合三家宗主的力量才可以跟紫薇星的力量相抗衡，不过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看到过，三大宗主使用过力量。民间还有流言说‘紫微动，帝星现，妙手解得苍生苦，得天女者得天下'”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我心里还是有疑惑，换做以前的我一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说法，但是我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对玄幻力量的最好证明。既然我已经出宫了，这个不会与我有太大联系，先不管这个问题了。我现在要想的是怎样打发以后的日子，我不能出去，这里也没有电脑和电视供我打发时间，也许我可以学学画画，练练书法，研究一下中医理论。“小优，你平时玩什么？下次也让我一起玩。”小优听到我这样的问题，不觉有些吃惊，“小姐，不会吧？你平时都不跟我玩的，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我现在的样子还能学习吗？总不能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吧，你认识字吗？还有你给我找一支笛子来，再要几本医书。小优，你以后不要在叫我什么小姐了，你比我大，就叫我小熙好了，我现在只剩下哥哥一个亲人了，我把你也当作我的姐姐。”小优楞了半响，惊慌地说：“小姐，这怎么可以呢？这是以下犯上。”我讪笑道：“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你连皇上都敢骂。”她有点撒娇地说：“小姐，你取笑我。”
　　流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见到我仍是不卑不亢的样子叫了我一声小姐。
　　“李公子，小熙只是公子的晚辈，这小姐二字如何担当得起，若公子不弃，请直接唤我名字便是。”我也不管是否意图太明显，有空就钻。他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这……”他有些犹豫。
　　我又忙道“哥哥虽委托公子照顾我，却也只是朋友之托。公子并非我莫府之人，且您才华卓绝，志存高远，决非屈居人下之辈。我年纪虽小，却非不懂礼数之人。还望公子成全。”
　　李流光沉默了半晌，笑道：“小姐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介武夫，怎当得起什么志存高远、才华卓绝的赞语。我只是少爷的属下，小姐何须用公子称呼我，我会保护好所有少爷关心的人。”我是不会看错的，哥哥既然敢叫他只身一人来保护我，可见他必有过人之处，像他这种人，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但一旦相信了就会永远相信，而他选择了哥哥。我不再大放赞歌，只是淡淡地笑道：“我说当得起便是当得起。我相信哥哥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属下而是把你当作朋友的，我希望在这里我和小优能像家人一样生活。”给人信任是成功学的至关重要的一点，有才华的人很注重知己和伯乐，会对他们肝胆相照，我相信我的眼光，李流光就是这样的人。可能是我说的话有点超出七岁孩子的成熟，他不敢马上接话。李流光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任何感情，“小姐，既然你这么说，从今天开始，你和小优就是我的家人，我会用生命保护我的家人。但是请小姐也请叫我名字，不要在叫我李公子了，直接叫我名字好了。”“你比我大这么多，我怎么能直接叫你名字呢？如果你不介意有个小妹妹的话，我就叫你一声李大哥吧！”
　　“承蒙小姐不起，但你我身份有别，小姐还是叫我流光吧，小姐以朋友之礼待我，是流光之幸，以后我们就以名字相称好了。”
　　我见他如此坚持，也知道古代的人很注重门第和礼仪，也就默认了他的提议。
　　第二天，流光出去后就带着我要东西回来了，没想到流光还是很细心的人，给我买的笛子是名贵的玉笛，从小优的惊叹声里我可以想象地到有多么漂亮。医书是比较浅显易懂的，除了这些他还带来了几套我可以穿的衣服和胭脂。
　　哥哥来看我的时候，听到我们之间的称呼变化，笑着捏着我的鼻子说：“小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流光给收为己用了。”我半开玩笑地说那是你妹妹个人魅力强，你很嫉妒吧。
　　枫林小筑在京城郊外群山之中，它四面是万丈绝壁，只有东面一条隧道与外面山洞相连。山洞口被流光以五行迷踪阵封住，使枫林小筑与世隔绝。可能由于地热关系，这里没有明显的四季之分，花木错落，枫林也成了最美丽的景致。它北有山泉成谭，南有温泉山洞，以前在日本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泡温泉，在这里我可以尽情享受这一切。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无法看见这里的美景，总是让他们描述给我听，然后我触摸这一切，在我的脑中呈现出一副天上人间的美景。这里还有一点不足是经常云雾缭绕，不见天日，不过好处就是我整天待在外面也不用担心紫外线荼毒。
　　我深深的喜欢上枫林小筑了，在这里，我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十年，而这里也培育并埋葬了一段终我一生也无法忘怀的亲情。
　　由于我年纪还太小（当然是指身体），哥哥教我读书。因为我眼睛看不见，所以就让小优读书给我听，有诗歌也有医书，幸好我在台湾的时候学过中国古代文学，在日本学习的时候有选修了唐文学，跟着伊藤佐助学医的时候又学过中医，所以古文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听多了以后，自然形成了一种语感。
　　读书倒是不难，但写字就要完全不行了，眼盲极大的限制了我的学习，我不能写字也不能学习画画，但这样的学习也大大提高我的记忆能力，我差不多练就了过耳不忘的本领。哥哥不愧是盛朝的第一才子，他懂得很多东西，跟他交谈我每次都受益匪浅，他在医学上也有很深的造诣，很多都已经超出了当时医学的发展范围，我尽量不去提级现代的医学理论，以免吓到他。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哥哥肯定要把我培养成为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他弹得一手好琴，可是我对这个天分实在不是很高，于是我还是联系我的笛子。小的时候我跟母亲学习过西洋乐器长笛，长大以后也成为我排遣寂寞的一项活动，跟中国的笛子很相似，所以我的笛音虽称不上天籁之音，但也算得上袅袅动听。不多时我学习了几首古曲，就可以跟哥哥合奏了，小优和流光总是听得走神。有时我也会吹几首世界名曲，他们听了都惊为天人，以为是我作的曲子，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只能对不起那些音乐大师了，我剽窃了他们的作品。哥哥还跟我下盲棋，可能早期的记忆力训练很好，这对我来说根本不吃力，几年下来我也成了棋道高手。
　　这样平静闲适的生活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年，曾经我无法想象我会过起与世隔绝的生活，我一定会认为不自由勿宁死，可是现在的我丝毫不觉得这是折磨，我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因为有哥哥，小优和流光的陪伴，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流走，哥哥在我面前从来不提国家政事，我也刻意不去提及。有时我会不顾身份地作弄他，无论我的表现如何恶劣，他最多只是微蹙下他秀气的眉，而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温柔的摸摸我的头，而我会故意撒娇的钻进他的怀抱，完全不记得自己根本算不上是个小孩子，至我还比他大很多。这样的生活完全消磨了我的意志，我越来越像一个孩子。现在想起来，哥哥是那种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完美的人，多年后我才发现，我的一举一动有多么的像他，只不过他是出乎自然，而我是为了让自己感觉更接近他，不自觉的刻意模仿。可即使最后这些完美的举止已成为我的自然，我们的距离依然是我想象不到的遥远。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有一场风雨正悄悄接近我们，这改变我所有的生活，也就是所谓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