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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武林大会】 ...

  •   却说另一头。
      曲旈声匆匆忙忙日夜不歇的赶回了廊城,刚一进城门,就见他哥高头立马,只身一人,等在城门口,见到他的第一眼,跃马纵身而来,直到他跟前才缓缓打马停下,定定立在曲旈声的面前,甫一开口,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句:“段家的事,我都听说了。”
      曲旈声心里咯噔一下,那句“你听谁说的”差点儿就蹦出了口,好在及时收住。也怪不得他会想要这么问,他就怕凤笙跑在他前头,把那些理得清理不清都说给了他哥去。
      可转念一想又立时觉得自己犯傻,凤笙是什么人,年岁不大心思不少,人精一样,哪里会什么都没弄清楚就随便打草惊蛇。
      他甚至没留意,自己已经把曲家放在了蛇的位置上。
      曲旈声骑在马上,跟他哥并排慢慢朝曲府而去,一路上见着街上多了许多的江湖人士走动,这才忽然想起来,过两日就要举办武林大会了。
      “大哥,爹怎么样了?”曲旈声坐在马上侧头问道。
      曲旒远沉默的摇摇头,道:“伤没伤及筋骨要害,将养一段差不多就好了,只是……”他沉默了一会儿,眉间聚拢起来,“我之前探过爹的内息,丹田一片空白,只怕是……”
      只怕是已经武功尽失。
      一代武林豪杰曲夜白,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曲旈声不敢想象他爹如今会是个什么状态,坦然接受这事实么?还是从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再没见着他爹之前,他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那……”曲旈声又问,“这届武林大会,大哥还参加么?”
      曲旒远回过头来望着他,点头说道:“自然是要的,今年这一次武林大会就要选举出新的武林盟主了,爹这个样子,我若不拿下这武林盟主之位,往后的日子曲家恐怕就不会好过了。”
      这是实话,曲家是凭着曲夜白当年稳坐天下第一的原因,才一步步成为武林之中颇具影响力的武学大家的,然而爬得越高越受人忌惮这项铁律,不仅在庙堂适用,放在江湖就更加适用了。曲家自从坐上武林大家的位置,就一直是树大招风的状况,只是从前尚且碍于曲夜白多年积威,从来都是些小风小浪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可如今曲夜白武功尽失,虽说还有个青出于蓝的曲旒远,但曲旒远毕竟在江湖上的时日短,积威不如曲夜白来得深远,总归难以服人,只怕日后江湖众人一旦知道了曲夜白失了武功这件事情,那么到时,偌大一个曲家,只怕会不得太平。打压也好,闹事也罢,江湖上曾经有多少人敬重曲家,就会有多少人想要将他们拉下泥潭,踩在脚下,这便是世道人心。
      所以武林盟主之位,曲旈声知道曲旒远必须放手去争一争。取得了这江湖上一呼百应的地位,过不了几年,属于曲旒远的积威和影响力慢慢成型,到时就算还有人想着要毁了曲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是。
      这一层想明白了,下一层的事情便又涌上心头来了,曲旈声犹犹豫豫的开口,支支吾吾的问:“哥,我能问你个事情么……”
      曲旒远回过头去,看他弟弟支支吾吾,面色也不是太好,立马知道他弟要问的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心里做了准备,点头应道:“你问。”
      “我就是想问问,关于……覆海珠的事情……”声音喏喏的。
      覆海珠三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看也看不清这座大山的形状,也不明白这山自何处来,可有移开的办法,只能这么闷着,闷得一颗心玄而又玄,最后心一沉,还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乍一听到这三个字,曲旒远的反应同那天夜里有点像,但只是有点,他的惊异只在眼里一晃而过,不过虚晃一下便恢复了冷静,他回头看看曲旈声,问他:“什么覆海珠,你从哪听来的?”
      一句话,否认了曲家与覆海珠之间的所有关联。
      曲旈声松了一口气,刚想将那些他从柳随风和柳彦青那里听来的传闻说给他哥,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回头望望他哥那一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忽然想到他哥应该是知道先前他在凤城的遭遇的,就算不知道柳彦青的存在,但也应该听说了他被陆修元威胁抓走的事情,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不提起?
      这和从前那个只要听说自己被人围起来了,就立马从天而降,将围他人一并揍得人仰马翻,月余下不来床的大哥,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如今就是得知他被人抓起来,被人软禁起来,他竟然能够做到假装不知,绝口不问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岁月磨砺了人心,还是人心在时光中互相推搡,彼此疏远?
      这边曲旈声忽然之间思绪就飞出老远,曲旒远问完,安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看他眼神越飘越远,默不作声,就知道他恐怕已然神游天外,心下立定,也不催他回答,勒正了马头,与他比肩慢慢的走着。
      曲旈声没有得到答案,曲旒远也没有得到答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打马而行,慢慢行至了曲府大门口,勒马停步,两人翻身下马,几步进了大门。府门在身后缓缓地关上,将曲府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曲旈声知道,进了屋关了门,就该到了把话挑明说开的时候了。
      然而之后的两天,曲旒远忙的脚不沾地,曲旈声根本见不到他。
      不两日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曲旒远自然是忙的。
      问不到他哥,曲旈声决定去旁敲侧击的探一探老爷子的口风,顺便看看老爷子如今怎么样了,需不需要他陪着疏导疏导。
      踏进流谢小院时,院里一片祥和安静,静的仿佛被凝固了时间。院子里站着的下人们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到了最轻,见到曲二公子走进来,纷纷低头行礼,站在门侧的下人身形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进去通报一声,曲旈声按着他的肩膀摇摇头,径直抬脚进屋去了。
      屋子里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
      曲旈声静静地站在房门口,看见他爹正倚着床在看书,被子盖到了腹部以上,将那道骇人的伤口遮的严严实实,让人难以看出,这是个刚受过重伤的人。曲旈声刻意将动作放大,曲夜白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这才放下书回头看过来,看见来的是曲旈声,脸上挂起一抹慈祥的笑容来,冲他招招手。
      “前两日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到今日才过来看爹?”话里听不出抱怨,却满满都是慈爱。曲旈声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爹这个样子了,内心深处微微一动,疾步走到床边蹲下身,拉过他爹的手,细细打量,发现不过几日不见,他爹仿佛又老了许多,发间霜白藏都藏不住的往外露。
      “之前也来过两趟,只是爹都睡下来,便没有打扰您休息。”曲旒声答道。
      这倒是实话,曲夜白自己也知道,近段时日他醒着的时间远没有睡着的时候多,千山绝这种毒,不仅能毁了人的武功,还会损耗人的精气神,是以最开始的一段时日,为了适应这种毒,中毒之人常常会陷入昏睡之中。
      “爹……”曲旈声拉着曲夜白的手,低低唤了一声,眼里带着些犹豫,“您觉得如何?”
      觉得什么如何?身子啊还是心里啊?自然是身心都问。他没敢挑明,但曲夜白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曲老爷笑着抬手摸了摸曲旈声的脑袋:“不妨事,爹的身子骨有多硬朗,你不知道么?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明日的武林大会,不能亲眼去看看你大哥威风凛凛的样子了。”
      曲旈声:“爹,你觉得大哥能拿下武林盟主之位么?”
      曲夜白回问:“你觉得呢?”
      曲旈声无端的想起了陆修元来。
      也不知道这次的武林大会,那柳彦青和陆修元会不会来?若真来了,大哥和陆修元,孰强孰弱?曲旒远一手流觞剑意纵横江湖数年未逢敌手不假,可一想到陆修元对付自家二十暗卫尚且还能游刃有余的模样,心里就打了个突,高下难判,若真来了,只怕是一场恶战。
      曲夜白见曲旈声沉默着不回话,只道是弟弟在担心哥哥,便拍拍他:“放心吧,相信你大哥,他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公子哥儿。”
      曲旈声勉强点点头,小心翼翼看了他爹一眼,小心翼翼的问:“爹,这次伤你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曲旈声心里当时有个猜测,若这次真是段家所为,那他爹一定不会正面回答他,不是沉默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谁知他爹摇了摇头,眼里也满是疑惑不解:
      “不知道,没人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可我总感觉,那是个少年……”一代武林宗师,为一个少年所伤,说出去只怕都没有几个人会信,曲夜白自己说的时候也微微皱起了眉。
      曲旈声震惊了片刻:“一个少年……?”一个少年竟然差点将他爹一剑刺了个对穿?!
      “那这千山绝……?”话一出口曲旈声悔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曲夜白皱眉:“兴许是裹挟在那剑身之上的吧,”顿了一下,抬手拍了拍曲旈声的肩膀,望向曲旈声的眼中带上一抹忧虑,“旈声啊,从前爹总是惯着你,如今爹武功尽去,可难在继续护着你啦,往后你要愈加勤奋上进,懂得保护自己才是啊。”
      曲老爷这话说得轻松,曲旈声听得心里却是一酸,他爹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一蹶不振,但是坦然得很,坦然之余还不忘替他操心。可是一个本来在武学上大有所为的人,一夕之间武功尽去,这种遭遇有多么打击,恐怕只有他爹自己心里知道,也许这种泰然自若,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兄弟二人安心,才刻意装出来的罢……
      想到这些,已经涌到曲旈声嗓子里的疑惑和质问,忽然间就统统都问不出口了。覆海珠也好,千山绝也罢,便是与段家那些书信往来,曲旈声想,爹和大哥他们无论做什么,定然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之所以对自己有所隐瞒,定然是自有他们的缘由和打算,兴许只是时机未到,若到了非说不可的那一天,他们自然会告诉他。
      曲旈声从来未曾想到,那一刻的过分天真,会让他陷入怎样的万劫不复之境。
      所谓世俗情感,就像一条缠绕不清的布,一不留神就会蒙蔽世人的双眼。

      第二日一大早,廊城郊外的一座小山,里里外外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山不算高,地势起伏不大,正中有一平台,地势平坦,平台一侧搭建了一个高台,只见高台之上,坐着六个人,从左往右分别是曲旒远、玄冥观观主山胤真人、伏崖派掌门圣元稹、少林方丈了然大师、武当掌教临渊道长、以及新近在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刀剑门门主谢江流。
      一波老头之中,就数年纪最轻的曲旒远最扎眼。
      在这些前辈老人面前,少年成名的曲旈远不论被外界传的如何厉害,与他们比起来,始终还是个初出茅庐、资历不足的新人小辈。此番之所以能坐上主台,一来是因为他替了曲夜白的位置,二来则是武林大会选在廊城举行,曲家为此出了不少力,算得上是主家,居功不小,所以如今得以与江湖五大高手前辈并坐主台之上。
      按照惯例,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之前,会有人专门出来宣读其规则明细以及注意事项,然后再由高台上坐着的六位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出来主持大局,宣布开场,这是武林大会一向的做法,今次负责主持大局的便是少林方丈了然大师。
      宣讲规则的人将规则明细一一宣读完毕后,了然大师起身,道了一声法号,然后只说了一句话:“此番大会,只为比武切磋,万望诸位,点到为止,莫要伤及性命。”声音洪亮,围绕在整座小山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其武功内力之深厚,不可估量。众人暗自庆幸,得亏台上这几位,除了曲旒远,都是不下场参与比武的,否则难保众都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闻人阙赶到山脚下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及时赶上了。他翻身下马,纵身一跃,山上山下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自眼前一晃而过,闻人阙已经几个起落,越过人群,来到了平台外围,离比武场最近的地方。他抬起头望向前方高台,正正迎上了那上面投下来的两束目光。
      平静无波的那一束,来自曲旒远,若有所思的那一束,来自伏崖掌门圣元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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