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62、第 62 章

　　一路上，心神不宁地听着叶家谦在那儿胡扯，我的脑子一直不断地闪现出刚刚见到的高文博的最后一眼。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叶家谦的声音有点生气的样子。

　　“有的有的。”我赶跑心里不知名的情愫，专心致志地和叶家谦聊起来。

　　叶家谦在G大附近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套房，各种设施和周边环境都很不错。算起来，不论是到我学校还是到市中心，距离都不远。他这次是来上一个民办机构组织的商务培训的，说是叶老大见他非科班出身，一定要他到外边充充电。

　　帮着叶家谦稍微收拾一下屋子，我正准备离开，却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李子，我……”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叶家谦郑重其事的表情让我不由得收起了嬉皮笑脸，莫非他真有什么要紧事找我商量？

　　“你说吧，我听着呢！”

　　“小李子，你知道为什么G省有那么多类似的培训，我却要眼巴巴地跑到X市这么远的地方来？”他别有深意地望着我。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隐隐的也有一个念头，一种解释。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但是现在我不想再那样怯弱地面对这种事情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陪在一个人的身边，我想好好照顾她，我想学着做一个专一的人。”他每一个字都念得很认真，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强忍着快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我故作镇定地说：“是这样啊。”

　　“你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吗？”他黑色的眸子像是一个有着强大吸引力的磁场，让我不知不觉地移不开眼。故意压低的声音更是充满了诱惑，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意思接过话头。

　　“是谁？”

　　“是你。”

　　一刹那，我像是失去的听觉，耳朵尽是嗡嗡嗡的鸣叫声。脑子里不断地回响着一个声音：是你是你是你……一遍又一遍，仿佛没有止尽一般，下意识地重复道：“是我？”

　　“没错，是你，小李子。我希望以后可以陪在你身边，希望每天都能够看见你的笑容，希望我们可以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希望我们能够有一大堆的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开玩笑，都计划生育了哪来的一大堆孩子。

　　等一下，我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的重点貌似不是这个吧。

　　被自己脱线的大脑冒出来的想法刺激了一下，我的意识顿时清明起来。

　　“你没发烧吧，为什么会对我讲这么奇怪的话？”

　　“我一切正常，小李子，难道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无数次幻想过叶家谦对我说喜欢的场景，却没有想过竟然是这般随意地以一个反问句的形式说了出来。原本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会激动地当场晕过去，可是此刻的我依旧好好地站着，思维依旧清晰地运作着。

　　“喜欢我，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突然会发现自己喜欢我？叶家谦，我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你知道我对待感情是有洁癖的。不要告诉我你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个森林，不要告诉我你的愿意找一个像我这么平凡的女生过一辈子！”我几乎是大喊着说出这些话。

　　原来我不是不高兴，只是我根本没有想过去相信叶家谦对我的喜欢。从前也有好几次他都让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一转身他又抱着另一个女生卿卿我我了。

　　谁能保证这次不是他一时性起说的玩笑话？

　　谁能保证这次不是他三分钟热度决定进行的游戏？

　　谁能保证这次他是真的愿意浪子回头而不是随口说说的口头支票，永远没有兑现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谁能保证他是真的喜欢我？

　　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美丽童话，谁来保证它不会在第二天颠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

　　哪怕是王子和白雪公主都要经历过毒苹果的考验才能在一起，何况我这个从来就不是灰姑娘的人呢？

　　“不是的，小李子，我是认真的，你相信我说的话好不好？”

　　“不好，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以前你对林晨说你会爱她一生一世永不变心，结果你一转头就交了无数个女朋友。叶家谦，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知道我过去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但是这次我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也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

　　“是，我承认自己对你有感觉。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可以答应你。叶家谦，如果你玩够了挥挥衣袖走人的话，那我要怎么办？我不可能赔上自己和你十几年的兄弟情去赌一个完全不现实的爱情！”

　　“我对你早就已经不是兄弟情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叶家谦一边喊一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

　　一枚银质的尾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一枚我曾经一眼就看中的尾戒。

　　一枚我曾经想过要买来送给他的尾戒。

　　一枚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时充满美丽记忆的尾戒。

　　我感觉眼前的尾戒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而眼角似乎有点湿湿的。

　　“其实这枚戒指我那天就已经买下来了，只是一直没有送给你而已。我想完完全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再来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要的从来都是一份纯粹的感情。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你。只是小李子，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抬头看着叶家谦模糊在视线的脸，无比的真诚和期待。

　　我应该相信他吗？

　　我要相信他吗？

　　见我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叶家谦原本自信的脸开始有了破裂的迹象。随着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担心和害怕。

　　“我得先想想，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拖延时间。

　　“那好，小李子，你把这枚戒指拿好。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戴着它来找我。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不容我分说，叶家谦恁是强行把戒指塞进了我的手里。

　　他的手有点冰冷有点颤抖，难道说其实他也很紧张？

　　叶家谦十分温柔地将我送上了公车，亲昵得仿佛他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

　　莫非他就如此笃定我一定会答应他？

　　坐在车上，我一路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叶家谦说他来X市是为了我。

　　叶家谦说他其实一直喜欢我。

　　叶家谦说他愿意和我幸福地过一辈子。

　　叶家谦说他会一直等我戴上这枚戒指去找他。

　　紧紧盯着手中的尾戒，阳光讲它金属色的光泽投映在我的眼睛，突然觉得它其实挺晃眼的。心乱如麻，说我没有为叶家谦的话动心是不现实的。毕竟我已经喜欢了他这么久，已经无数次在梦中期待着今天这种场面的出现。

　　可是，当我亲耳听见他的告白时，我心里的不确定竟然远远多于喜悦。不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答应他。

　　想想叶家谦历届交往过的女朋友，一阵自卑感无法遏制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大概是我习惯了仰望叶家谦，当他突然纡尊降贵和我平视时，我只能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这样子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我们真的会有个好结果吗？

　　这样子的叶家谦从一开始就死死吃定了我，我们真的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我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马上就要纠结而死了。

　　当我拖着一张惨白的脸回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高文博正在那里满脸温柔地等着我。

　　“阿文，找我有什么事吗？”

　　“筱筱，你刚从叶家谦那里回来的是不是？”

　　“对啊，怎么了？”

　　“他是不是和你告白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说高文博其实精通奇黄之术，懂得掐指算命？

　　“不要那样看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是街上挂个旗子摆摊的‘活半仙’。” 高文博嘴角虽然有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情绪。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

　　“都在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

　　我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这么明显吗？

　　“你答应他了？” 高文博依旧笑眯眯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古怪的感觉。

　　“我的脸没有告诉你结果吗？”突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和阿文谈论有关叶家谦的任何话题。

　　“行了，筱筱，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他的口吻带着莫名的疲惫，听得我胸口闷闷的。

　　“我还要想想，所以暂时没有给他答复。”

　　高文博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里面的光芒让人不免怀疑他是不是见到了什么稀世奇珍，可是一瞬间他的眼神又立即黯淡了下去，仿佛刚刚的情不自禁只是夕阳余晖的恶作剧。

　　“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就不想和他在一起？”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轻易就同意。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真的说自己也喜欢我，一切都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筱筱，你太……”高文博动了动嘴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干嘛说话喜欢说一半，这个习惯很不好知不知道？”

　　他望着我的眼神有了几分迷惘，悠悠地说：“筱筱，你说我还有机会吗？在叶家谦说喜欢你之后，我是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高文博声音里的忧郁和哀伤让我的心狠狠地纠成了一团，我很想用手抚平他眉宇间的难过和痛苦，但除了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慢慢失去了神采，我没有任何动作。

　　“阿文，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女生陪在你身边的。”狗血就狗血吧，谁让我现在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安慰人的话语。

　　他苦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迟疑问道：“筱筱，我可以要求你在答应叶家谦之前陪我一天吗？只要一天，假装你是喜欢我的，假装我们是在一起的。”

　　理智告诉我应该要拒绝，可是他脸上的期待和恳求是那么的真切，真切到我的心都忍不住在隐隐发疼。算了，我对自己说，反正你和叶家谦还什么都不是，反正一切都只是假装而已。

　　那时的我怎么可能明白，饮鸩止渴其实比一刀毙命更加伤人。如果你从不曾拥有，你所有的痛苦可能只在于欲求不得的遗憾。可一旦你曾经拥有，食髓知味，回忆的美丽和思念的折磨只会让你更加无法忘怀，只能在孤独的等待中忍受寂寞的煎熬。

　　“什么时候？”我终究还是心软了，这样的高文博让我说不出一丁点拒绝的话来。

　　“明天，明天可以吗？”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欣喜，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好的，那明天你来找我咯。”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定下约定，就好像我们只是决定一起去吃一顿饭而已。

　　“好……好，明天我来找你。”

　　不敢再看高文博激动得像个小孩子的神情，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赶紧大步走回了宿舍，留下他一个人傻呵呵地站在那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