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6、第 6 章

　　随后的几天叶晓若过得十分平静，每天定时到叔叔家与他聊天。她没有向他提起有关李筱的任何事，也没有再和李筱联系。

　　日历上的纸一张张地被撕去，秋天的气息越来越淡。相反地，初冬的脚步渐渐逼近。即使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多，却也无法掩饰叶家谦日渐消瘦的病体。

　　叶晓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李筱的联系方式给他，又害怕会弄巧成拙。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叶家谦在沙发上休息，手里还紧紧拽着那个吊坠，甚至将它按在胸口的位置上。

　　当时她就决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叔叔和李筱见上一面。

　　叶晓若清楚地知道李筱不会再愿意来见她，所以她只得选择向王旭东求助。在刚说明意向时，王旭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他说这是叔叔叶家谦的私事，他们最好不要插手。无奈之下，叶晓若只好又哭又闹，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把李筱约出来，至于后面的事他是一概不管的。

　　叶晓若选的地点还是学校，这是唯一一个叔叔愿意去而又不会生疑的地方了。到了周末，王旭东会以老同学见面联系感情为由把李筱约到学校，至于他自己估计是不会出现的。

　　叶家谦对于侄女的要求显得有点意兴阑珊，不过他最终还是同意和她走一趟。

　　初冬的早晨还微微有些冷意，不大成熟的寒风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往他们身上冲来。叶晓若瞥了眼叔叔，他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俩人在学校漫无目的地走着，叶晓若在心里不停地期盼李筱的到来。

　　远出模糊出现了李筱的身影，叶晓若心一惊，匆忙转头看叔叔。

　　叶家谦显然比她更早发现了那个影子，他就那样突兀地停在跑道中间，眼睛定定地朝那个方向望去。一时间，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随着身影的靠近，叶家谦的呼吸由重到轻，他的身体也无法抑制地左右摇摆，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晕。他的双手在两侧握紧，上面的青筋好像也在激动地跳跃着。

　　近了，更近了，直到李筱彻底在他们面前站定。

　　李筱今天穿了套淡灰色的衣裙，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乖巧地垂卧在肩上。现在的她就像从叶家谦的画像里走下来一般，没有了刚回来时不合时宜的洋气，淡去了与叶晓若见面时若有若无的敌意。

　　叶家谦基本上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了，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眼眸深处却是深深的喜悦和情不自禁。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李筱，像是要用肌肤间的触碰和温热来确定这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想象中的水月镜花。不过在即将触摸到李筱的脸时，他又猛地缩回了手。

　　而李筱同样也是一脸惊愕，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叶家谦，更没有想到他现今的尊容，即使她已经知道他命不久矣。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昔日的恋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只有淡淡的笑意和……怜悯。

　　是的，是怜悯。叶晓若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怎么回事，李筱似乎真的对她的叔叔没有了爱意，甚至连一丝关心和担忧都不愿施舍。

　　很久之后，见到他俩还没有交流的倾向，叶晓若只好“不识趣”地用干咳打断了这两位的“相对无言”。

　　李筱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

　　叶家谦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见李筱瞥过头才反应过来。他一边继续看着李筱，期盼她的回头，一边甚至颇为幽怨地瞄了叶晓若一眼。

　　天哪，这是她那个病怏怏的叔叔吗？为什么会像个初涉情场的少年？

　　“我才想起有件东西要买，你们先聊。” 叶晓若冲叶家谦眨眨眼。

　　李筱了然地点点头，她已经明白自己被人设计了。

　　叶晓若跑得很远后才回头看他们，发现他们正在并肩漫步了。如果忽略两人之间刻意制造出的距离的话，画面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叶晓若在学校门前的冷饮厅内百无聊赖地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才会比较恰当。

　　太阳渐生渐高，空气也变得暖暖的，她开始昏昏欲睡，直到瞥见他俩的身影在门前出现。

　　叶晓若赶忙结账出门，跑到俩人视线的盲点处。

　　两人看起来是在分别的样子，由于背对着，叶晓若基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没多久，他们便背道而行了。

　　叶晓若匆匆向叶家谦奔去，眼角看到李筱的背影坚定地向相反方向走去，没有一点回头的迹象。

　　“叔叔，等等我。”

　　叶家谦停下脚步，叶晓若三两步跟上了他的步伐。这是她印象中自叔叔生病以来走得最快的一次，他的表情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哀乐，俩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家。

　　分别的时候叶晓若不禁有些沮丧，难道最后她还是做错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叶家谦的声音：

　　“晓晓，谢谢你。”

　　她回头一看，叶家谦倚在他家门上，温柔地对她微笑。

　　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她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叶晓若以为那次的见面会让叶家谦的病情有所起色，谁知道还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再次晕倒而被送到了医院急救。

　　叶晓若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不停地责问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让他们见面呢？如果没有见到李筱，她的叔叔是不是不会这么快发病？

　　可是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叔叔最想见的还是李筱？

　　叶晓若拨通了李筱的电话，不过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

　　“你好，请问找谁？”男人的声音很好听，那是一种让热觉得温暖觉得安心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向这个陌生的男人倾吐内心的无助和害怕。

　　“你好，我想找李筱。”

　　“好的，请稍等。”男人轻轻放下电话，她模糊地听见他在喊着“筱筱，筱筱……”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我是李筱，请问哪位？”

　　听到李筱声音的一刹那，叶晓若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害怕，“哇”一声哭出来：

　　“你可……可以来一下医……医院吗？我叔叔他……他就要死了。”

　　李筱被小姑娘抽泣的声音吓坏了，连声答道：“晓若，你别哭啊。好好说，没事的。乖，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安抚了叶晓若激动的情绪。当她承诺很快便会赶到时，后者才觉得心里的一颗大石落了地。

　　李筱到达医院的时候叶家谦还在手术室里，她缓缓地走向叶晓若，温柔地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者的背，叶晓若在她有着淡淡幽香的怀抱里渐渐冷静下来。

　　感觉小姑娘的稳定，李筱放开她，认真地说道：“晓若，你叔叔一定会没事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叶晓若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有任何怀疑或是犹豫。

　　李筱对她的信任很是高兴，俩人并排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时无话。

　　叶晓若很想问问李筱那天和叶家谦都说了些什么，与他今天突然的发病有没有关系，但又觉得这是他们的隐私，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去过问。

　　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李筱的注意，她笑着侧头问：

　　“有兴趣知道我和你叔叔的事？”

　　叶晓若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慢一点就会错过这一绝好的机会。

　　“可是我们的故事很长很长，你有耐心听吗？”

　　见小姑娘还是一样坚定的神情，李筱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她和叶家谦之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