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5、第 5 章

　　自这次出游后，叶家谦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拒绝在医院躺着，强烈要求回家“等死”。叶家夫妻不同意，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你。最后，夫妻俩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回家养病。

　　在家的时候，叶家谦不是锁在画室里好半天不出来，就是在阳台上对着那条路发呆，这种自我折磨无疑让他的病情每况愈下。

　　几天后，叶晓若找到了王旭东的办公室，后者对于她的出现显得很意外。

　　“王老师，您有时间和我聊聊吗？我有些关于我叔叔叶家谦的问题。”

　　王旭东消化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王老师，我想问问我叔叔和那个李筱的事。”

　　“我猜你会问我这个，其实他们俩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在我和他们还有联系的时候，他们俩还是在一起的。我一直以为你叔叔和她是会有结果的，谁知道现在变成了这样，任是谁都会觉得可惜吧，毕竟当年……”他感慨地停了下来。

　　“那么您有李筱的联系方式吗？”

　　王旭东奇怪地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你对你叔叔的事还真是……罢了，也算是家谦的福气吧。”

　　他递给她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李筱前天回国了，听说是和她丈夫一起回来探亲的。这是她的联系方式，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您了。” 叶晓若还没从李筱已经结婚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大脑却先行做出了回答。

　　出了校门的叶晓若有些茫然。原本以为要花好大力气才能弄到的东西如今就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李筱居然已经结婚了，对方会愿意来见她的叔叔吗？既然前者选择出国并且嫁作人妇，是不是说明其对她的叔叔已经没有爱了？一大堆的问题搅得叶晓若头昏脑胀，拿起电话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

　　“你好，我是李筱。”

　　李筱的声音基本和叶晓若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清脆悦耳和充满活力。

　　“你好，我叫叶晓若，是叶家谦的侄女。”听到叶晓若的声音，电话那头一片沉默，甚至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许久后，终于传来李筱平静的声音：

　　“嗯，有什么事吗？”

　　“请问我们可以见一下面吗？有一些事我想和你当面谈一下。”

　　叶晓若甚至想了许多理由打算说服对方，出人意料的是李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和她的见面。

　　叶晓若特意提早来到约定的地点，随便点了杯饮品后就坐在那儿胡思乱想，想李筱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想她会怎样看待现在的叔叔；想她会怎样面对叔叔的疾病；想她会怎样回应自己的提议。

　　神游天际之时，李筱已经到了。

　　叶晓若见到李筱的第一眼感觉竟是无比熟悉，仿佛她们很早之前已经见过面了一样。

　　李筱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将肤色衬得很是白皙，米色的长外套更是很好地显出了修长的身材，纤细的腿在移动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看上去很有气质，而且很快乐。想到这儿，叶晓若的脸色有点难看，对方还如此年轻漂亮，而自己的叔叔却那么早的风烛残年了。

　　似是发现叶晓若的表情有了变化，李筱微微一笑，径直在对面坐下，任由对方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叶晓若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叶晓若。很高兴认识你。”她没有问李筱是怎样认出自己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们之间存在着某些默契。

　　“你好，同样很高兴认识你。”李筱回握住她的手，前者的手柔软而干净，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想起叔叔那双毁了的手，叶晓若心里一阵发酸。

　　“今天请你来这儿是想和你说说有关我叔叔的事。”

　　李筱的表情有点僵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知道吗？叔叔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这句话打破了李筱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容，她的眼里闪过难以置信，闪过无可奈何，闪过同情怜悯，却没有叶晓若想要的充满爱意的担心和疼痛。

　　“是吗？那你应该去找医生而不是我。”

　　“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我叔叔是为谁变成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难道你没有良心吗？”听到李筱那么事不关己的回答，叶晓若顿时火冒三丈。自己的叔叔在这三年里日日夜夜地思念她，而她却只是随意地让其去找医生，那么叔叔他算什么，他的伤心和痛苦谁来怜惜？

　　“别告诉我你叔叔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可不是他的什么人。”李筱的声音大了些，神情也有点不自然。

　　“不是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叔叔他……”原来叶晓若想告诉她叶家谦对她刻骨铭心的爱的，话到了嘴边却不想说了。

　　“怎么可能呢？你想太多了，叶家谦他……”李筱不相信地喃喃自语，“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我知道我叔叔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李筱渐渐冷静下来，声音带着明显的讽刺，刚才失态的仿佛是另一个人。叶晓若一看到对方这副冷静的死人样就憋不住地冒火，好像自己说的话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你说我叔叔他哪里不好了，你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你根本就不配我叔叔对你的感情！” 叶晓若气得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

　　俩人过大的音量开始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叶晓若坐着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小屁孩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李筱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我只是替我叔叔不值而已。”

　　见小姑娘神色不太对，李筱收敛了笑意，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晓若，我和你叔叔的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你又何苦死抓着不放手呢？”

　　叶晓若注视着李筱琥珀色的眼瞳，里面荡漾着的是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她大概不知道她现在的眼神和叔叔认真时的眼神有多相像吧。

　　“那么，你会去看叔叔吗？我想他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叶晓若渴望地问道。

　　李筱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抓着包的手紧了紧。

　　不一会儿，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语毕，李筱起身就要走。

　　“你真的会去看我叔叔吗？” 叶晓若冲着她的背影不死心地问。

　　她转过身，深深看了叶晓若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叶晓若的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看着李筱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李筱究竟对叔叔抱着什么看法呢？他们之间莫非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店里的钢琴曲还在寂寞地歌唱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依旧忙碌。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