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上弟下》汪三岁

19、第十九章

　　下了车两个人都没说话，纪帆隔着车顶看他，林潼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拿钥匙开了门，又带着怒气的撞过纪帆的肩膀去拿后备箱的月饼。
　　纪帆自认理亏，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把月饼搬进屋子里放好，林潼出了一身汗，看着纪帆送司机出门也不像往常一般乖巧的凑上去。
　　门关上的一瞬，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被关在了外面，林潼怒瞪着纪帆，浑身微微颤抖着，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汇成细小的水流沿着脸颊越过锁骨流进衣襟里，他想伸出手擦汗，但心里的愤怒使他不得不紧攥着拳头，似乎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和纪帆大打一架。
　　纪帆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林潼一眼。
　　他的父母不喜欢首都，不喜欢那个曾经给过他们磨难和伤害的地方，这一点，纪帆早就已经知道。
　　纪帆决定要去首都上学那天，梁念慈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她曾经在那座繁华的城市受过多少委屈，历经了多少谩骂才逃离开来，但她的儿子却要回去。纪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那里受过什么苦，但只是看着梁念慈哭成这样便也知道那段经历并不好。以至于许多年后她仍旧不能释怀。
　　那天他的妈妈趴在爸爸怀里一边大哭一边任性的说：他不是我的儿子！他要回去和那些人在一起就不是我的儿子！我才不要他！
　　爸爸无奈又心疼的安抚着，却毫无用处。
　　纪帆当时有一瞬间动摇，但是片刻他就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也许这个城市也可以给他想要的东西，但是太慢，他需要的是最快的时间内成长，这样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当然，那天看到这个场面的不止纪帆，还有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弟弟——林潼。
　　那时候心疼的不得了的林潼就下定决心，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去首都的，因为他不希望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妈妈不要自己这个儿子。
　　而现在，纪帆竟然敢问他，要不要去首都。
　　在明知道自己的父母抗拒那个城市，并不希望他们涉足的时候，他的兄长光明正大的问他，要不要背叛爸妈，跟我走到敌人的阵营。
　　林潼愤怒又悲伤，他盯着纪帆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愤恨的撂下一句：“我上楼洗澡。”
　　纪帆转身只看到林潼没入楼梯转角，他的身体微微弓着，从那一瞬的剪影就能看出压抑的怒火，纪帆眼神暗了暗，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浴室里水声哗哗，纪帆站在门外喊了声：“潼潼。”
　　回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水流声，一如里面那人的情绪。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冷战。
　　林潼怨恨又难过，看都不看纪帆一眼，从浴室出来坐在床边上擦头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床上的两个枕头似乎已经昭示了他和纪帆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小孩抓心挠肺的难受，一咬牙，穿上衣服去了客房。原本害怕麻烦曹阿姨一直没有收拾出来的客房，并没有多少灰尘，而且因为里面的家具简单，只要清扫一下就好，林潼拿着扫把三下五除二扫干净，正要去拿拖把，就见纪帆站在门口，黑着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林潼才不管他，拿了拖把开始拖地。
　　又去拧了毛巾擦了擦床，铺上凉席。
　　期间纪帆因为碍事被他从门口撵到了墙角。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凉席和床板摩擦的声音，林潼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偶尔发出两声噗嗤噗嗤的呼吸声，纪帆始终直盯盯的瞧着他，生怕一眨眼小孩就会消失。
　　终于收拾好一切，把隔壁的枕头和薄被也抱了过来，林潼扇着风准备再洗个澡，但是纪帆在这，总是碍眼。
　　“你出去吧，我要去洗澡了。”
　　纪帆皱了皱眉，没说话。
　　林潼心里憋着怒火，也不愿意和他说话，瘪了瘪嘴，拿了衣服就要去楼下浴室。
　　胳膊被人拽住，纪帆似乎鼓足了勇气，连那双眼睛都充斥着血丝，他看着林潼，眼神里竟然有祈求，林潼吓了一跳，不说他哥多英明神武，但这种脆弱的样子，好像还是他头一回见。他微微张大嘴巴，就见纪帆扑上来，随即鼻子撞上肩膀，痛得他两眼泪花。
　　“嗷！疼疼疼疼！”
　　林潼一边努力挣扎着后撤一边大嚎，纪帆没想到会出这一出，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情绪一下子散开，伸出手捏着小孩下巴去瞅他被撞红的鼻子。
　　林潼被他捏着头，只觉得一股温热留下来，堪堪粘住上嘴唇又停下，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就这一下，他就疯了：“嗷嗷！流血了流血了！纪帆你把我撞流血了！你要谋杀亲弟！我要告诉妈妈！”
　　纪帆也急了，心疼的一双眼睛更红，看了一圈没找到纸，直接用自己的T恤接住了林潼滴答滴的鼻血，瞬间，白色的T恤上就绽开了一片红斑。
　　林潼被纪帆抱着脑袋拉扯着回了他们卧室的洗手间，林潼还在含糊不清的嚷嚷着，纪帆一边要照顾让他的鼻血不滴在地上，又要看着路不让小孩撞到，还要控制住小孩挥舞的手臂，当真是急出了一脸汗。
　　终于把林潼摁在洗手台上，纪帆又心疼又愧疚，恨不得流血的人是他。
　　“好了！”林潼豪气万丈的抬起头，确定血止住了，这才抬起一张满是水渍的脸。
　　他其实有些晕，但是纪帆那张脸上浓重的化不开的心疼和懊恼，却让他一下子惊醒了。他打着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收拾好了，我在这洗个澡就回去睡了。哥你先睡吧。”
　　纪帆摇头，林潼见这招没用，想了想，突然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喊我？”
　　纪帆仍旧深凝着他，准确的说，是他红彤彤的鼻尖，他只当林潼是在找借口，扯了一边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掉脸上的水珠，林潼皱着眉又听了一会儿，拉开他的手：“哥！你听听！怎的有人在喊我们！”
　　两个人走出浴室，那声音便格外清晰起来，只听见梁念慈在楼下欢喜雀跃的呼喊，一点也不考虑这个点会不会吵到隔壁邻居。
　　“潼潼！帆帆！快出来！妈妈回来啦！”
　　“潼潼！帆帆！”
　　她一边喊着，还一边来回把行礼提进来，林潼愣了愣，忙跑下去，几乎是一下子冲到了梁念慈身边：“妈！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梁念慈看着自家白白净净的小儿子，一把搂在怀里，林潼现在已经比她高半头，两人中间隔着行礼，这个拥抱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吃力，所以梁念慈只抱了一下就松了手，看着慢悠悠跟下来的纪帆突然一愣，嘴角抽搐着：“帆帆？你身上，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印花吗？”
　　林潼原来没注意，听梁念慈一说看过去，就见纪帆身上的T恤被血迹晕染了一大片，配上他一脸冷漠和微红的眼睛，真是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杀人狂魔。
　　林潼倒没有害怕，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上面的血可全是他的。
　　“哥。你去换件衣服吧！我帮妈妈收拾东西。”林潼觉得鼻子痒痒的，他揉了揉确定没有鼻血跑出来，这才笑了笑。
　　梁念慈也跟着笑嘻嘻的：“帆帆你上楼去换衣服吧。”扭脸对着自己的小儿子，就笑的眯了眼，“潼潼快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这可是国外销量最好的巧克力！好多人都在吃！”
　　“哇！这么厉害！我要尝一口！就一口！”
　　上了一半楼梯的纪帆听到小孩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只觉得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他受不了两个人吵架，冷战，如今，怕是连离他远一点都受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坑我也要努力的填完！我的目标，自己挖的坑再辛苦也要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