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上弟下》汪三岁

18、第十八章

　　转眼暑假已经到了尾声，林潼躺在沙发上抱着电话，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念慈忙里抽闲，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声音犹带着工作时的干练：“中秋节的月饼已经订好了，你等会儿和你哥一起去王奶奶家拿，这段时间应酬多，记住让你爸喝杯粥垫垫肚子再去。你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对了，你哥什么时候回去？”
　　林潼看了看日历：“我们开学他就回去了。大概九月五号左右。”
　　梁念慈用英语和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又转回来和林潼说话：“你和你哥好好相处，不要打架。他要是欺负你，记得和妈妈讲。听到没有？”
　　林潼笑着应了，还耀武扬威的看了眼从楼上下来的纪帆，活像一个狐假虎威的小霸王。
　　挂了电话，林潼乐颠颠的跑到纪帆身边，捏了串刚洗的葡萄，含糊不清地说：“妈让我们去王奶奶家拿月饼。”
　　纪帆看了眼外面的太阳：“等会儿去。”
　　林潼点头，被葡萄酸的五官皱成一团，转眼又拿了一串，颠颠上楼去打游戏。
　　纪帆端着盘子，跟在他后面。
　　若是外人看到，怕是要认为走在前面的少年才是纪省长的亲儿子，后面那个高大强壮的人，不过是养在家里陪小公子解闷罢了。
　　把包装精美的手工月饼整齐的码在后备箱里，林潼抹了把头上的汗，笑容开朗的和追出来的老人讲话：“奶奶，您快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围着围裙的老人点点头，却没有要动的意思，身后追出来的人也不劝，林潼知道老人上了年纪脾气大，请来的护工不敢说话，便上前扶着她亲自把人送了回去。
　　王奶奶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奶奶，要说特别之处，大概只有那手做点心的手艺，听说她父亲是宫里的御厨，王奶奶打小给父亲打下手，手里的工夫不说学的十成十，九成倒是有的。
　　早几年，人们不这么讲究吃食的时候，王奶奶便在富商家做保姆，凭借着一手好厨艺，倒也衣食无忧，只是她早年丈夫早死，独子亦因公重伤没有抢救回来，精神气不怎么好，平日里除了做饭基本上不会多事。
　　那天富家太太要招待客人，外定的点心却临时出了问题，在街上出了车祸，被撞坏了，那些点心都是现做的，加上一来一回的时间，根本赶不及。
　　王奶奶见那位太太着急，这才多嘴说了句她会做点心，正巧，快到中秋节，王奶奶便找了模具做了二十个小巧精致的月饼。
　　而这次富家太太宴请的客人里，便有省长夫人——梁念慈。
　　梁念慈瞧见那盘月饼的时候，便惊了一跳，等到吃到嘴里，更是惊讶的不得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月饼的味道分明和她幼年时从隔壁阿姨家吃到的一模一样。
　　那日梁念慈不好直接去找王奶奶，后来再去找，才知道王奶奶已经因为年纪太大被辞退了。
　　梁念慈找到王奶奶家时，老人正gong着腰烧火，蒸笼里蒸着点心，旁边站着一个稍显木讷，但手脚麻利的青年，见到有人来，显得局促不安。那位是王奶奶收的学徒，与王奶奶是本家，单字一个平。
　　梁念慈放不下老人，又怕直接给钱伤了老人一一辈子的尊严，便和老人商定了每月十五往家里送一回点心，中秋时做几盒月饼。但没想到王奶奶的点心做的也极好，不光林潼爱吃，连纪帆偶尔也比平时多吃一点，中秋时送来的月饼更是得到了一致好评，甚至歪打正着帮了纪航。
　　梁念慈感激之下，又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商机，便以王奶奶的名义注册了商标，开了家小店，专门做月饼等中式点心。
　　如今三年下来，起先那家小小的店铺已经占据了各大商场，每年的入账非常可观，光是这院子里的学徒就有十几人。
　　王奶奶心情舒畅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看起来倒比前几年还精神。
　　林潼扶着她瘦弱的胳膊往里走，边走边唠叨：“奶奶，你要多吃点饭啊。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天气凉了，您胃口也改好了，要把夏天没吃的饭都给补回来！”
　　王奶奶点头，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人扶，林潼刚才提出去的月饼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呢，但她就是要让旁边的乖孙扶着，听着他关心自己：“今天不在这吃饭？”
　　林潼头摇了一半，对上老人期待的目光：“好吧。在这吃，但是您不能再下厨了。让王叔去做就好了。”
　　王奶奶点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人造牙看着林潼，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背：“想吃什么？你一个暑假来看我几回！”
　　林潼讪笑了一下，这个暑假他跟着纪帆到处玩，还真是没来过几次，当即有点愧疚：“我以后不这样了。”
　　身后的护工已经转回去去请站在门口的纪帆，王奶奶不怎么喜欢他，但也没明摆着讨厌。
　　纪帆知道自己不讨喜，一般是不会往王奶奶边上凑的，只是那人还在里面，他放不下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林潼正在给王奶奶削水果，旁边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几天阳澄湖的螃蟹该下来了，你到时候过来，奶奶给你蒸螃蟹吃。”
　　林潼笑眯眯的点头，把苹果切成一瓣一瓣的，搁在小盘子里：“我过两天就要开学了，等星期天带着胖子和大河一起来。”
　　王奶奶迟疑了一下，微微瞪大眼睛，语气像个孩子：“那我得先给你留几个！小胖子那么虎，抢起食来向土匪一样，潼潼你和他一桌吃饭怎么吃得饱！”说完，又看了看林潼的小身板，心疼的说，“你爸爸妈妈忙的很，没工夫管你，潼潼你自己也得上点心，瞅瞅，这小身子骨瘦成啥样了！”
　　老人总担心林潼太瘦弱在外面受欺负，尽管林潼再三保证也没什么效果，此时只能笑着一边吃苹果一边转移话题：“这苹果这么脆，好甜呀！唉！哥！来吃苹果啊我！”
　　纪帆走过来，坐在一边，看着认真吃苹果的老人喊了一声：“奶奶。”
　　王奶奶瞅了他一眼，点点头：“来啦。坐吧，等会儿就开饭了。”说罢，又中气十足的往外喊，“平子！饭还没好啊！”
　　林潼看着老人精神气十足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等到吃饭的时候更是眼角眉梢无一不带着喜悦。
　　纪帆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个人，这模样，怕是没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亲爷俩。鱼肉挑刺，分别放在两人碗里，王平在边上瞧着，木讷的脸上也带着笑意，见这没自己什么事，站了一会儿便又去了厨房。
　　把王奶奶哄睡了才抱着肚子出门的林潼打了个饱嗝，悠悠然的眯着眼睛，他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只是浑身黏腻着睡不着，总要回去洗漱了才肯彻底睡去。
　　纪帆看着小孩吃饱喝足的脸颊，揉了揉他的头发，在林潼皱眉还没说话之前把人拉上了车。
　　司机刚才也进去吃了顿饭，鼓着肚皮坐在椅子上，红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才进去做了什么坏事呢，其实不过是吃了顿好饭。
　　冷气呼呼的吹着，林潼把脑袋歪到纪帆肩膀上，疲惫的说：“哥。让我靠会儿。”
　　纪帆点头，扶住他的脑袋，前面的司机把广播声音调小，一切都宁静下来。
　　外面的灯火马龙似乎与这片寂静的小天地毫无关系，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投射在林潼细白的手臂上，隐约能看到手腕的骨节和微微弯曲的修长手指。
　　纪帆盯着他的指尖，目光慢慢迷/离起来，他像是醉酒的人，不愿意再压抑自己的情感，遂伸出手握上去，十指相扣。
　　已经成熟的如同一个男人的十八岁少年，声音低沉微哑，在悠扬的背景音乐里飘散开来：“潼潼。和我一起去首都上学吧。”
　　林潼眼皮跳了跳，不知是吃饱喝足后的困倦阻塞了大脑的思维，还是他潜意识里对纪帆的崇拜从未往其他方面想，此时，他的手与纪帆十指相扣，原本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微微抬起，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目光碰触，如同特效一般将外面的声音都屏蔽开来。
　　良久，林潼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低垂遮住眼中的情绪：“爸妈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懒癌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