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成长纪事》疏阑

5、【五】

　　登基大典之后便是祭天之礼。
　　众所周知，在离国的众多祭祀中，只有祭天最为庄严隆重，而祭天中，又以新皇登基之时的祭天最为重要。
　　卿暶伸手拂过身上玄色祭服袖边的彩云锦纹，身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头上的冠冕沉甸甸地压着，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陛下，时候到了。”安公公微鞠着躬走近来，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恭敬，“该前往祭天了。”
　　“知道了。”微微闭了闭眼，卿暶沉声开口，拂袖起身，“走罢。”
　　安公公低声应是，垂首跟在卿暶身后走出了具服台。
　　祭台上，卿暶循着台阶缓缓而上，朝廷百官自身后两侧紧紧跟随。
　　台阶的尽头，是“皇天上帝”的主神牌位和两位先帝的配位。
　　卿暶上前一步，于主神牌位前方三跪九叩，身后众人亦纷纷下跪。这是她的神，也是他们的神，更是离国的神。
　　耳边奏起了熟悉的“平乐”，在她儿时尾随父皇祭天时，曾无数次听到过它，而此时，这“平乐”一如往昔听见的那般，平静祥和。
　　一旁的祭司上前来呈上预先备好的祭酒，卿暶抬手接过，一杯祭天，一杯祭祖，一杯祈福。挥洒的酒水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终于还是落地，溅开一地的水花。
　　“焚。”祭司开口，一旁静候的下人上前，将早先放置于桌上的诸多祭品抬上燎台，点火，熊熊的火焰燃起，将诸多祭品全然吞噬。
　　“礼毕——”祭司沉重的声音响起，迅速地在空中消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员的声音响起，久久不散。
　　卿暶回身，俯视着自己身后的一众官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冷静地不像是自己的：“众卿平身。”那是属于一国之君的声音。
　　她不再是离国的长公主，她是离国的君，离国的天。
　　祭天结束后，卿暶一行人动作迅速地回到了皇宫。褪下了沉重的冠冕，卿暶的心情也稍微好了几分。
　　“陛下，首辅求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卿暶无力扶额，“……宣。”
　　门被轻轻推开，一身朝服的老人面色肃穆，抬腿跨入房中，走至她面前约三尺处堪堪停下，拂袖下跪，尽管有些缓慢迟钝，但动作却是标致得挑不出一丝错，那是历经了数十年的磨砺才有的结果。
　　而此刻，这位在朝廷上叱咤多年的忠臣正伏身于她身前，口中吐出亘古不变的忠言：“微臣，参见陛下。”
　　“首辅快快请起。坐。”卿暶忙伸手虚扶一把，“天色已晚，不知首辅前来找朕所为何事？”
　　“谢陛下。”余向云缓缓起身，在左侧的木椅上坐稳后，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坐在高位上的少年君王，“微臣此番前来，是想和陛下商议一件事情。”
　　“首辅但讲无妨。”
　　“微臣知道陛下天赋异禀，虽并未真真切切见识过，但太傅的话却是做不了假的。”余向云微微顿了顿，轻轻地喘了口气，又开口道，“但是，陛下毕竟不是按着太子的路子上来的，所以，微臣希望陛下能接受微臣僭越的建议，让太傅入宫以辅佐陛下……为政。”说完最后两个字，余向云似乎松了口气，这本就是他与贺彦共同商议的法子，不管当今圣上怎么聪颖，她终究是中途荒废了几年，虽说接受的教育与二皇子一般无二，但是经过这么些年的玩闹，所记得的估计不过十之二三耳，更别说中途还有那些个劳神费力的情债。而让黎太傅来担当此任，也是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果，他们二人年事已高，他人又不放心。黎太傅忠心程度不下于他二人，且曾是二皇子的老师，当初陛下陪二皇子旁听的时候便是他上的课，想来应当更适合。虽然……但想来他们都是冷静自持的人，且自从那件事之后，已然分道扬镳，也无所惧。
　　应该。
　　卿暶听着从余向云口中缓缓吐出的字眼，原本置于身前的手一点一点握紧，黎太傅，黎缙，子修啊……
　　她微微地阖眼，复又睁开：“首辅大人所言极是，既如此，便传太傅大人进宫吧。”
　　“是，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