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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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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海岚以为,除了当日她告知梅渡林以外,世上该没有人知道这套手法。即便是姐姐,也不知道降红鸾,而眼前的高临川,却肯定地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降红鸾是爹生前曾私下传授于她为日后防身而备,连哥哥姐姐都不曾听闻,为何血阎门的人会知道?
高临川将右手举至嘴前,朝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轻吹一口气,动作随意优雅,似是习惯。随后道:“我们不用绕圈子,向姑娘,只要你把降红鸾的心法口诀,每一招一式都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你还能平安见到你姐姐。”
向海岚又是一震,原来血阎门抓她,是为了降红鸾的绝世手法。
“你是怎么知道的?”向海岚开口质问,“那是向家的秘密,为什么血阎门的人会知道?”
“向家的秘密?”高临川纵声一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在这里,降红鸾根本不是秘密。”
向海岚睁大眼睛,诧异不已。江湖上根本没人知道降红鸾,可他居然说血阎门中人人知晓?
“如果降红鸾在血阎门不是秘密,那为何当日黑刹还是轻易死在我的手上?”
本以为这番话会让高临川意外,却不料他不以为意道:“原来他不是死在风写意手上。黑刹若知道自己是败在降红鸾上,死亦瞑目了。”
向海岚又听他道:“虽然血阎门中人人知道降红鸾的存在,但当世之中,仅向姑娘一人知道心法口诀。这也是我教千辛万苦要把你请来的原因。还请向姑娘倾囊相授。”
“向家的绝学,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授于魔教的人?”向海岚正色而愤然,“你们以为把我抓来,我便会乖乖束手就擒?听任摆布?”
“向天庄是世家之首,堂堂天下第一庄,向姑娘是世家之后,行事作风自然正派。”高临川徐徐而道,“只不过,向姑娘恐怕不知道,你理直气壮,口口声声扬言维护的绝学,并非出自向家。”
“什么意思?”向海岚背脊涔出丝丝冷汗。
“换言之,降红鸾根本不是向家的绝学,不是向家人所创,不是向家人相传,只是老天让向青天捡了个最大的便宜。”
向海岚轰然,即刻反驳:“你以为这样一派言辞就可以让我轻信?”
高临川依旧浅笑,回答:“整个江湖无人知道降红鸾,向青天将它传于你,却并未对你说过它的来历,不是么?”
“你错了,我爹曾亲口说过,降红鸾是向家的独门手法。你觉得,我会信你还是信我爹?”
“我知道向姑娘必定不信我的话,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降红鸾不是什么向家绝学,从一开始,它就是血阎门的武功。”
向海岚嗤笑,“降红鸾既然是血阎门的武功,你们又何须将我抓来,要我倾囊相授?”
高临川任她嘲讽,平静解释道:“向青天没告诉过你降红鸾真正的来历,正是因为他深知降红鸾是魔教绝学,若被他人所知,不是惹来杀身之祸,就是名誉扫地。”
“降红鸾是我教第一任教主迟易逍所创独门暗器手法,招式看似奇特古怪,但加以时日练习,便会发现其中的无穷奥妙。”高临川食指轻磨扳指,道:“降红鸾是本教第一武学,由历代教主传于其关门弟子。你应该知道,本教前任老教主名为迟纵。”
向海岚曾听哥哥说过,血阎门的历代教主都迟易逍的后人担任,教主之位由父传子,代代相衍。前任教主迟纵生性残暴,嗜武成痴,堕入魔道。十几年前终因练武走火入魔而死,其子迟傲接掌教主之位。
“降红鸾的武学秘笈向来都是被藏在金门殿中的暗室里,由历代教主自行习练。可二十年前某一日老教主却发现降红鸾被盗。”高临川解释,然后定神注视着向海岚。
“你想说是我爹偷了魔教的武功秘笈?”向海岚反问。
“不,”高临川直言不讳,“以向青天当年的武功,想从金门殿中盗走降红鸾根本不可能。”
“真是难得,你们不借机诬蔑我爹。”
高临川不顾向海岚的怒意,讽道:“向青天算什么人,也值得我去诬蔑?当年盗走降红鸾的人不是他,是本教中人。”
向海岚抑下胸中郁气,听他说道,“当年迟教主有个师妹,是本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她却背叛本教,离开时甚至带走了降红鸾。”说道此处,高临川忽然停下,看着向海岚,又露出之前的笑容,“向姑娘想必也听过她的名字。”
向海岚心中一紧,“我听过?”
“胡昔月三个字,你该听过的吧?”高临川肯定问道。
胡昔月?厉万年堡主的夫人,厉家姐弟的生母?
当年那位‘古月生辉耀明镜,环夕若昔似倾绝’的厉夫人,竟然是血阎门的人?是魔教教主昔日的师妹?
“血阎门当年在一夜间杀光厉家堡的人,难道就是因为厉夫人盗走了降红鸾?”向海岚惊异地问道。
高临川开口:“向姑娘似乎渐渐开始相信高某的话了?”
见向海岚微微一怔,高临川笑得云淡风轻,转身朝里走了两步,边走边说:“二十年前胡昔月虽逃出血阎门,可想逃过我教的追杀又岂是易事。后来她嫁给厉万年,本以为可以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呵,简直愚不可及。”
向海岚见他神色淡然,口气轻缓,却不知为何倍感凉意。
“背叛血阎门已是死罪,盗走本教绝学更是罪加一等。”高临川转过身,朝向海岚说,“即便她逃到天涯海角,老教主也会把她抓回来。十年前,我教之人多次到厉家堡欲夺回降红鸾,可那贱婢不知将其藏在何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老教主一怒之下命人一把火烧光厉家堡,本以为全死干净了,没想到还留下两个落网之鱼。”
“我们曾翻遍厉家堡也找不到降红鸾,后来经过教徒十年间的询查,才知道原来早在二十年前,胡昔月刚逃出血阎门时,就把那本秘笈给了向青天。”
向海岚心上一抽,手心早已是汗。
“当年胡昔月嫁进厉家堡之前,四处躲避我教追杀,曾被困于苏州附近,当时正是向青天救了她。”高临川向向海岚问道:“英雄救美的戏码,向姑娘该不陌生吧?”
向海岚顿住,还未开口反驳,就听到他又说:“只可惜,胡昔月不是以身相许,而是将降红鸾送给了你爹。向青天知道此乃魔教之物,回去后自然是自习手法,然后将秘笈烧毁。也算是替胡昔月永永远远地藏住了秘笈。只不过他没想到,胡昔月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而将秘笈相赠,反而是害得他十年后不明不白惨死的真正原因。”
“住口!”向海岚听到这里顿时怒极,“就是为了本秘笈,你们一把火烧光向天庄,害死那么多条人命?”
高临川并不反驳,只是脸上的笑意高深莫测,叫人看不透。
向海岚忽然笑出声,夹杂着些许凄惨和落魄,“呵呵……我真是天真,人命对你们而言,怎及得上一本绝世的武学秘笈?血阎门不惜一切代价二十年来都没放弃过找降红鸾,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天下第一还是统一江湖?”
向海岚怎么也想不到,她和厉夫人之间的共同联系竟然是降红鸾。为了一套心法口诀,十年前后,同样的巨变发生在两个世家。
虽然高临川的这番话不一定完全是真相,可厉家堡和向天庄双双被血阎门覆灭却是事实。不论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论降红鸾究竟是向家绝学还是始属魔教,它害死了两个世家近百条的人命,让厉家姐弟,让她和姐姐从此只能生活在仇恨之中,这些都是无法磨灭的惨痛。
向海岚只觉心中某个角落逐渐被冰化,伤到无以复加的冷和痛。死去的亡魂,竟全都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武林绝学!一本武学典籍,就引来如此巨大的风波,向海岚看着自己的双手,当世仅她一人懂得的降红鸾,究竟是至高无上的绝学,还是陷人于水火的魔物?
“说了这么多,不论向姑娘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说出心法口诀,我决不为难你。”高临川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道:“但若向姑娘执迷不悟,高某也绝非怜香惜玉之人。”
向海岚抬头,“怎么,我若不说,你要对我用刑么?”
高临川眼神犀利,口吻瞬时冷下不少,“我和左门那老家伙不同,向来瞧不起刑罚。但若你真一意孤行,我自然有办法对付。”
向海岚微昂下巴,“魔教之人多的是卑鄙无耻的行径,我既然来了,就准备好接受一切恶果。”
高临川眼神一黯,“降红鸾本就是我教武学,我只是请向姑娘将本教之物原数奉还,并非过分之举。”
向海岚别过头,不予回应。
高临川走近,伸手抓过向海岚的右臂,“水灵丫头的‘振铃响’你该见识过了,要不要也亲自尝尝其中滋味?”
向海岚不顾右臂生疼,昂首直视,反问道:“右长老不是不屑用刑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哈哈哈,区区一个振铃响算什么用刑?血阎门的刑罚可以叫任何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高临川瞪视她,“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若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我就在你右臂上种‘离心盅’,即便到时候你愿意说了,只怕也是少了条胳膊。”
高临川甩开她的手臂,说:“多说无益。向姑娘就先回去再好好想想吧。”随后他对着向海岚身后的教徒道:“送向姑娘回房,好生照看。”
“进去吧!”教徒将向海岚朝屋里一推,随即关门反锁。
向海岚一步踉跄,右臂不小心撞上桌角,刚才被高临川捏住的地方顿时火辣辣地泛着疼。
不去顾及手臂上的感觉,向海岚还没能从刚才的那番话中抽身出来。
如果高临川说的都是真的,一本小小的降红鸾,才是害得向家家破人亡的真正原因,那她该用什么方法才能颠覆这个魔教,为父兄报仇?既然血阎门如此想得到降红鸾,他们必定不会轻易杀了她,但明日见到高临川,自己真的有把握能杀了他?只怕还未伤到他,就已经被擒。
向海岚不觉有些烦躁,心头纷乱,她朝屏风后走去,忽然有一只手蒙住她的嘴巴,将她奋力拖往屏风后。
“唔……”向海岚始料不及,被那人拖着带了几步,刚想反抗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向海岚闻声,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垮,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
眉峰淡蹙,明眸似水,澄澈深邃,湛动的双眸紧紧锁着自己,似紧张似焦急似担忧。
一双她追随了近二十年的眉目,此刻出现在眼前,顿时叫向海岚震惊不已。
他紧拽着她,片刻后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刚欲开口,却见她突然伸出双臂,直接反身搂住他。
感觉到她身子微微颤动,他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
向海岚将脸埋进他的肩膀,久久不语,只是用力抱着眼前的人,好似寻找到了漂泊许久的浮木,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只有在他面前,之前伪装的一切勇敢坚强才可以统统卸下,这一刻她不必戴着防备的心思去面对任何人。
此时才知道,原来表面的坚毅只是伪装下的假象。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就这样留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想,不去理会。
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的拥抱,被压抑缩小的思念原来真的可以解脱释放。
之前冰透沁寒的心,似乎逐渐复苏,依偎着暖源,慢慢寻回方向。
“你真的来了……”许久之后,向海岚闷声说道。
“木兰一告诉我你被带走,我就赶来了。可惜没追上,你还是被带进了这里。”
向海岚轻轻摇头,双臂收紧,不再说话。可忽然,她松开他,吃惊地问:“你……你怎么进来的?你一个人来的?”
“嘘……”风写意以食指抵住她的双唇,怕惊扰到门外的教徒,低声道:“这个世上皇宫也不见得拦得住我,何况一个血阎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向海岚还是难掩惊异,毕竟血阎门不是普通的地方。
“这个之后告诉你,我先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