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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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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向海岚才见识到凤来楼真正的面貌。
夜幕刚至,整个凤来楼便陷入一派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情景,人来客往,热闹非凡。大红锦绸缠绕,七彩轻纱笼罩,三层高楼处处灯笼高挂,通彻明亮,与缤纷色泽相应生辉。艳丽之极,却不俗气,好似五色琉璃,四分引人,三分夺目,两分精致,一分神秘。
而此刻,全场人都注视着大堂前台上正在跳舞的女子。玉白凤坐在左面某张桌子边,静静打量着台上灵动的身影。
只见跳舞的女子身着鹅黄上衣,梅红罗裙,香肩裸露,长发四扬。她的舞姿轻柔曼妙,婀娜动人。从舞步到动作,一颦一笑,伊人楚楚,若怜若媚,似娇似俏,好比一朵红色蔷薇,美不胜收。
自前朝以来,凤凰舞盛行流传,上至公主臣女,下至闺秀千金,纷纷学习。但学的人虽多,可跳得好的却没有几个。当朝尚书次女柳飘絮便以一曲凤凰舞得到圣上垂青,封为柳贵妃。
而此刻跳舞的厉南卿也丝毫不逊色。
向海岚本以为玉白凤知道她便是北方有名的“卿美人”后,会改变让她进凤来楼的主意。毕竟这个美貌的女子背后还有一个恶名缠身的“鬼狂刀”。可向海岚却没想到,玉白凤非但没有顾忌和拒绝,还当晚就大摆红台,让厉南卿登台接客。而早在厉南卿上台前,玉白凤便对在场所有客人道明,今夜台上的红倌姓厉,竞价的底线是三千两。
“姑娘,你瞧那位厉姑娘,跳得真好!”一旁的木兰不禁由衷赞叹。
向海岚不答,只见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成片。而不少男人已蠢蠢欲动,先后抢着开始叫价。
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好!跳得好!”随后面向玉白凤,开价道:“我出四千两!今晚包下这位厉姑娘!”
另一边立刻有一位年轻公子,摇着玉扇,道:“我出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六千三百两!”
堂内叫价声不断,此起彼伏,一波高过一波,价码也被越抬越高。
“这些来凤来楼的男人,一个个看上去有模有样,结果全是来寻欢作乐的!”木兰有些反感道。
“你们家七少爷不也一样人模人样,常来这里寻欢作乐?”向海岚反问。
木兰本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能对说的言辞,只能闭嘴不语。
向海岚看了眼玉白凤,但见她笑而不语,低头品茗,继续等着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个报着价。而向海岚又看向厉南卿,此时站在台上的厉南卿则眼满笑意,神情仿佛在游戏,又仿佛在盼着什么。
终于等到有人把价码提到一万五千两时,玉白凤堆开笑容,站起身,准备开口定价成交,让那位满身富贾之气的大财主包下今晚的厉南卿。可话还没说,就听到楼上有声音传下来:“三万两!”
“三万两?”楼下众人纷纷仰头而望,惊讶地寻找开出高价之人。就连厉南卿也好奇而玩味地将眼光投向楼上。
只见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位年轻公子,身着紫色锦衣,头顶银珠玉冠,气质俊儒,仪态不凡。
而当玉白凤看清此人时,却不禁睁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开价的不是别人,正是男扮女装的向海岚。
一旁的木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家公子出三万两,包下这位厉姑娘。”
下午当向海岚在大堂见到前来卖身的厉南卿时,便急欲找她询问厉家堡与向天庄被血阎门所灭,原因是否可能有关之事,但却遭玉白凤阻止。玉白凤认为向海岚现在情况特殊,不宜见外人。而向海岚也不便向她多解释想见厉南卿的原因,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如今向海岚出面当众花钱,才能名正言顺地跟厉南卿说话。
众人只见玉白凤盈盈走上二楼,停于向海岚和木兰面前,问:“这位杨公子,你当真愿意出三万两包下厉姑娘的今夜?”
向海岚一顿,心想“向”和“杨”音近,便学起平日风写意玩世不恭时的口吻,说:“在下被厉姑娘的绝美舞姿吸引,别说三万两,再多也没问题。”
一旁的木兰暗笑,心想如果七少爷知道这笔花费要添在他头上,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六大世家中,当数韩云庄和风少堡最富,区区三万两的确不在话下。
玉白凤有些不满,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对向海岚说道:“姑奶奶,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居然敢这么招摇?你就不怕有人认出你?”
向海岚顾不了这么多,看着玉白凤,故意对着楼下,大声道:“玉老板,这桩生意你接还是不接?”
玉白凤干眼瞪着她,头也不回对楼下吩咐:“把厉姑娘送到杨公子房里去!”
房间里,厉南卿坐在向海岚对面,主动倒了酒,见向海岚不喝,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她也不说什么,自顾自喝起酒来。
“这上等的竹叶青,杨公子都不尝一点么?”厉南卿边饮边问,打破房内的沉寂。
向海岚不看一眼桌上的酒,而是直接问,“厉姑娘为何会在凤来楼?”
厉南卿不答,却开起玩笑,“不来凤来楼,怎么能见识到杨公子这般俊俏的男人?”
向海岚一怔,虽觉她言行大胆狂放,却并无厌恶之感。
厉南卿继续喝着酒,说:“早就听说南方的女子各个灵秀动人,没想到连男人也秀气得很。”
“厉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来凤来楼?”
“杨公子花三万两,难道只为和我谈来历出处?”厉南卿娇媚一笑,“良辰美酒当前,春宵时刻千金,岂能这样浪费?”
说完,就见厉南卿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向海岚身边。她俯身靠近向海岚,在她耳边轻吹呵气,喃喃道:“杨公子,我们干点好玩的事,如何?”此声轻如蚊叫,若换了男人,必定难耐心痒,为所欲为。可传到向海岚耳里,只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向海岚刚想退开,却听到耳边又传来厉南卿的细数声:“五…四…三…二…一!”
当“一”字刚落音,就听到房门被“砰”得一声推开,同时还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你胆敢碰她一下,我叫你死无全尸,鞭尸十日!”
向海岚一吓,完全没弄清状况,却清晰地听到耳边有阵如铃的笑声一闪而过。她惊讶地回头看向厉南卿,却见她也神色讶异不解,直瞧着门口站着的男人。
向海岚往门口看去,只见一张轮廓峻瘦、棱角分明且充满怒气的脸出现在眼前。站在门口的男人身形高大,魁梧健壮,浓眉炯目,五官深凿,一件黑色披风,配上背后一把大刀,整个人英气威武,气势凛然,叫旁人不敢靠近。
男人冲进房,走到桌子对面,对着厉南卿喝道:“胡闹!”
厉南卿无辜眨眼,开口反问:“这位爷,你也想出三万两包下本姑娘的今夜么?”
这话让男人顿时怒目圆嗔,对向海岚直吼:“好色之徒!你竟敢打她的主意!”
向海岚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身边的厉南卿笑语撩拨,“这位杨公子斯斯文文,风流倜傥,怎么会是好色之徒?”
男人道:“人面兽心!”
向海岚见人误会,忙开口说:“这位爷你误会了,在下不是……”还没说完,只见男人已从背后抽出大刀,口中边喊“我劈了你!”边将手中利韧直面向她挥来。
向海岚虽武功不济,可最基本的应招功夫还会几招,她侧身及时避开那把大刀的挥砍,可眼前的桌子却顿时被一劈为二。没等她缓过神,男人已横向挥来第二刀。向海岚即刻闭眼向下一蹲,却感觉到有一股强劲之风从头顶呼啸而过,然后跟着便听到一声脆响,头上束发的玉冠被击碎,长发即刻散落下来。
当厉南卿和眼前的男人看清向海岚是女子时,一个收刀暂时停下,另一个却眼露惊艳:“你是女的?”
向海岚只觉惊魂未定,却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虽穿着男人的衣服,披头散发,却依旧显得耀眼动人,明眸亮颊,唇红齿白,说不出的清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还美的女人哪!”厉南卿凝视着向海岚,不由感慨。
而手执大刀的男人却道:“你一个女人,居然也敢起色心,更该杀!”说罢,举起刀又砍向向海岚。
“住手!”
只听见同时有两人异口同声的阻止。向海岚定睛一看,说话的一个是厉南卿,一个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的风写意。
“写意!”向海岚犹如见到救星,迈步冲进他怀里。
风写意一边安抚向海岚,一边对房中的男人道:“厉兄可还记得在下?”
男人将刀插回背后,冷冷道:“原来你也流连这种地方。”
风写意淡笑,不解释什么,对怀里的向海岚说:“岚儿,你不是一直想见厉南卿和厉北狂么?现在人就在你面前,怎么反倒害怕了?”
向海岚闻言,回头看向男人,“你果然就是厉北狂!”刚才见到他背上那把大刀时,她就猜测或许正是“厉魂”,而眼前的男人可能就是厉北狂,无奈根本没时间证实,还差点丢了小命。
“啧啧啧,刚见到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现在又出来个潘安似的公子,凤来楼果然是好地方呢!”厉南卿看着风写意说道。
她走到他面前,边打量边问:“你就是风写意?江湖上那个不会武功的风七少?”
“正是在下。”风写意答。
“那我问你,‘四俊’里的其他三个男人,也像你这么好看么?”厉南卿满脸无邪地问道。
“弱不经风,手无缚鸡,有什么好?”另一边的厉北狂口气不善。
厉南卿瞥了他一眼,凉凉道:“总比某些不解风情的臭木头好上一百倍!”
厉北狂神色一僵,显得有些不自然,却不再说话。
向海岚见状,这才想起江湖上关于两人“不伦”的传言。
厉南卿问向海岚:“不知道这位‘杨姑娘’是什么人?”
向海岚并不迟疑,直接答:“我不姓杨,姓向。向海岚。”
“向海岚?”厉家姐弟闻言皆是一惊。
厉南卿随即又问:“向天庄的向海岚?武林第一绝色的向海岚?”
向海岚见她反应不小,微愕点头。
“你不去血阎门,躲在凤来楼做什么?”厉南卿不解,开口反问。
而厉北狂则问:“外面传言,向海岚于昨日在风少堡落入血阎门之手,”他又看向风写意,道:“看来,是假的。”
“传言是真的,只不过,”风写意淡然而答,“向海岚是假的。”
他们的话让向海岚想到什么,即刻问风写意:“花慢被血阎门的人带走了?她是不是很危险?”
风写意回答:“你不用担心,三天之内,花慢必能自己回到风少堡。”
向海岚虽诧异,但见风写意满脸从容,便稍稍放心,又问:“那我姐姐呢?我走了之后,风少堡怎么样了?”
“云儿没事,倒是三哥受了伤。”
向海岚微惊,“姐夫武功这么高都受了伤?那其他人呢?”
风写意口气轻描淡写:“大家都没事,你不用操心。这个我过会慢慢再告诉你。”风写意眼神转向厉家姐弟,问:“不知两位怎么会出现在凤来楼?”
“当然是听到关于向天庄被灭门的消息,才赶来的。”厉南卿答。
“在下不是问两位为何来苏州,而是好奇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凤来楼。”
“这个么……”厉南卿停顿,看了眼一旁的厉北狂,“你问他!”
“你一个人偷跑出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厉北狂口气冰冷,暗含怒气。
“你敢说你不知道?”厉南卿气恼不满,恶狠狠道:“既然厉爷不知道,那我就在凤来楼待下去,一直待到你知道为止!”
“你敢!”厉北狂脸色不悦。
“你看我敢不敢!”厉南卿气得快跺脚,“你竟敢凶我!”
厉北狂猛吸气吐纳,调整情绪,无奈之下只能放软口气:“卿,你这样爹娘会担心。”
“爹娘若地下有知,看到你这个弟弟欺负姐姐,才真会伤心!”厉南卿语气虽固执任性,可听到他提及爹娘,反倒有些神伤而道:“若我这般胡闹几次,爹娘真能知道,我宁可替你背负‘鬼狂刀’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