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风子音

10、第九章

　　捧着一大束铃兰，初晴走出花店。没走几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一群男男女女。他们共六人，四男两女，打扮花哨夸张，流里流气，够肩搭背，有说有笑。

　　当他们从初晴身边经过的时候，里面一个穿黑衣服的男生认出她，“闻初晴？你是闻初晴，对不对？”

　　初晴暗自叹口气，“高飞。”

　　“真的是你啊！”叫高飞的男生随即对身边另外几个人说，“你们不认识她了？高中跟我们一起在外面混着玩的闻初晴啊！”

　　“哪个闻初晴？”一个穿红衣服的女生不耐烦地问。

　　“就是胖子暗恋过的那个！”

　　“哦！后来一下子消失的那个是不是？”众人渐渐想起来当日的事。

　　“你后来都去哪了？我们找都找不到你。”高飞问，“好像那次酒吧以后，就没见过你了。”

　　“生了场病，在医院里躺了点时间。”初晴淡淡地回答，“我还有事，先走了。”

　　“下次大家出来聚聚啊！”高飞在她身后喊道。

　　初晴迈开大步，甩掉心里的不安和厌恶，急急往家里走。

　　回到家后，发现景修正在他房里。

　　“又去买铃兰了？”景修看她，“好像从某个时候开始，你突然特别喜欢铃兰。”

　　她把花插好，走到景修面前：“铃兰的花语，我不是早告诉你了？”

　　景修沉默，知道她的意思。

　　铃兰的花语是Return of happiness，即幸福归来。对初晴而言，景修愿意留在她身边，她能从那个沉沦的闻初晴变回今天的自己，都是幸福，再次回到身边的幸福。

　　她主动投入景修怀里，闷闷地说：“修，我刚才看到他们了。”

　　“他们？”一问完，他就明白她指的是谁，“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她在他怀里摇头，“不过，还是有人认出我。幸好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都过去了。”他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

　　“可是，别人不是总说，有过污点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摆脱那个污点么？”

　　“傻瓜，你那么点事算什么污点，别胡说。”

　　“修，你要一直在我身边，永远牢牢看着我，知不知道？”没有安全感，是她一直无法戒掉的坏习惯。

　　“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没有人能再带坏你。”

　　“嗯……”初晴抱紧景修，“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又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景修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然后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侵袭。他随即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什么时候去学校？我送你。”

　　“老时间啊，怎么，今天你有空？”

　　“嗯。”

　　第二天，学校三教。

　　“快点快点，你再这么慢吞吞，一会儿又抢不到好位置了！”亚凡急急忙忙，拉着初晴一下课就往外冲。

　　“小姐，那是凭票入场，规定座位的好不好？你再怎么赶，也坐不到第一排啊！”初晴提醒。

　　“没准谁正好有事不去呢，平白空出来的好位置万一让别人先占了，那多亏！”

　　“那个Black Zone又不是第一次演出，以前怎么没见你有兴趣？”

　　“做人要与时俱进，不断更新！”

　　初晴拉住她奔赶的速度，食指点着亚凡的鼻子，问：“你少胡扯，老实交代，是不是别有所图？”

　　“笑话，姐姐我还需要去图别人？”

　　“哦？那你这么紧张拉着我去看学校话剧？我都没发现你有这方面爱好。”

　　“身为学校一分子，支持校园活动理所当然！”

　　“你不是常说，学校里的社团不是坑钱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找个男人谈谈恋爱算了？”初晴狐疑地看着她。

　　“那时候我思想觉悟还不高嘛！啊呀，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去看不就行了。”说完，拉着初晴头也不回冲向学校文艺大礼堂。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许多同学正陆陆续续进场。初晴仔细看了眼门口那张七八米长的巨大海报，整幅海报全为红色，上面仅有一排白色的字：“第N次的亲密接触——Black Zone话剧演出”。

　　“怎么样，没白来？”亚凡得意地问。

　　初晴对痞子蔡的喜爱，亚凡当然不会不知道。虽然话剧打着类似的标题却很有可能演出一段跟轻舞飞扬完全无关的剧目，但她相信光标题就有足够的影响力把初晴留下。

　　“可我怎么总觉得你怪怪的，好像有阴谋？”初晴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甭管阴谋阳谋，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凭票进场后，果然如亚凡先前预料的一样，首排竟有两个空座。不顾初晴阻止，亚凡直接拉着她上前坐下，等待开演。

　　约莫二十分钟后，话剧正式开始。

　　而演出开始一分钟后，坐在第一排的初晴就知道被拉来的真正原因了——台上那个身穿米色衣服，全神贯注在演戏的男主角，就是当日被拒的苏以白。

　　“你搞什么鬼啊？”初晴问右手边的亚凡。

　　“什么啊？我不知道哦！”

　　“平白无故留着第一排的两个位置只有我们坐，男主角好巧不巧是小苏学长？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是串通的？”

　　“反正你有景大帅哥了，而且打死也不会变心，那来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你老实说，你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别急，别急，专心看话剧！人家演得那么卖力，你多少看两眼吧！”

　　初晴无奈，只能叹着气，硬着头皮看完话剧。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演员站在台上鞠躬谢幕。整场话剧的故事内容虽跟《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毫无关系，但凭良心而言，话剧并不难看。另外，初晴发现苏以白虽然跟她说话时会脸红紧张，但在台上表演，即使演到感情戏部分，却可以从容坦然，极具专业水准，这倒令她有些意外。

　　本以为就该散场了，却发现台下没有任何观众起身准备离开，初晴不免好奇地环顾周围。

　　“还有么？”她问亚凡。

　　“重头戏才要开始哪！”亚凡越发显得神秘。

　　正当初晴疑惑不解时，男主角苏以白已经走到台前中心的位置，对着话筒开始说话：“谢谢各位来观看我们的演出，也感激各位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支持。Black Zone虽然是由版院创办的，可许多年来都得到其他各个院系的帮助和支持，我代表整个剧社向所有给予过我们帮助的组织和个人再次表示感谢。同时，我们会继续努力，为以后每一场演出都倾尽全力，希望可以为全校师生展现不同的艺术成果，也让理工的Black Zone剧团能持久进步和发展。”

　　话音停顿，台下掌声四起。

　　“看不出来小苏学长还真有点当领导的感觉哈。”亚凡边鼓掌边凑着脑袋跟初晴说。

　　初晴没有回答，她还在思考亚凡刚才说的“重头戏”究竟是什么。

　　掌声停歇后，苏以白又继续开口：“各位都知道，我们Black Zone有个成文的规定，就是每年演出结束后要以某个特殊的形式来挑选下一年话剧演出的女主角。当然，今年也不例外。好了，接下来是我们剧社一年一度的‘选角’时间，各位准备好了吗？”

　　这一句话，比刚才那整段发言引来更多的掌声和欢呼。

　　“选角？”初晴再次对好友发问，“选什么角？”

　　“人家不是说了嘛！选明年的女主角啊。台上那个女主角，也是去年选出来的。”

　　“就这样随便选？万一选到的人不肯演，或是完全没有演戏天赋，怎么办？”初晴不解。

　　“知道Black Zone为何可以在理工校园内成为‘第一社团’多年而屹立不倒？因为他们有办法把每个不会演戏，不喜欢演戏的人变成实力派！再说了，他们每年只选一个女生，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生会没有一点演戏天分？”

　　“快点开始吧！”台下已经有迫不及待的人开始呼喊。

　　“那我来说下今年的方式。过会全场会关灯，只留一盏聚光灯。而我则转过身，在心里默数一百。等我以我的速度数完喊停时，聚光灯打在谁身上，谁就是明年Black Zone的女主角。当然，如果被选中的是男生则不算数，重新来过。”

　　不知道为什么，初晴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她问身边那个一脸期待的人。

　　亚凡转溜着大眼珠开始装傻充愣。

　　而台上的苏以白已经转过身，拿着话筒说：“可以开始了。”

　　于是，全场一下子暗了下来，所有灯光都被关掉，只有大厅正上方的一盏聚光灯带着刺眼而夺目的光芒四处扫射着。

　　初晴总感觉不对，起身欲离开，却被亚凡一把压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真出卖我？”

　　“这怎么能算出卖？当一回Black Zone的女主角，这是多少理工少女梦寐以求的事啊！人家抢还来不及，哪有你这样躲的？”

　　“那你自己去演好拉！”

　　“你以为我不想？谁让小苏学长看上的是你？他拜托我老半天，左求右叩的，我不好意思拒绝人家。”

　　“那你就好意思出卖我？”

　　“说了不是出卖！丫头，反正你不会看上他，那么去演个话剧也是心里坦荡荡，就当自己玩玩，为大学生活添点美丽骄傲的回忆嘛。我可真是这么为你想的，何乐不为，是不？”

　　“我心里坦荡荡，万一人家心里常戚戚，怎么办？”

　　“小苏学长这样的人，当不成男朋友，交个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你怎……”初晴还没讲完，就发现聚光灯此刻已打在自己身上。

　　而同一时间，苏以白已经喊了声“停”。

　　一秒钟后，全场灯亮，苏以白转过身看着初晴，对所有人说：“恭喜前排这位女同学，成为Black Zone下一年话剧女主角。大家掌声鼓励下。”

　　于是，雷动的掌声再次响起。

　　初晴只感措手不及，为时已晚，无奈地看着某人的奸计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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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食堂。

　　“丫头，还生气？”亚凡拿着筷子在闻初晴面前晃了晃。

　　“我问你，你们怎么保证灯光照到我的时候，苏以白正好喊停？”

　　“这个简单，他心里快数到一百的时候，拿出手机给负责打灯光的同学打个电话，提醒他把灯光对着第一排7号座。电话响一声就挂，然后他马上喊停，同时把手机放回口袋，多练几次，误差不会超过一秒！当时全场黑暗，所有人都只关心灯光照哪，根本没人注意他。”

　　“看不出来小苏学长还蛮会用小聪明？”初晴低头喃喃道。

　　“这么聪明的方法当然是姐姐我想……”发现自己说漏嘴的同时，亚凡看到了闻初晴杀人的目光。

　　“呵呵……”亚凡干笑两声，“丫头，我还不是为你好么……”

　　“你自己招吧，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我是那种人么？”亚凡理直气壮。

　　初晴斜眼看她，用眼神警告，你再不说，别怪我翻脸！

　　“其实……就一个电话号码……”亚凡吞吞吐吐地回答。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提过，有个姓郑的，跟你们家景少气质雷同的？”

　　“就为了个男人？你把姐妹卖了？”

　　“不只是个男人！是个气质与景修相仿的男人那!”亚凡强调。

　　“那还不是个男人？”初晴眼珠一转，口气不善：“你什么时候对修有感觉了？”

　　“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敢对他动心思和念头！”亚凡立即澄清，“我是对那类型的有感觉。”

　　“然后呢？”

　　“你也知道，你们家那位那种类型，都被动得很，我几次主动人家都没反应，到现在我连电话都没搞到。后来我打听到他竟然和苏以白是一个班的，所以……”

　　“所以苏以白找你，你正好来个顺水推舟，是不是？”

　　“那天苏以白来找我，你没看到他那真诚的样子，正常人谁忍心拒绝呀……”

　　“你言下之意，我不正常？”初晴瞪她。

　　“没有没有！丫头，你不知道，苏以白跟我说，他想找你当Black Zone明年女主角的时候，我虽然知道他想借机接近你，可又觉得那个机会难得，白白放弃可惜了，再看看小苏学长也不是坏人，就答应了。”

　　“少说得冠冕堂皇，你比较在意的是那个电话号码吧？”

　　亚凡放下筷子，坐到初晴旁边，挽住她手臂：“好拉好拉，我承认我是有点小私心，不过我起初真的有犹豫过甚至想拒绝的，但最终让我答应的不是那个电话号码，而是Black Zone明年要演的那场话剧！”

　　“什么意思？”初晴越来越听不懂。

　　“我有事先问了小苏学长他们明年要演什么，我跟她说小晴可不是什么戏码都肯演的。然后他就把明年的话剧剧目告诉我了，你知道是什么？”

　　初晴怎么可能猜得到，“是什么？”

　　“《璇玑图》。”亚凡双眼放光。

　　初晴明显一愣。

　　“‘徘徊宛转，自为语言，非我佳人，莫之能解。’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心动呀？”亚凡笑眼弯弯。

　　“他们明年演这个？”初晴有些诧异。

　　“百分百确定！”

　　初晴终于明白为何亚凡会有信心她一定不会拒绝。高一出事那一年，她开完刀出院回家，起初几天也都是躺在家里的床上静养。可一天二十几个小时都睡在床上，早闷得她寂寞难耐更越发睡不着。但她身体虚，实在不能下床，为了帮她解闷，景修就一直守在她床边陪她，讲故事逗她或哄她睡觉，起先还有点效果，可后来她故事越听越不想睡，死活硬是不肯睡觉休息。于是景修就换了种“哄她”的方式——念诗词。念久了，闻初晴想不困都不行。

　　景修从头到尾只念了两个人的诗词，一个是纳兰容若，一个是苏若兰。

　　《璇玑图》正是苏若兰的遗世名作，而苏若兰和窦滔的故事也是景修反复给她讲过很多遍的。

　　“丫头，不气了，OK？”亚凡摇着她手臂求和。

　　“看不出来，苏以白表面腼腆内向，原来完全不是这样！”

　　“其实，小苏学长只有见了你才会紧张脸红，足见人家是真喜欢你啊！”

　　初晴斜眼睨她。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你也对那个《璇玑图》有兴趣，这事就这样了，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初晴捏着亚凡的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