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渊》彀中

4、幻境

　　“你……”堇色退了一步，此时，她正站在台阶之上，浓郁的黑色笼罩了她的身影，却遮不住她的眼。
　　他站在台阶之下，离堇色不到五米远，低垂着头，身上，是和死者一模一样的校服，浓重的戾气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鬼魂身上的戾气都要来得浓重。
　　“我等你，已经好久好久了，我的，由祭大人……”他抬头，嘴角露出一抹阴暗的笑容。
　　“由祭，由祭……”住在堇色隔壁的上杉樱敲了敲堇色的房门，半响，无人应答。
　　大楼死寂，就只剩下上杉樱一个人的声音，伴随着空荡荡的回音，说不出的诡异。上杉樱暗叫糟糕，难道由祭也得到了试炼之书？掏出手机，上杉樱打给了御上念。
　　此时，御上念正躺在床上，于他而言，唯睡觉与洛洛不可辜负，任手机响得欢乐，他自巍然不动。
　　上杉樱只得转而拨给了洛浅泽，打心底，她不想去烦泽的。
　　洛浅泽此时也躺在床上，尽管白天浑若无人地蒙头大睡，他依然没缓过劲来，果然，一个人是不行的吗？只是一个小任务而已，就累成这样，若是由祭在就好了，那样优秀的由祭啊，守护者，果然还是不行。
　　“嗯？”皱眉接了樱的电话，他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泽，不好了，由祭也得到了试炼之书，我们得赶紧去找念大人救她。”若没有试炼之书，她是不可能跨越空间找到由祭的，念怎么这样粗心，竟将试炼之书给了由祭，明知道由祭的力量还未觉醒，这不是丢她进火坑吗？
　　“我知道，”果然是因为由祭，洛浅泽语气淡淡，“是我给她的。”
　　“呐，泽，”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只有两人相依，一头黑发及踝，白色长裙曳地，过度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紧紧抵扣在他的胸膛，长长的睫毛似蝴蝶振翼般脆弱地扑闪，掩不住脆弱的光芒，“我快要死了吧。”
　　一滴眼泪，滴在她的脸上，她抬头，紫色的眸漂亮得摄人心魂，手，触碰上他的脸，“我很高兴，很高兴呐，泽居然在为我忧伤，只在这一刻，答应我，也是最后一刻。”
　　“由祭……”
　　“嘘……安静一点，泽，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她复又闭上眼，似解脱一般，“等泽找到我的时候，让我早点清醒吧，只有泽做得到，泽，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帮我再次看清，这无法逃离的宿命……”
　　一声巨响，打破了洛浅泽的沉思，是上杉樱挥拳砸门的声音，“泽，你怎么可以这样，由祭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
　　“她是召唤师，我的搭档，”洛浅泽冷冷地抱着手臂，不为所动，“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笨蛋，笨蛋，泽你个笨蛋，你知道吗，”像被惹恼了的猫儿，上杉樱也只能怒急地跺跺脚，“这次的试炼是亡灵啊，被血族邪恶之派害死了的亡灵，灵魂无法超生，无法获得救赎，永生永世沦陷在黑暗深渊不断重复噩梦的亡灵啊。”
　　“不是妖兽？”洛浅泽退了一步，冰冷的脸出现了裂痕，担心之色显露无疑，他原本只是想让由祭借此机会激发一下本能，若能契约一只妖兽防身更是极好的，因为召唤师这体质，天生容易吸引灵体附身，是圈养灵魂的温室，若主人不够强大，更会成为恶灵攻击的目标。
　　“早就改了，因为泽去执行任务，我们也没想过让由祭参与，就没告诉泽。呜呜……这下怎么办，怎么办？”
　　“樱，”洛浅泽朝上杉樱伸出了手，“抓住我的手，我会找到她的，无论她在哪里。”
　　上杉樱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抓住了洛浅泽的手，“对啊，泽是由祭的守护者，心意相通，泽一定会找到由祭的，一定会的。”
　　“说来，”上杉樱突然想了起来，“由祭和那个亡灵还有些关系嗳。”
　　“？”
　　“泽还记得玩偶游戏吗？”
　　玩偶游戏，是由祭和洛浅泽曾接到的任务之一，一所高校接连发生了数起学生失踪案，失踪的学生无一不是美丽得像个洋娃娃般的孩子，他们接到委托，来到了那所学校，暗中保护一个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猎物的男生。可是他们选错了，血族的下一个目标并不是那个男生，而是男生的妹妹，他们可以说是眼睁睁地错失了最佳拯救女孩的机会。
　　“嗯，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呢，那是一次失败的任务，在最后围捕血族时，血族恼羞成怒，首先指使失去神志的妹妹将哥哥乱刀斩于台阶之下，再让玩偶们给他打掩护，匆匆逃离了人界，直到现在，那只血族都没有落网。
　　“那个男孩被自己的亲妹妹乱刀砍死，死后又亲眼看见了自己亲妹妹的尸体被烧为灰烬，还被血族诅咒，无法安息，无法投胎，由祭让把他处决了，但念大人……”
　　“让他进了试炼之书？”洛浅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要是由祭知道了，绝对会阻止的。
　　“嗯，”上杉樱双手合十，祈祷，“由祭千万不要生气啊。”虽然这样对待亡灵是过分了一点，但念大人也是为了大家好。
　　所谓试炼之书，是用咒术创建出来的四维空间，它的时间，永远停留在寄主记忆最痛苦之处，并不断轮回，陷入试炼之书的人也将会承受寄主的宿命，除非，他们能打破寄主的噩梦，或者，杀死寄主，方可回到现实。
　　寄主越强，幻境也就越强。这由亡灵所创建的幻境自然危险一般，而亡灵的力量也不足以将他们永远困在幻境之中，最多，一场噩梦的时间而已。不该的是，竟让由祭在未觉醒时进入了亡灵的空间。
　　而此刻的堇色和三十名学员，正陷入了亡灵不断重复的噩梦之中。
　　“嗳，”堇色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此刻，她正躺在陌生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
　　“请问，”堇色急忙爬起来，拦住了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妇女，“我这是在……”
　　堇色的问话中断了，她呆呆地看着大娘从她面前走过，就这样穿过了堇色伸出的手臂，消失在人海里。
　　“原来，我是在做梦啊。”许久，堇色才回过神来。不过，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太阳照在身上，竟会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一种被猎人窥视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阿月，要乖乖的哦。”越过纷纷繁繁的世俗之声，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传到了堇色耳里。寻声而去，是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初中生，一头亮眼的金色柔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他抬头，浅笑着，眼睛弯弯的，像一抹倒悬的月牙。
　　“恩，哥哥，你也是。”他的对面，是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长长的金色头发，大大的眼睛稍带稚气，如同芭比娃娃一般可爱。
　　男孩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头，“阿月，快去学校吧，下课后不要乱跑，等哥哥来接你。”
　　“嗯，”阿月重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男孩，跑到一半，突然回头，朝男孩挥手，如花笑靥，“哥哥再见。”
　　男孩的笑止住了，他回头，目光透过堇色，带着疑惑和探究。堇色也下意识地回头，她的背后，有一男一女，美得不似凡尘中人，女的长发及踝，眼睛的颜色居然是紫色，带着无尽的魅惑和神圣，而男的，赫然正是洛浅泽。
　　此刻的洛浅泽，和堇色所见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他的眼里，盛满了温柔，嘴角似乎总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笑，就像暖暖的阳光一样舒服，而不是在班上那样，总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长发女子朝堇色所在之地望了一眼，堇色愣住了，难道她看得见我？我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呢？
　　“由祭，怎么了？”洛浅泽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熟悉的两个字让堇色当场石化，由祭？她就是由祭？
　　“没事。”由祭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就像山泉水一样干净清凉，不过却是冷了一点，和现在的洛浅泽如出一辙。
　　堇色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他们都叫我由祭，是在嘲讽我吗？那样完美的由祭，她和她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如果我是由祭就好了，堇色心情有些低落，难怪这么多人都念着她，由祭可真幸福。
　　“诶，你知道吗？”两个人穿过堇色的身体，脚步匆匆，穿着打扮上看应是和男孩一样的初中生，，“最近学校有好多人都失踪了。”
　　“怎么会不知道，”另一个人声音有些叹惋，“我们班的‘公主’都失踪了，果然长得好看了就是危险。”
　　“别说女生，就连漂亮的男生也失踪了好几个。”
　　“啊，男的？那我以后可要小心了。”
　　“别瞎操心了，就你这长相，白送人家估计都不要。”
　　“我哪儿差了，我……”
　　两人渐行渐远，堇色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