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魁》惊堂散人

4、No.4尝饮琼浆桃林院，不羡铁马银安殿

　　苏二爷离了金殿，去邀君楼看了会子舞，去醉仙楼喝了会子酒，又去思狂楼听了会子书，天将傍晚，才磨磨蹭蹭又踏进了苏府的大门……
　　“大哥。”苏归雪冲着自家大哥点了点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二哥二哥，你回来了！”苏府小姐冲到苏二爷面前扯着他的袖子。
　　苏归雪提了一下嘴角，露出来一个不是那么邪性但十分僵硬的笑，“嗯，回来了。”
　　“苏福，要开席了，请林公子来。”大理寺的苏大人如是吩咐。
　　管家苏福答应一声，转头差了丫鬟传膳，亲自去寻林琅宇暂且不表。
　　只说苏归雪坐在他大哥下首，三分烦躁五分心焦，倒有十分的不舒服。好容易瞧见林琅宇被苏福推着进屋，赶忙走上前去接手，推着林琅宇到了客座，自己也在其身边坐了。
　　苏归雁见此皱了皱眉，也并未多言。
　　席间，苏归雁寡言之人，苏归雪不欲多言。苏小姐缠着苏归雪问东问西，苏归雪也只能耐着性子答上两句。若没有林琅宇从中周旋，这顿饭怕是要吃的比白事还让人难受。
　　一顿饭下来，除了苏家小姐还是个半大孩子，没什么心眼，其他三人皆是身心俱疲。尤其是林琅宇，在喝了杯清茶润喉之后，暗暗下定决心再不同时与苏归雁、苏归雪同桌吃饭……
　　“天不早了，我今日留在府中歇了，大哥也早些休息，告辞。”苏归雪向他大哥点了点头，连林琅宇都不顾推上，转身就回了院子。
　　还朝第三日清晨正逢沐休，苏归雪坐在落雪园桃花树下与林琅宇闲聊。
　　“今日我就要移居琅嬛府了，再有三两日，霆威侯府也该整理完毕了吧？”林琅宇替苏归雪斟上一杯普洱。
　　“不是酒……”苏归雪连端杯的意思都没有，胳膊肘往石桌上一撑，懒洋洋应了一声。
　　林琅宇皱了皱眉，转言问:“你说要住京郊别院，没人伺候你吃药方便吗？”
　　“咳咳。”苏归雪忍笑咳嗽两声，“就是没人，吃药才方便，若是人多口杂传将出去，还不知道要生什么事端。”
　　林琅宇有些不放心，劝到:“你也别太不当回事，就怕你这个样子，可让人怎么放心？”
　　“林琅宇，我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放心了？”苏归雪笑眯眯的一挑剑眉。林琅宇知道他是生气了，便翻过了这一篇，复又问到:“你兄长虽然冷然些许，对你却不少关怀，你妹妹更是十分敬仰于你，你为何这么不喜在家中居住？”
　　苏归雪抬手揉了揉眉角，“我不自在。”
　　“你再喜欢那个别院，日后怕是要不能常住了，霆威侯。”林琅宇出言调侃。
　　苏归雪叹气，显然是十分失落。
　　“侯爷，安世子给您送来了这个。”管家苏福走至近前，双手捧着一个锦匣，恭恭敬敬递给苏归雪。
　　苏归雪拿出锦匣里的东西，合计了老半天，才想起这是前天晚上那个叫司空寒的傻小子落下的短剑，估计是让安闲当成自己的东西给送过来了。
　　“龙阙。”林琅宇看着那短剑说到。
　　“什么？”苏归雪一愣，“什么玩意儿？”
　　林琅宇面色晦暗不明，“龙阙，传说中的斩妖宝器……安闲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送到你这了？”
　　苏归雪一听“斩妖”二字也皱了皱眉，“前儿晚上……夺下来的。”
　　“拿走。”林琅宇两片嘴唇抿得死紧。
　　苏归雪一看他这个反应有些奇怪，不由得出言调戏，“往哪走？”
　　“你不是喜欢你的京郊别院吗？快滚吧。”林琅宇扭头吩咐苏福推他回屋。
　　苏福惦记着二爷是自己家正经主子，扭头看了苏归雪一眼，被苏归雪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口上的嘴型明明白白四个字——伺候公子！
　　苏二爷估摸着这会儿自家大哥应该在书房写折子，忙不迭牵起他那宝马夜天锦，颠儿咯——城门官兵只见苏二爷白袍黑马，人面桃花，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地出城去了……
　　桃花店是个地名，离着侯城有那么三里左右的路程，地方不大，人烟稀少，除了个巴掌大点儿的酒家，就只剩下苏归雪住着的篱笆小院，三间瓦房……便是众人口中，苏二爷那金砖铺地，玉瓦琉璃的别院了。
　　苏归雪下马给夜天锦解了缰绳嚼子，卸了马鞍，任它去吃草撒欢儿，自己拎着一众事物推开柴门。把东西往门边一堆，转身走到院中树下。
　　“桃花店内出美酒诶，杏花营前女儿花容，酒美人美留也留不住啊……”苏归雪嘴里哼着小调儿，笑眯眯地抱臂往树上看。
　　这棵树，足有六丈往上，柯条枝叶舒展开来堪堪拢住半个院子，那叫一个遮天蔽日。绿叶繁茂，紫花莹莹，好一棵挺秀的紫槐！
　　细细看去，花叶之上，碧紫半掩处，一袭青碧单衣，半截明紫长带，稍有疏忽怕是就要将其与花叶看做一体。
　　那人一笑，“我一未出声，二无杀气，你也能知我在此，我是该夸你一句好目力，还是该赞一声好警觉？”黄莺出谷，清脆婉转，只听这声音也知是个俊俏女子。
　　苏归雪也笑，“正遇春迟，如今桃花未落，断没有紫槐盛放的道理。”
　　“哈哈哈哈哈……”耳边厢只听得笑声爽朗，又一阵衣袂兜风的猎猎之声，便有一人正对着苏归雪由树上落到平地。
　　头戴玉冠，青衣紫带，额间三叶赤纹，面如敷粉眉如墨画，好一位美貌女子，仙山仙人！
　　“苏将军啊，好久不见。”女子正襟向着苏归雪一个稽首。
　　苏归雪笑而还礼，道:“宁谦道长，久违了。”
　　这青衣女子竟是个修道之人，怪不得举手投足间道不尽的潇洒态度。
　　宁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紫铜葫芦，抬手晃了晃，笑眯眯地说:“我带了聆旭听阳山上的猴儿酒，你得请我吃你师伯亲手做的点心！”
　　苏归雪引着她进屋，顺手把短剑挂在梁柱上，随口说:“都给你吧，这次的桂花糕里搁了甘草，我不爱那个味道，一口都没动，直接请离前辈送到这了……诶对，那个就是。”说罢指了指八仙桌上一个青色的石匣。
　　宁谦走上前把石匣打开，就见里面铺垫了整整齐齐一块黄绫缎，新鲜的桂花糕四四方方码了整盒。
　　“甘草补气益脾，你吃些有好处。”宁谦坐在桌旁拈这糕点，凑近鼻端一嗅，“这甘草是灵泉浇的，正经的好东西。”
　　“多好的东西也是甘草，”苏归雪挽了挽袖子，“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味道。”
　　见宁谦没有搭把手的意思，苏归雪便自己去厨房拿了杯盏，捎带手整治了两个小菜，色香味吧，也就那样，搁在哪个馆子里都得惹得食客骂街的水平……唉，不过还好宁谦常年在山上待着，她们山上讲究辟谷，有得吃她就能乐颠颠的。
　　苏归雪拿着碗筷回到中堂，就见宁谦拿着那把龙阙短剑研究。
　　“诶！”宁谦一手拿着剑，另一只手还不忘往嘴里填糕点，含含糊糊问苏归雪:“这剑不错啊，你师伯给的？”言罢又摇摇头，否认道:“不像，要是你师伯给的，铁定比这个好上许多！”
　　“怎么着？”苏归雪一挑眉毛，说:“你也认识这玩意儿？”
　　“剑里有神龙脱落的鳞片，龙是兽皇，这东西对兽妖有一定的震慑作用。”宁谦撇了撇嘴，觉得无趣，便转头去喝酒吃菜。
　　苏归雪一脸玩味，问:“你怕不怕？”
　　宁谦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苏归雪，一口菜咽下去，说:“我个仙修正统，怕它干嘛？”
　　苏归雪见自己挖苦不着她，摸了摸鼻子，把话头一转，“你说我师伯送的东西好，那么说，我那柄刀比这个要好？”
　　宁谦又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你以为呢？”
　　苏归雪尴尬地揉了揉眉尾，“那啥，吃菜，多吃点。”
　　酒足饭饱，宁谦抬手扣了苏归雪的腕子，沉吟半晌，忽然说到:“没起色啊……”
　　苏归雪略有些心虚，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正色道:“我觉得比之你我初见，好了不少。”
　　“会说人话不会？”宁谦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贬损谁呢？咱俩初见时你啥德行，跟现在能比吗？”
　　“那啥……”
　　“啥什么啥？”宁谦一拍桌子，“给你开的药又没按时吃是不是！”
　　“这不是忘了嘛，不差这一两回。”苏归雪赔着笑说到。
　　宁谦一摆手，“算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瞎作，我也不能见天儿看着你，给你开一副药，一日三次饭后，别的我不管了。”
　　宁谦气归气，临走时还是给姓苏的留了点金疮药，和一堆镇痛，安神滋补身体什么的丸药。苏归雪千恩万谢地把这位嘴损的神医送至十里亭，直到黄昏才慢悠悠的提了两壶美酒回来。
　　“嘿！怎么又是你这傻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