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凝露·天意》孤轩

18、第一节——吾非侠魔

　　大雨滂沱，长街延展，我看见你面容冰冷如利剑。长发高束在脑后，剑眉星目，黑衣如夜。我看着你，不知不觉入了神。这时，一个遥远而空洞的声音响起：“你……是谁……”然后你转过身，我看到了你的剑，顷刻间纷飞的雨丝化为了漫天飞雪。——默然
　　大雨一直地下着，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只有陆陆续续的一些破衣烂衫的乞讨者，此时也已经无心乞讨，只是着急的到处避雨。
　　傲刃国的边境本就不太平，加上战事连年，难民和乞丐已经越来越多，还有魔兽横行，许多人已经纷纷逃难。
　　滂沱的大雨中，一个单薄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单，那是一个小孩子，虽然也是破衣烂衫，但却丝毫不顾忌这大雨，反而好像享受一样，怔怔地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忽然，天空变了颜色，男孩忽然一怔，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把绯红色的油纸伞。
　　男孩子的反应似乎很强烈，他迅速得转身，从袖中射出三根细小的银针。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那三枚飞针竟无一漏网的钉在了油纸伞的伞柄上。
　　“这种游戏……不玩也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这时，男孩才终于静下心来观察这绯红色伞下的一袭黑衣。
　　“你，什么人？”男孩的眼中充满了戒备。
　　“你……想学剑吗？”黑衣少女开口道，声音异常的轻，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你究竟是……”男孩儿本来还想追问下去，忽然远方一阵声响，他在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他看着那黑衣的少女，说“我，只想学可以杀人的东西……你，去杀死那个人给我看！”
　　黑衣的少女笑了笑，忽然一阵劲风卷过，刮得男孩闭上了眼睛。风停了，少女还站在这里。男孩看到了刚刚他要杀的那个人，仍然以刚才的姿势站立着，说：“原来，你做不到杀……”男孩再一次顿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地痞的头颅忽然掉了下来——连一滴血都没有。
　　“师父！”男孩忽然跪下，说。
　　“你以后……叫我……姐姐吧……”少女冰冷地说，忽然，又补上了一句“我叫……凌月。”
　　“姐姐，月姐姐！”一个黑衣的男孩跑着，不时地回头望。这少年样貌俊俏，只是眉间还留有童气，不过14岁的模样。
　　“默然，你等一下。”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在那男孩身后，一个16岁的少女慢慢地走着。她一袭黑衣，瞳孔深邃，眼神涣散而空洞，似乎有着看不见的忧伤。
　　“姐姐，4年不见，姐姐才想起默然啊！”男孩儿停下了脚步，说。
　　少女低下了头，似乎在想些什么：4年前，她应村长的的要求去傲刃国的边境城市——沧祈，来惩治所谓的“暴民”，途中遇到一个比自己小2岁的男孩，见他根基很好而又有着与自己一样充满敌意的目光，便教了这个孩子一些剑法，并送给他一部剑谱——风华剑法，然后离去，万没有想到今日会在故地重遇，实在是天意作弄。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男孩天赋很高，自己练习竟也获得了这么大的造诣，完全不是4年前那个破败衰落的暗器大家，紫云门的后人——林默然。
　　“姐姐，”默然忽然停下来，问道“姐姐这次，为什么而来？”“旅行。”少女冷冷得答。“不对，姐姐有心事，不能告诉默然吗？”少年很勉强地笑了笑，问。一直以来，少女都很少告诉他关于她的事。“没什么。”意料之中的回答，默然叹了口气。
　　他们在一家很简陋的酒楼里住下来——这时，已经是中午了，而且，还下着雨……
　　“姐姐！”一阵沉默后的惊呼，默然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看，是强盗！”少女听了他的话，才终于转头去看那忽然喧闹起来的街道。
　　大雨滂沱，一群魁梧的大汉正在努力地锤打一个很简陋的柜子，奇怪的是明明很简陋而陈旧的柜子，却如同钢铁一样坚固，不，那要远远胜于钢铁。
　　“……是你做的吗？”少女问默然。“不是，姐姐……姐姐应该记得我不会术法的呀。”默然笑着说，但这笑，很苦。“难道……”少女喃喃的说了些什么，忽然，纵身飞出，长剑轻舒，在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印痕，然后，她收剑。没有人见过这么快的剑，快到很难看清，顷刻间，三个最前排的大汉应声倒下。
　　所有人都在赞叹这超神速的一剑，但是，几乎所有人都错了，这不是一剑，而是四剑连环，默然也因这速度而僵在那里。半晌，他才很吃力地说出这四招的名字：“疾风、迅雨、灭世、零华。”这正是风华剑法的四招，全部的四招。他暗暗惊叹：一眨眼的工夫，她竟使出了一整套风华剑法，这个少女，怎么会有这种速度的飞跃，她究竟有什么来头……
　　黑衣少女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注视着长街的尽头，久久得凝望。忽然，她的瞳孔放大，手中的剑陡然握紧，竟然显出了惊恐的神色。默然跑出酒楼，走到少女身旁，向前望去，却只见朦胧的雾中一件如雪的白衣。
　　“你……是谁……”少女望着远方，问道。“我们见过吗？”那白衣少年走到少女面前，笑着问，那笑容，不知是讽刺，抑或是真正的喜悦，少女分不清，默然也不知道。在看到那人的相貌时，少女惊恐的神色瞬间消失，反而握剑的手握的更紧了，似乎要把剑生生握碎一样。默然注意到了少女神色的变化，然而他却不懂，不懂少女眼中忽然转变的镇定与……失落，她在看的，她在等的，究竟是什么人……
　　“走吧，默然。”凌月轻声地唤了一句，扭转头就要走，那少年却快步闪至她的身前。“潜行步法……鬼步吗？”凌月说。“鬼步？你怎么会知道？”少年显然有些惊讶，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算了，我知道你很厉害……我有……”“啊————！”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少年的话。这时，一个大汉正对着一个小女孩拳打脚踢，出手甚是凶猛，女孩的身上都有了淤青，嘴角上流出了鲜血。
　　似乎是看到有人在看她，她忽然猛得挣脱了大汉，飞快地跑向凌月，喊道：“女侠姐姐，救我！”凌月心里一阵酸楚，“侠”这个世人皆争的虚名却让她感到了莫名的痛楚：自己，究竟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一切的一切，她完全不懂，神器、侠义、魔道、拯救、轮回、天意、宿命还有目的……她的旅行没有终点，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旅行的目的……我是魔吗？因为自己冷漠而倔强，固执且狠辣；是侠吗？因为自己四处旅行，斩妖邪，除魔物，平纷争，止干戈。现在，面对这样一个少女，自己却是这样的迷茫，良久，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她抬起了头。这时，她才发现，女孩已经躲入自己身后，而那大汉，离自己只有三步远。
　　“喂，滚开！”那大汉气冲冲的说，“别挡路！”凌月不喜欢蛮横的人，但她，却不觉得这也需要表达出来。“你……滚远点……”如终年不化的寒冰，冷漠肃然，没有一丝情感。那个大汉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反而更加蛮横，挥拳迎头打去。显然，那家伙没有注意到凌月表情的变化，她轻轻下蹲，握剑，出剑，收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疾如惊雷。那大汉轰然倒地，脸上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是充满了轻蔑——没错，他的表情凝固了，凝固在了她出剑的那个时候。
　　这时，女孩已经脱险，她轻轻走过到凌月身前，说：“谢谢你，女侠姐姐。”凌月低下头，谁也看不到她表情的复杂，她轻轻的对女孩说：“你……错了……我不是侠……”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那女孩站在她面前呆了好久，一动不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忽然笑了笑，他说：“怎么，难道你是女魔头？”凌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淡淡地回答：
　　“吾……非……侠……魔……”
　　然后她转身离去，默然也赶紧跟上。白衣少年没有跟上，反而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你非侠魔，但你是灾祸……”
　　雨，仍旧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