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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执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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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熙的习武生涯加起来也有二十二年的时间了,只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拼杀,让这个可以让一般人成为高手,让天资聪颖者成为超级高手,甚至是宗师级别的时间段发生了断层。
重新轮回为人后,玄熙并没有比其他人好上多少。因为身体原因,幼年时期的她其实是处于随时可能说挂就挂的状态。而在冥界的孟婆汤洒了之后,她带着的前世的记忆和经验,这些不属于她的新生命以及如今所处新世界的东西,成了她赖以保命的东西。
人的求生本能是种很奇妙的东西,若是毫无活下去的可能,那么这个人或许绝望消沉,或许依然笑看春风,享受余下的时光。但是,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求生的本能和欲望就会催使人类疯狂地逼出体内最后的潜力和火花,顽强地活下去。
所以,虽然生命像岩石裂缝中生长出来的小草,看似脆弱,一场风吹雨打便可能折了腰,断了根,但因为对《长生诀》的记忆,对生命的渴望,玄熙没理由放弃这一次的生命,硬是把自己的痕迹留在了这个国家。
既然重生了,为什么不好好活着,而且不只这十几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年,她常常这样激励自己。
正由于她强悍的毅力和坚韧的心性,如今不仅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至缠绵病榻,甚至还为此学了一番武艺,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当然,此时正被一只盛满了热茶的竹杯暗器攻击的电光火石间想到不是避退或迎击,而是那个因祸得福的问题,玄熙心里苦笑,不知是自己不怕死呢,还是神经太过大条。
呆愕只是一瞬间而已。
从进园到现在,其实她并没有放松对周遭的警惕,即便看到好奇至今的玄冥司掌司时虽然有少许的怀疑和迷惑,但也暗暗把真气运行全身。
长袖轻抖,欲要强接下竹杯。
却在一瞬间,右手突然僵住了,玄熙脸色僵硬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分毫的竹杯。
此杯,欲接不能接,欲避不能避。
一股强大的气机牵引压制着,竟是让她动弹不得。
玄熙坐在竹椅之上,身体僵硬。看着对方幽深沉静的双眸,只觉整个人仿佛都要陷进去一般。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亢奋,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奔腾呼啸起来,脑袋里轰响雷鸣。
她猛然一紧下颌,咬破舌尖,淡淡血腥盈满口中,直直冲向头顶,忽然振袖一挥,右手向竹杯迅疾点去。
顿觉眼前碧色一闪,瞬而隐没,只见那只蕴含了强大气劲的竹杯正安分躺在碧衣人手中,乖巧无比。
玄熙愕然,一滴冷汗滑下额角,不再是假装,而是彻底地呆住了。
这个人刚才的一静一动间,内力真气收放自如,让她心寒震骇的却是自己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
这等功力修为,她只在彭战一人身上看见过。
碧衣人似笑非笑看着傻了的玄熙,忽然面色一红,猛力呛咳起来,胸口处剧烈起伏,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般。
“扑哧”一声,一蓬血雾飙撒在白帕上。只见白锦竹绣上点点红梅开,触目惊心。
玄熙运行真气强行收敛心神,压下心底深处的惧意,皱眉,心知对方这是内府曾受了重伤,伤久未愈,如今强行提聚真气所致。不禁骇然,以此人的修为,竟还能有人伤她如此之重。即使十个袭衍加起来,亦不能做到。
如今天下,当真有那么多超级高手啊!
“你既知我是玄冥司掌司,我想,自你进了这园子,看到我,就应该想到很多事。”
一阵沉默之后,玄熙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微抿了口,一脸陶醉,啧啧嘴,舒服地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碧衣人欣慰一笑,赞道:“不错,镇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有几分陛下当年的样子。”顿了顿,续道:“我姓竹,单名一个歆字。你便喊我歆姨吧。”
玄熙再次大愕,为对方的“大胆”很是吃惊。忽然她挑眉一笑,起身行了个晚辈礼,甜声唤道:“歆姨。”却不想她这一拜到让碧衣人愣住了。
竹歆把染血的绣竹白帕扔到一旁,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淡淡说道:“你为何不问?”
想也不想,玄熙直接说道:“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其实她心里早已存了不知多少疑问,就待今天一一解惑。可是,在进了竹园,见到深埋心里多年的玄冥司掌司后,却什么也问不出。
问玄冥司职司若何?问为何偏偏选中自己?问将来自己又该如何?
何必,这一切早在六年前祥和宫的留芳园内就注定了。
她来此,就是想确认某些人,某些事。如今,她知道了,自然不用再问。
“啪——”一声硬物撞上竹桌桌面的脆响后,一面刻有'执司'二字的金漆木牌摆在玄熙面前,竹歆清寒的声音淡淡传来。
“你若接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语气不再温和,严肃中自有一股沉冷。
玄熙没有说话,直接把木牌收进怀里,转头沉默地看向远方几间竹屋,袖中的五指一拢,莫名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个影子一直看着自己。
这座园子戒备森严,不仅是大门处隐藏的高手,在这座小亭外的深潭之下,远处的竹林阴暗处,不知又埋伏了多少暗哨,竟是比皇宫里的防卫还要严密许多。
早在袭衍的魔鬼训练之下,玄熙就肯定了自己多年之前对玄冥司的定义,加上今天在竹园中的所见所闻,这一切变的更加清晰明朗。
玄冥司,就是皇帝陛下养在身边,隐于暗处,布于朝野的密探刺客集团。
而她的将来,似乎也将要永远隐于黑暗之中。
“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你就接手玄冥司。”竹歆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远处的竹屋,接着说道:“执司在明暗两部之上,负监管之责,除我之外,紧急之时可调动司内一切力量。”
玄熙一惊,收回眺望远处竹屋的目光,转而投向面前脸色同她一般苍白的竹歆身上。对与自己新任的职务所能调动的力量,她并不吃惊,当年南魏来犯时能助太后一举平定国内,可想而知玄冥司拥有何等恐怖的力量。她只是没想到执司的权限竟然如此之大,自己的外表不过才十二岁而已啊。
“明部负责情报,暗部负责刺杀?”
竹歆哑然一笑,摇头叹道:“传闻六皇女天资聪颖,心思玲珑剔透。六岁题诗,十岁作赋,皇后寿辰之上一曲琴音更是名闻宫内。呵呵,这些文艺之道本不入我眼,但今天几番试探之下,果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此言不假。”
玄熙脸色一垮,似无奈,似好笑......她只是盗用了前世先贤们的作品,玩了把穿越文里里的经典桥段,没想到却成就了自己“天资聪颖,玲珑剔透”。
复又看向竹歆苍白的面容,试探问道:“可否让我看看您的伤势?”
竹歆似笑非笑看着玄熙,不置可否,缓缓伸出右手,搁在桌上。
玄熙三指轻按其上,看到粗糙掌面上的几点干涸暗红血迹,眉头又皱了皱,颜色似乎不太对劲。
半晌后,玄熙脸色凝重地收回手,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或是怎么说。毒入骨髓,内府巨损,筋脉欲断未断。这等伤势即便是内家修为纯厚的高手,也很难存活,而她却坚持了下来,表面上,似乎还活的很好。
这个级别的就是彪悍啊......
面对竹歆了然的温和笑容,不由沉下语气,问道:“伤歆姨的是何人?”
又是一阵沉默,玄熙抬眸,疑惑地看向竹歆的眼睛,沉静如深潭,幽远清寒,却无怨愤戾毒之色。
“不要去计较过去,尤其是已死的人。”竹歆开口淡淡说道,看到玄熙乖巧受教的样子,她微微一笑。“你应该把目光放远一些,不只是玄冥司,或者夏侯,甚至是整个天下......人的一生,终究要明白自己要什么,做什么。”
玄熙讶然,对于夏侯,或是天下,她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心知将来很多事必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她所想的只是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家人,再而尽量平衡自己,不要迷失在皇权的黑暗逆流中不能自拔。
“玄冥司是陛下的,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玄熙满脸平静地望着这位夏侯特务机构的大头目,不知是怎样一番忠心让这个命不久矣的中年女人如此坚持慎重地说出这番话来。
至于忠心这种感情,她想,自己在夏侯出生、生活,自己的亲人也在夏侯,心里也早把自己当作夏侯的一份子了。
即便她不见得忠于母皇,却绝对忠于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