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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安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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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袭衍,拜见六殿下。”自称袭衍的教养嬷嬷呵呵笑着,一改刚才的淡定。
玄熙看着她,五官如刀削,线条刚硬,完全没有女性的柔和,但全身上下却透着股中年人特有的从容,看上去与宫里的教养嬷嬷似乎并没什么不同。而且,那笑……
她不由一呆,靠,怎么笑得跟个傻大姐似的!
目光不禁意触及到袖外的那双手,掌缘厚实,指节突出,青筋纠结,心下一惊,若是自己不曾学过武,定也会以为那不过是一双做粗活的手吧。
玄熙微微拢紧袖中的手指,心知袭衍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教养嬷嬷,一般的婢女做到教养嬷嬷这个级别,就不必再做那些粗活了,反而因为工作由粗转精需要保持一双细腻的手。即便这个世界的女子承担了大部分粗重工作,但做到青筋纠结的程度,就未免太过了。
那根本就是练武之人常年浸淫掌法拳法而有的手!
玄冥司呵......
玄熙心下一凛,看向小冥衣卫,不知小小年纪的她是否也是来自神秘的玄冥司。
小侍卫微微躬身,轻声说道:“奴婢长宁,拜见六殿下。”
听到同样的话,玄熙莫名笑了起来。
“母皇让你们来,必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长宁一愣,随即低下头,隐去表情。
袭衍微微敛眸,惊疑之色一闪而逝,面上依旧呵呵傻笑着,缓缓低头行了一礼:“殿下多虑了。”
她微皱眉头,很疑惑面前这个小皇女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但玄冥司一向为世人所不知,难道是陛下将自己的身份以及将来之事一并告诉了她?
多虑?
放松了袖中的手指,玄熙心里不由轻笑一声。如若不然,又何必说是多虑呢!不禁想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
“袭嬷嬷要如何安排我接下来几年的学习或是生活呢?”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气质平和的女人,知道母皇心思深沉细腻,既然派了个高手到自己身边,绝不会只是做个保镖那么简单。
沉默立在一旁的长宁霍然抬眸,面色震惊惶惑,似乎不解这个深宫中的六殿下为何说出这句话来。
看她的神情,玄熙淡淡一笑,心想自己的这个冥衣卫也不过是个孩子,还不能很好的掩饰心绪,或许能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来也未可知......
如果刚才只是袭衍的猜测,那么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位六皇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心里不免深深疑惑起来。
即使自己不是那位陛下的直属下属,但也深知那个人一向谨慎多疑,怎么会把如此隐秘之事告知他人,即使那人是她的女儿。何况对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
袭衍双眸微抬,并未向刚才般直视玄熙,没有回到她的问题,反而四两拨千斤地反问道:“殿下,您希望奴婢教你什么?”
玄熙的目光朝长宁的方向微微一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长宁年纪尚幼,若说她的功夫已经达到冥衣卫的水准,呵呵......”她低低一笑,转而续道:“袭嬷嬷应是她的老师吧。”
长宁看起来也就七八岁,若说这样的孩子就已经是个高手,即使她天分再如何不凡,也是不可能的。
玄熙没有点明,只是轻描淡写的把关于长宁的一些猜想当作引子抛了出去。
对于武学,当年与彭战十年‘师徒’的她,即使现在从头来过,相信也不会太差。只是如今的情形由不得她惫懒,这身真气内力总要有个‘名副其实’的出处才行。
原本有些担心母皇会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不让自己涉及武学,如今既然有袭衍在,她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心里不禁想到母皇在此事上的淡漠,似乎并不担心她这个病弱的女儿在练武一事中可能有的损伤意外......呵呵,她涩然想着,终是强求了。
袭衍一直待在玄冥司掌司大人身边,四十多岁的人了。这次若不是掌司大人的命令,也不会暂时离开一直隐藏的暗处,暴露于世人之中,进宫做六皇女的老师。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儿,虽是苍白羸弱的样貌,但满脸的温和甜笑,一双明眸夹杂几许好奇。
想不到,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学生,就被对方看出了这么多。更令她惊讶的是对方还是传闻中藏于深宫养病的六岁稚童。实在看不出如此清美的小儿,心思却是剔透玲珑。
“六殿下,您真的让我很吃惊!”
“我若说出玄冥司,你岂不是更吃惊......”
玄熙嘿嘿一笑,有意无意间看见袭衍和长宁满布惊诧的脸,干笑数声,不再理会依旧无法回神的两人,补眠去也。
御书房内,夏侯的皇帝陛下坐在软榻上,书桌上摆满了叠成几挪的奏折,手中的毛笔沾着朱砂,正在一份折子上批批点点,表情时怒时喜时漠然。
张德静安静地侍立一旁。
直到桌上的奏折处理得差不多了,皇帝陛下才伸了个懒腰,舒张舒张了筋骨,拿起一杯冷茶,稍微抿了口,闭起眼眸,淡淡说道:“她如何了?”
张德静毕竟是陛下的心腹,自然知道陛下口中的她是谁,这如何又是怎番情况。没有丝毫迟疑,低声应道:“六殿下对养心斋的几个宫侍没问什么,只是对冥衣卫有些疑惑。”
“没问?呵呵,这孩子一向不说什么,心里却是看得极清楚,想必皇后也提点了她些什么。”皇帝一顿,轻道:“那侍卫年纪与她相当,她会喜欢的。”
听出张德静语气中的一丝波动,她睁开眼睛,双眉轻挑,似笑非笑,问道:“你似乎对她印象不错。”
张德静古板无波的脸淡淡扯出一丝笑容,或许因为不常笑的缘故,笑的有些僵硬,却也让皇帝淡漠的眼里带了些好奇。
看来这位掌侍大人今天的确同往日有些不同。
“奴婢看到六殿下在她的教养公公离开时,露出一丝感念疼惜的神色,不似做伪。虽然不知这疼惜是为何事,但也颇为难得。”
“哦。”皇帝温和的面容带了些暖色,心情似乎因为听到这事变的很好。过了半晌,她慢慢敛了笑容,神色复杂地叹息了一声:“朕这般做法是对是错呢……”
张德静心神一凛,面上恢复古板无波,不敢作答。
烛台上灯心忽然炸开,嘶呲作响。
无人言语。
鸿学院教授皇女功课的老师有好几位,各司其一。教授算术之学的老师今天没有在鸿学院当值,而是到养心斋专门教授六皇女一人去了。
玄熙原以为迁居诚正殿后也会到鸿学院同其他几位皇女一起学习,但鸿学一直没有宣她过去,倒是院里的老师每天换一个到养心斋来。
外人看在眼里,自是以为陛下疼惜这个病弱的小女儿,不忍她受累。
玄熙无奈叹了口气,这哪是疼惜,分明是袭衍将要教授她的东西不能被人知道而已。
养心斋本来就是诚正殿里最为偏僻的一座偏殿。
算术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相貌一般,只是有些不修边幅,头发毛躁,衫裙上隐隐露出几点墨迹,有时甚至系错了带子。这样邋遢的样子到让玄熙感觉有些怀念,想起了大学时代的高数老师,也是这样一个粗旷型的人物。
不是她以貌取人,只是奇怪算术老师这副样子怎能进得了皇宫做皇女师。直到听她一堂课后,才清楚此人却是才华横溢,数学造诣绝不低于前世千年前的大贤们。
谁说古人文华造诣不比今人的?
不过,她好歹也是理科出身,前世已经被折磨的够呛,今生实在不想再在这个领域有所突破。
早在这个世界听到第一句话看到第一本书时,她就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很搞笑,也很荒谬的问题——这里的一切,除了男女换位之外,与前世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冬日寒冷,书房里燃着取暖炉子,热气蒸腾,有些气闷。算术老师将南面的窗子推开,窗外白雪茫茫透了进来,和着寒风,几株腊梅,红白相间,极是清美。
她回头一看,六皇女玄熙正抱着手炉趴在桌上睡觉,刚想出言训斥,但看着对方那张绝美脸蛋下的苍白睡颜,心头顿起怜惜之意。
毕只是六岁的孩子,身上又带着病,能按时完成她交代的课业已是极为难得了。
玄熙睁开迷朦的双眼,小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清桌前的一颗头颅,嘿嘿干笑两声,赶忙起身,歉然说道:“老师,学生知错。”
算术老师摇了摇头,神色颇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