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弄扁舟

106、第四章、信

　　三日后，玄熙知道承阳下帖请了几位皇姐府中的王君过府赏花，想了想，带着阿直出府去了。
　　马车里，阿直将头趴在窗口处向外张望，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是发出几声惊叹。
　　玄熙瞥了他一眼，心知这孩子闹腾得很，便不大算搭理他。
　　阿直盯着窗外的热闹繁华看了许久，期间偷偷看了玄熙好几眼，他咬了咬唇，磨蹭着爬到玄熙怀里。
　　“娘亲？”
　　玄熙睁眼淡淡看着他，应了一声：“恩。”
　　阿直伸出肥肥的小手指着车外，嘻嘻笑道：“娘亲，阿直想吃糖葫芦。”
　　玄熙心里想笑，想逗逗他，故意板着脸，淡淡哼了一声：“恩？”
　　阿直一呆，小脸上一副愣愣的表情，以往他若撒娇，娘亲就算不纵容自己，却也不会这般冷漠，此刻胸口的那颗小心脏不由觉得委屈。他忽然想起在晏府时几位老祖教的那些规矩，脑子里灵光一闪，马上从玄熙身上爬坐起来，起身退后几步，正正经经地行了一个大礼。
　　抬起头，努力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道：“娘亲，阿直想吃糖葫芦。”
　　玄熙原本好戏的表情忽然一僵，她本想看这孩子会怎么撒娇，却不想他居然行了跪拜的大礼求自己，一时差点捶胸大笑，只得抓了这小子过来捏圆搓扁一番，饶是小阿直赶忙双手撑开遮住脸颊上的胖肉，仍是被自己老妈伸出魔抓捏着那一脸子软肉，痛得嗷嗷大叫。

　　龙门客栈后门，小纪早已侯在那儿了，她看着长宁掀开车帘，从里面钻出一个身穿紫绸衫的小娃娃，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包着一包泪，胖嘟嘟的小脸蛋上，依稀可以看大有几道淡淡的红印子。
　　车里伸出一只手似要扶他，却被他双手拍开。小人转头朝下看去，过了不久，终于忍不住向车帘的方向伸出手，等着。
　　玄熙轻笑一声，抱起他下了车。

　　小纪看了这么久，大概也猜出是怎么回事，心里闷笑，暗叹自家殿下怎么就这么喜欢欺负小公子呢。
　　玄熙抱着阿直直接上了三楼。雅间内早有人布置了茶水点心，玄熙看了一眼还算可口，吩咐了小纪几句阿直饮食方面的问题，便让两人出去了。
　　玄熙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街上车来人往，偶尔有卖吃食的小贩经过。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阿直，笑道：“怎么，还不愿下来？”
　　阿直两手圈着她的脖子，脑袋死死埋在她怀里，听到她开口，吸了吸鼻子，没开口。
　　玄熙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打趣道：“阿直不是最喜欢爹爹么，娘亲可知道你爹爹小时候是从来不哭的哟。”
　　“娘亲骗人！”胸口的小头颅刷一声抬起，眼红红地瞪着自己。
　　玄熙哂笑，暗道不骗你，你这小子若是犟起来，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阿直看到娘亲坏坏的笑脸，知道自己上当了，扁着小嘴委屈的想哭，可一想到自己哭了，娘亲还不知要怎么变着方地欺负自己，就不敢哭了。
　　玄熙一看他委屈的小模样，心就软了，从桌上的茶点中挑了些容易消化的喂他吃些。阿直一看有点心吃，心里的那点委屈一下子就没了，双手接过点心吭哧吭哧吃的开心。
　　倒不是她喜欢欺负小孩子，一来阿直被逗的反应实在是很可爱，二来，她也想让阿直明白，哭不能解决问题，相反，你哭了，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开心而已。阿直还小，自然不懂这些，等她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没过多久，门外有人轻敲了三下。
　　“进来吧。”
　　阿直看到小纪抬着一个很大的托盘进来，很懂事地将手上没吃完的点心放回去，接过玄熙递过来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等开饭。
　　小纪将饭菜取出放在榻上支起的小几上，看到小公子眼巴巴地看着小几，不由笑了，这些菜可都是他最爱吃的。
　　知道殿下此刻不喜旁人伺候，她布置妥当后就退了出去。

　　阿直拿起筷子，正准备吃，突然抬头看着玄熙，稚声问道：“娘亲，爹爹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玄熙加了块嫩嫩的肉片放在他碗里，说道：“爹爹今日和你很多姨父们聚餐，就不陪我们吃饭了。”
　　阿直将肉片扒进嘴里，鼓着小嘴问道：“妹妹什么时候可以陪我玩呢？”
　　玄熙想了想：“起码是三年后吧。”
　　“三年啊......”好远啊，阿直鼓着包子连，颇失望地叹道。
　　玄熙笑了，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门：“你倒是再过七个月便可以看到她了，可惜到时候她是不能陪你玩的，不过，你倒是可以陪她玩。”
　　“对啊！”阿直很开心地举起筷子晃了晃，看到娘亲微眯的双眼，他举高的小手臂一僵，很快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吃饭。

　　刚用完饭没多久，玄熙正帮着阿直擦嘴，门外传来轻敲的敲门声：“殿下，府里来人了。”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小纪领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的女人走了进来。
　　玄熙皱了皱眉，这人是承阳身边的暗卫，她怎么来了？
　　女子行了一礼，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小纪。
　　“殿下，有人将这封信送到府上，指明要尽快交给殿下，王君特意让属下送过来。”
　　玄熙从小纪手中接过信，问道：“府中一切可好？”
　　“属下出府之时，王君正与其他王府的几位王夫赏花，幕陶公子陪坐一旁，一切安好。”
　　玄熙拆开信看了不久，问道：“可知是谁送信过来的？”
　　“是一名街上的乞儿，说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四十岁许的女人给了她三文钱，让她将信送到熙王府交给殿下，乞儿说那人脸上右眼角有颗黑痣。”
　　四十岁左右、右眼角有黑痣的女人？
　　“知道了，你回府去吧，有什么问题，再及时来报。”
　　“遵命，属下告退。”

　　玄熙帮着阿直拉了拉身上的绸裳，问道：“阿直，我让长宁带你出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阿直看了看小纪，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长宁，你带阿直上街玩会儿，半个时辰后回来。”
　　长宁应声推门进来，抱起阿直，默默退了出去。

　　小纪留在室内，听到暗卫描述女人脸上的黑痣时，已猜出送信之人的身份了。此刻看到玄熙的表情，心知殿下也猜到了。
　　“小纪，如今谁和闲人庄还有联系？”
　　小纪面色一白，立刻跪下答道：“属下及留在客栈的人，早与庄子断了联系，”
　　“我知道，否则她也不会将信送到府上，而是直接送来你这里了。”
　　玄熙执掌闲人庄时，除却生产的技术人员，手下有不少能人，其中一个尤擅易容术，当初自己离庄时，她没有跟着离开，不想如今却送来这样一封信，一封要命的信，如果她被人发现，不知多少人要被清洗，实在是这封信的内容太过隐秘、及危险。
　　“你派人注意她身边的动静，若有不妥，立刻护送她离开，记住，不要轻易联系她，除非她暴露了身份，明白吗？”
　　小纪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但看到殿下的打算竟是如此严重，也知道那人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事关殿下，所以才冒险将消息送了出来。
　　“殿下，以前，也曾有庄内人想跟客栈联系。”
　　玄熙看了她一眼，心知小纪当时未曾冰包于她，定是拒绝这些人的，此时提起，不知想说什么。
　　小纪低声道：“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熙眯眼看她：“你想说什么？”
　　小纪斟酌了许久，终于说道：“殿下是嫡皇女，就算没有争位之心，将来大皇女登基，就算她敦厚容雅，难保不会被人挑唆，殿下......”
　　“好了，这些问题不是你能考虑的，退下吧。”
　　小纪顿时住嘴，抬头见玄熙没有生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殿下没有怪罪，转身退了出去。
　　玄熙叹了一声，这个问题，她自然知道，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跟自己提起，虽然她知道母皇已经内定自己为储，若无意外，将来必是自己继位，但这些事，除了承阳，她是谁也不能说的。
　　她低头将信再看了一遍，确认没看错一个字，心里不由开始发慌。
　　其实，信上只是简单提了一下近日刘太医为母皇请脉的情况，这些东西旁人看了或许不知道，但玄熙却是清楚的，毕竟她当初也曾向刘太医请教过，很清楚刘太医用药的习惯。若是寻常的调养方子也无甚奇怪，可惜这里偏偏有几味用的不寻常。如此看来，母皇明明是病了，却让刘太医修改了处方，是想隐瞒周围的所有人吧？
　　如果信上的内容都是真的，什么样的病症必须隐瞒世人了呢？
　　她心里一颤，手上薄薄的宣纸顷刻间变成粉末。

　　下午的时候，承阳听下人说玄熙一回府便去了书房，他仔细问了她回府时的情形，便也没在意。到了夜里就寝时，玄熙很自然地向他问起了今日赏花的事。
　　不过是别府来打探他腹中孩子的一场茶话会，其间暗藏的拈酸刻薄，承阳不过是淡淡一笑，便让人抖落脸上的三层白粉，这时候，似乎才有人想起，面前这个他们不屑之的男子，曾经可是在比武台上与南魏第一高手一较高下的人。
　　他们原本以为这样的武家子自是不擅长男子间的弯弯道道的，不想一番闲话下来，却是滴水不漏，半点也没没让他们打听到些什么。

　　这些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承阳不愿提起让她心烦，便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与她说了，想到那位三皇夫，他叹了声：“三皇夫的弟弟董玉珏你是否记得？”
　　“恩？”玄熙莫名看了他一眼。
　　“那孩子如今已被送离了上京。”
　　玄熙知道这孩子小时候喜欢粘着自己，可惜，她不想被粘，往往总是打发了他，如今知道玄昭的事，心想这孩子还是离开上京城的好。
　　“怎么忽然提起他来？”
　　承阳放下手中的书，说道：“当初觉得这孩子心里有你，难免关注了些，如今想着，他离了上京，也好。”
　　玄熙一愣，随即笑了：“我的桃花其实不多的。”
　　承阳也笑了：“身为一位皇女，的确是少了。”
　　“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还好，他们刚提起话头，我一笑，就没敢再说了。”
　　玄熙闷笑：“哦，你这是武力威胁么？”
　　承阳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不过是笑一下，就被吓住了，实在怪不得我，何况，总不能让人将你小瞧了去。”
　　玄熙没忍住，大笑起来。
　　承阳看妻子笑得在床上打滚，轻轻叹了一声。
　　不知那封信上写了什么，竟能让她在书房待上那么长时间......

作者有话说

　　祝愿所有的爸爸们父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