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美芹》眉五

13、脾气说来就来

　　回到班级时，她的心情还在低谷。那人已坐在座位上。
　　展眉瘫在课桌上，表示不想说话。从抽屉里拿出手套，往里哈了几口气，直到眼前镜片模糊，看不清事物，她才带上手套。没过多久，手套就冷了。
　　来来回回几次，展眉脾气上来，抽出手套，就要往桌上扔，却正好一个热水杯塞到自己手中。展眉一愣，她抬头看看林芹，又看看水杯，来回看了几次，半响不说话。
　　“暖暖手，赶紧回家。受个冷都要发脾气。”林芹语气里尽是无奈。
　　才不是因为受冷才发的脾气。展眉心里嘀咕，倒没说出口。她把脸贴在水杯上，手上温度渐渐上升，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她突然想起一句广告词，农夫山泉有点甜。教室直饮机里的水就是农夫山泉的。怪不得此刻闻起来的味道是甜的。
　　“你刚才怎么没回来看晚会？”见林芹已经开始整理书包，把水杯暂时放在桌上，展眉把书包拉链一拉，往身上一背，又捧起水杯，一脸乖巧地看着林芹。
　　“彩排时都看过，大同小异。”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林芹拉上拉链，背上书包，“走吧。越晚回家越冷。”
　　展眉依依不舍地放下水杯，骤然而至的寒冷好像突然脱了羽绒马甲一样。她反射性地抖了抖身子。林芹早就走出教室，她快步追了上去。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耳边一直是呼呼的风声。
　　“你今天还是挺帅的，跳舞的时候。”展眉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谢谢。”林芹调整了下脚步，与展眉保持并肩而行。
　　两人就此沉默。展眉想继续这个话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重新开个话题，又不知道怎样才不显得突兀。
　　转而一想，俩人就这么静静走完一段路也是好的。
　　只有，我俩的，一段路。
　　只有，天地，和，你我。

　　隔天中午，展眉和齐半雨正吃着饭，就看到有女生拦住林芹。
　　随着女生的表情变化，展眉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看女生最后悻悻离去的样子，展眉赞许地点点头，狠狠咬了口大排。
　　林芹，还是有底线的嘛。
　　“今天大排烧得不错，不像昨天硬得塞牙缝，我吃完午饭回到教室，还用舌头舔了好一会儿。”
　　齐半雨夹了点卷心菜给展眉，“你多吃点蔬菜。看你最近心情起伏不定的，估计是肉吃多了，身体阴阳失调。”
　　“嗷——”
　　俩人吃好，收拾一下准备走。
　　附近两个女生说笑着走来，手中正端着餐盘。
　　俩人恰好坐在倒剩菜剩饭的饭桶附近。之前大概有同学不小心把汤洒在地上，地面微滑，来来往往的脚印，混着偶尔掉落在外剩菜，地面看起来确有些恶心。
　　两女生看到，便隔了一段距离把剩菜倒在饭桶里。为了方便，其中一个女生直接把手中的餐盘往放餐盘的塑料筐里抛。准头差了些，刚好砸到路过的半雨的餐盘，半雨也没握紧，这一撞击，餐盘从手中脱落，汤水溅到了她胸前的白校服上。
　　展眉忙把餐盘放回餐桌上，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给半雨，余光里只看到那肇事者转身就走，一句道歉都没有，甚至脸上还是刚才谈笑时的愉悦表情。
　　展眉不由火大。
　　学校只给学生定了一套冬季校服，周一至周五必须穿校服，这就意味着他们要连穿五天才能洗校服。虽然今天已经是周五，但想到半雨要穿着这一身不但脏，还带着味儿的校服在教室里做个半天。
　　这脾气说来就来。
　　“喂，我说前面那个，把别人衣服弄脏了，连个道歉也没有么？”边说着，展眉已大步走上前，抓住那女生的手臂。
　　待女生转过身，展眉看清对方的脸，火气更甚。这不就是那天晚会时嘲讽他们班的那人么？
　　那天元旦晚会，正是林芹他们开场前的串词部分。主持人介绍下个节目是五班的，展眉正是激动不已，就听到一路过的女生凉凉说道：“这不是那个不管是运动会还是文艺比赛都垫底的五班么？估计这节目也是凑数的。”
　　要不是背景音乐刚好响起，展眉可能当时就冲上去了。
　　女生有些尴尬，说了句：“不好意思。”却又小声嘀咕了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真是小题大做。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小题大做？你让我同学这大冬天的沾了半身汤渍，一句道歉都没有。没让你把校服脱下和我同学对换，已经够宽宏大度了。”展眉一激动，血气上涌，整张脸立刻红了。
　　女生的同伴赶紧出来打圆场。恰好后面半雨也说算了。展眉才收了手往回走。
　　戏剧性的是那女生在她转身的时候，又多嘴了一句，“真是倒霉，遇到神经病了。”
　　瞬间，展眉听到自己大脑皮层各种神经中枢断裂的声响，身体只剩下本能反应。她操起自己的餐盘，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语气甚是温柔：“嗨——”，在女生转过来的瞬间，把餐盘往她衣上泼去，“解决这种小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了百了。你觉得呢？”
　　送了一个相当甜美的微笑，展眉转身就走，特意九十度弯腰把餐盘端端正正地放在塑料筐里。又问食堂的工作人员拿了拖把，在那个女生发呆的时候，把溅在地上的汤水擦干净。
　　女生的同伴花了点时间安抚那人，走过来，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朋友的错。她不应该乱扔餐盘的，我很抱歉。”
　　展眉弯腰拖地，“用不着道歉。我们已经两清了。”展眉不想多说，只想把地拖完就走。齐半雨已先行离开，去教学楼的厕所擦洗。“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这是我的校服，让你朋友先换上吧。”
　　话音刚落，身旁的餐椅上就多了一件白色的校服。展眉这才抬头看了那女生一眼——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面庞清秀，带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她皱了皱眉，“用不着。你身上也就一件低领毛衣，不是你的错，用不着你来承担。”
　　“我是住校生，可以回寝室拿外套。衣服就请你转交下。我是七班的杜月白，请问你是哪班的？”
　　“我是五班的，半雨是六班的。”
　　“好。下午放学后，我会去六班取你同学脏衣服的。烦请转告，谢谢。”说完，杜月白拉着她那不成器的同学向门口走去。
　　展眉手搭在拖把上，看着对方的背影，默默感叹：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女生倒是有个挺靠谱的朋友。也是走了狗屎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