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斋》谢清一

3、《不死鸟》

　　“同志们，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李爱国同志就算在这个下面，八成也应该牺牲了。你们，你们停下吧。”
　　“不，队长。我们不能抛下他。”
　　“不能也得能。我们的国家还需要你们去建设，不能再在这里浪费体力了。再这样我们的产粮就赶不上三队的同志了！”
　　“但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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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长声音远去了。
　　李爱国的嗓子因为干涸而发不出声音，大队长和同志们都走了。他没有死，在这个废弃矿洞的死角里，他没吃没喝，连动都没法动。
　　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死。
　　李爱国无法判断爆炸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假如不是听到队长说的话，他也许以为只是在昨天。他的脊梁和被砸断的当时一样疼。
　　他还是没法动。
　　好饿。
　　渴。
　　他在哪里？
　　李爱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同样。
　　不知道自己的腿在哪里。
　　他觉得他应该是完了。
　　石头砸到的时候就完了。
　　队长们看来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应该很快就会死了。
　　死也挺好的。
　　李爱国的愿望显然落空。
　　睁眼。
　　还是黑。
　　空气很污浊。
　　断了的脊梁没那么疼了。
　　这让李爱国有了一点生的念想。
　　活着也挺好的。
　　但是渴。
　　也饿。
　　从没这么饿过的饿。
　　喘气也觉得费劲。
　　李爱国咬了手背一口，矿渣夹杂着咸腥的血气给了他活的信号。
　　更饿了。
　　齿间的血像是好久没有享用过的五花肉一样让他垂涎欲滴。
　　他魔怔一样又咬了自己一口，饿极了，也没水，没有光。
　　怎么还没死的呢？
　　光是饿。
　　饿着李爱国连喘气都不敢了。
　　喘气真得慢了。
　　李爱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想，可别跳这么快了，多费劲，心也慢了。
　　李爱国没那么饿了。又能昏昏沉沉的睡了，缓慢的喘气，缓慢的心跳。
　　但还是会醒。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伤好了。
　　他瘫了。
　　他不敢动。
　　不敢喘气。
　　心跳也越来越慢。
　　他应该死了呀。
　　还是醒了。
　　李爱国觉得自己是死了。
　　然后。
　　天亮了。
　　被废弃了数十年的矿坑重新被考察队员挖开。
　　女队员踩在碎渣上的尖叫叫醒了。
　　李爱国攒着力气抬头。
　　天亮了。
　　他努力的竖起了一只手指。
　　考察队员终于见到了。
　　几个人扒开他身上积了数寸的土将他拖了出来，他原本的衣物早被时间碾成了齑粉。
　　李爱国贪婪的吸着新鲜的空气，喝了渴求了许久的水。
　　有一个队员问：“老乡。你是怎么进去的？”
　　李爱国看着这少女明亮的装束，心中忽然闪过物是人非的意念，他操着有些含混的乡音，沉思，答，“开井。掉进去咧。”
　　“没看见井。”
　　“塌了。”
　　李爱国一瞥间，看到她手中端着的本子上印着2016的字样。
　　五十年。
　　在黑暗中。
　　等了五十年。
　　好饿。
　　更渴了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