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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捌】上 ...

  •   此时小爷我抱着镜子,捻着枚剥了壳的白煮蛋,痛惜万分地在脸上滚着。老道和师兄围在左右,我大哥沈君容,堵着一口气背着身站在门口,门神也似吓退了闻声前来看热闹的家人仆从。而我大嫂玉楼,尴尬地缩在门后,好似受了惊的小动物,既不敢招我这个正主,也不敢往婚生火药气的我大哥身边靠。

      话说我这一拳挨得还真不怪我自己。

      彼时救兵从天而降,正是我的亲徒弟师兄,二人大叫住手,无觅一个金刚锁臂稳住大哥,清闲高叫着都是误会将我一把扯开。
      原来这事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要怪就得怪我那六亲不认的亲师兄徒弟。

      本来我叫他二人放出玉楼被他俩轻薄的流言,以激发我大哥妻控的潜能,可谁曾想,就是他二人一番合计,说这缺德的名分太大,他二人俩小角色担当不起,当以一重要任务担此大任。
      结果流言放出去就成了另一回事。
      玉楼一大早看主子我食欲不振,精神委顿,专门拿了个家乡补气血的土方,跑药房给小爷我抓了一副药。待她气喘吁吁奔回沈府,正撞见跑成衣阁给主子拿夏季单衣的晚露,见了她面上喜气洋洋,半是恭喜半是玩笑地向她道喜。两人匆匆打过招呼,玉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觉厉地继续前行。好巧不巧迎面撞上史静如领着夕霏园中漫步。

      史静如这个绿茶婊,阴阳怪气恭喜了玉楼,话里话外拿身份磕岑我大嫂,连那夕霏也狗仗人势,没什么好脸色。玉楼继续摸不着头脑,但这丫头好歹也长了点心眼,绕道仆人聚居的院落,悄悄听了个壁角。这不听便罢,一听便要了人命了,原来小少爷要赶在大少爷完婚前先纳一妾,而这万人嫉妒的幸运儿,正是夫人原本就看上了,准备给小少爷做通房丫鬟的曹玉楼。
      玉楼大嫂如遭晴天霹雳,此惊非小。早知道就该听大少爷的话,离那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面兽心的小少爷远点,枉费自己一片好心,看他不舒服还想着拿私用钱给他抓药,却没曾想……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再想起自己出身寒微,无依无靠,又包尝相思之苦,不觉悲从中来,气血上涌,拔腿奔向听荷居,心想着,拼了命也要争他一争。

      却说我大哥,大清早过了三皇子的府刚回来,就遇到兵部送来的公文。一番忙乱中,听松馆的下人沈棋慌慌张张来报,说是夫人下了命令,把曹姑娘收做听荷居小公子的妾室,今日就要圆房。
      大公子一阵惊慌,坐下细想,这事之前毫无半点苗头,母亲大人怎会突然看中玉楼这丫头。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沈君生这小子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私下不管跟自己还是家人都有说不尽的小九九,不晓得是不是这小子捣的鬼。大公子连忙派了听松馆的沈琴沈棋沈书沈画出去打探消息。没想到的是,这流言以讹传讹,传到我大哥耳中就成了,昨日小公子酒后乱性,不知廉耻为何物,已与曹玉楼生米做成熟饭,今日起来深知有辱门风,连日里求了夫人老爷,说是对玉楼早已暗生情愫,正赶上大哥喜事迎门,不如成全了玉楼与自己,正做成个双喜临门,讨个好彩头。
      大公子听了这话,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火直逼脑门儿,甩了笔墨纸砚,不顾众人阻拦就要强闯听荷居。待他风风火火闯入听荷居耳门,远远听得屋内传来玉楼呼救:“求小少爷放过奴婢吧……”有看那大白日里房门紧闭,莫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正逼着玉楼行那苟且之事?
      大少爷登时火往上撞,“腾腾腾”紧赶几步,抬起一脚,运足了力气,“Duang”的一声踹开房门。
      眼见得狗东西面色轻佻,一手蹭在玉楼胸前,而玉楼满脸羞耻忍耐,痛不欲生,大喝一声——

      以上便是个人叙述加上宝儿我联想加工的全部内容。
      我一边哼哼唧唧痛心疾首着我的花容月貌,一边想着事情的原委,不禁感叹:真正是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真正是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砾金君自宽。真正是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真正是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就怕神一样的队友。真正是人艰不拆,世事难料,道阻且长……
      ……
      这样的原委,我竟无言以对。

      “师父,都是我不好。您要是不高兴,您就拿我撒气吧。”清闲老道万分疼惜地跪在我跟前,看着我颤着兰花指,直吸冷气地敷着眼圈上的乌青,露出一脸蛋疼的表情。
      大哥怕是听了无觅三言两语说清事实,有些过意不去,可平日里对我这个弟弟多是兄友弟恭上下分明,此时多多少少有些拉不下脸。他说:“君生,我……”
      “啊,罢了罢了,我的好意,大哥心领了就成。还是我考虑不周,还险些坏了玉楼嫂嫂的名声。但多少我也是为了你俩考虑。大哥你要觉得打我打得不顺手,就好好想想怎么把玉楼嫂子娶到手,不然你日后要打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我大哥一个愣怔,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待会让玉楼给你拿些药膏擦一下。玉楼还要靠你好好照顾。”

      我还没哼一声,此时又突逢变故。
      只听“Duang”的一声,清闲为避人耳目刚刚掩好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我叹口气,转身坐正。唉,我这听荷居还真是是非之地啊。
      踹门而入的第二人,赫然正是沈家一早便去拜访的三皇子殿下。
      咦?难不成三皇子其实是冲着回礼来的?没必要这么礼尚往来吧?

      “沈君生!”三皇子出马,众人齐齐下拜,宝儿我北三皇子殿下钦点,也一出溜滚下凳子,扶了板凳腿连忙下拜。
      “沈君生,”殿下眉有不忍,痛心疾首:“沈君生,你果真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吗?”
      我愣了片刻。
      殿下要不要每回都一开口就有爆点啊。

      我略一沉吟道:“殿下恕我直言,这曹玉楼一介布衣,出身贫贱,实在是不符合殿下的身份啊。殿下若喜欢女子,天下千金名媛众多,不管哪家王公贵族的小姐嫡女,若是殿下看上,那还不是讨皇上一句话的事。只是这玉楼,与我大哥当真情投意合,且二人已私定终身,若是殿下横插一脚,不知会闹起多大风波。若是为了一个贫贱女子掀起波澜,实在是失了皇家的颜面,丢了皇家的分子,实在是有违殿下身份之举。还请殿下三思啊。”
      我虽弓着腰,仍不明觉厉地听见师兄和清闲松了口气,而我大哥却绷紧了身子,开口道:“殿下光明磊落,宅心仍厚,早就是君容心服口服的三殿下,若是对君容一声令下,君容当为殿下赴汤蹈火,可这玉楼,是君容生来所爱之人,自古忠孝难两全,可自古男儿就有捍卫家园,保护妻儿的重任。君容此生必娶玉楼为妻,且此生非卿不。还请殿下成全我二人,给君容两全的机会。”
      我暗笑,今日的药引,下得真是恰到好处,特别是最后这味猛药。

      三殿下却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我,狐疑道:“这曹玉楼,是你嫂嫂?”
      我毕恭毕敬,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道:“会殿下,正是。”
      “那今日的谣言……”他一滞,又仿若自言自语,道:“罢了,既是谣言,当不得准……沈侍郎,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那本殿变成全你们。今早听说君生感了风寒,本殿放心不下,便叫人带了些宫中的贡药,叫陆侍卫交给你家下人了,回来好生炖了给君生吃。”
      复又转向我,一改端重颜色,和颜悦色地矮声道:“身体如何?”
      我恭善贤良:“多谢殿下,好多了。”
      “给你的扇坠呢?”
      我把拴在脖子上的红绳子拉出来,体温温热的小小玉牌被托在手上。
      “不是说是吊坠吗?你怎么挂在脖上了?罢了,你若喜欢,我叫人再给你找个护心的血玉,凿个平安扣戴戴。”
      我诚惶诚恐:“君生不敢,君生何德何能,可得到皇家如此大泽,断不敢厚颜无耻祈求殿下赏赐的。”
      他仿佛若有所思,静了一会儿,道:“你若不喜,便算了。你说的对,宁缺毋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转身,头顶一枚烈日,缓步到那光线最灿烂处。
      我们都躬身行礼,一群人恭送大驾。可他不会为谁的屈膝驻足停留。
      强者,位高权重的时候,从来不会为谁的生死稍变颜色,因为他深知,他有什么样的路要走。
      这样一个晌午里,阳光那么刺眼,闯过每一片琉璃瓦的罅隙,如剑出鞘,在行礼起身的那一刻,深深地刺痛我的眼睛。
      这一天,明明我们那么近,可恍惚我们那么远。
      因为我知道,我们那么远。

      人都散尽了,就像勾栏里的戏唱完了,客人还有各自的行程,行程尽头还会有分离,不管相聚多么精彩,都会各回各家,曲终人散。
      徒留一地狼藉,和戏子残妆,原来戏前的浓墨重彩只是为了掩饰散场后的寥落孤独。

      清闲被我罚跪在桌角,小心翼翼为我夹着核桃。
      他小声恭维道:“师父英明,师父一番话实在讲的漂亮,即防止了三皇子殿下误会,又逼出了大公子出场子。特别是那三皇子,一个变态,居然喜欢男人,喜欢那个男人不好,居然喜欢师父……”
      “噗——”我口中的酸梅汤一下子全喷在他脸上,一通拍胸敲背后,再三镇静后,勉勉强强问道:“你说什么?三殿下,他他他他他他……”
      清闲乘我不注意用我的袍角胡撸一把脸,怨怼地看我一眼:“师父你也真是,都几百年了,还是老样子,心眼都不是一般的没有。你没看到人家急吼吼地跑过来找你兴师问罪?还不是你那闹得沸沸扬扬,讲你要娶曹大嫂的谣言?你竟然,唉……”
      “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喜欢我大嫂吗?哎呀娘哎,这三角恋的关系,哦不,是四角恋的关系,也太……太乱轮了……”
      我尚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沉默许久,让人以为他在装字母,于是被自动忽略存在的无觅师兄发话了:“无忧休得无礼,这个三皇子殿下,恐怕是大有来头。”
      清闲代我问道:“什么来头?不就是庄朝的三皇子吗?还能和我们九回峰青门寺的无觅师伯比吗?”
      我腹诽道:不愧是我韦宝儿的徒弟,这马屁拍的好。
      “清闲休得无礼,此人恐怕来头不小,和神尊一般身份,也未可知。”
      插不上话的我,终于逮到一个插话的机会:“谁是神尊啊……?”

      “小少爷,这是三殿下带来的虫草灵芝石斛洋参炖的补汤,三殿下亲自吩咐了奴婢,要奴婢看着您亲自喝下。”
      我看看眼前不只是今早上第几碗黑乎乎的汤药,再抬头看看眼前得了丘比特滋养而越发娇艳动人面若桃花的玉楼大嫂,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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