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彩虹光》微雨蔷薇

31、最好的礼物 第2章

　　凌儿和同桌李越又吵架了，她们之间以前是冤家，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磨合，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好起来，不再那么僵了。本来看上去形势大好，苏老师也松了口气，可是矛盾又再次出现了。这几天凌儿心情不好，脾气特别大，李越觉得她老是找茬。这不，今天两个人之间终于还是难以避免地燃起了战火。这次吵架的原因是李越想拿凌儿的数学卷子参照一下，把自己的错题改了，可是凌儿不太乐意给他看，李越强拿，凌儿用手按着，结果二人一撕扯，不小心把凌儿的卷子给撕碎了。凌儿怒火中烧，满脸通红，歇斯底里冲着李越吼了起来。这事儿本来李越有些理亏，他起先不打算跟凌儿计较，可是他这几天心情不好，见凌儿这么气势汹汹，也就不甘示弱了，于是，两个人吵了一个课间，汪皓和微微过来劝了一会儿，也无济于事。
　　凌儿和李越吵得正凶，上课铃就响了，这场战争只能暂时休战。李越发现，凌儿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难道她哭了，这可不是她的性格。李越有些心软，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想求和，他现在心情不好，哪有心思去哄别人呀。
　　中午放学的时候，李越的好朋友汪皓追上凌儿，对她说：“凌儿，你怎么又跟李越吵架了，你能不能让着他点，别和他吵架呀？”
　　“是我的事儿吗？”凌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心里还委屈着呢，李越还来捣乱，“是他把我的卷子撕坏了，还那种态度，吵架能怪得着我吗。”
　　汪皓这回一反平时嬉皮笑脸的姿态，又说：“凌儿，你别和李越计较，他最近心情不好，其实，他有心事。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李越他爸爸妈妈正闹离婚呢。”
　　“是吗。”凌儿愣了，她没想到李越竟然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她忽然对自己今天冲着李越大吼大叫感到后悔了。她小声问汪皓：“李越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
　　汪皓说：“嗨，我也说不太清楚为什么，就连李越也说不清楚，我觉得，就是他们大人瞎折腾呗。我听李越说现在他爸她妈天天吵，他们家现在直接成了战场，时时刻刻硝烟弥漫，他家的锅碗瓢盆都摔得差不多了。“
　　凌儿低着头想，自己的爸爸妈妈虽然也在闹离婚，可比起李越的父母来强多了，起码还会考虑到她的感受，既没有当着她的面争执，也没有摔过任何东西。这样一想，她忽然有些同情李越，不，应该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感觉。
　　凌儿沉默了一会儿，问汪皓：“汪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你们男生对父母离婚这种事怎么看？”
　　汪皓想了想说：“怎么看？嗯，我想想。这种事怎么说呢？我觉得吧，离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一个好好的家，忽然就散伙了，谁心里能好受呢。对我们孩子来说，这也不太公平。可是，大人的事情，我们能阻止的了吗？所以只能接受啦。其实想想，现在离婚也挺正常的，单亲家庭现在不是越来越多了吗，咱班就有不少呀，像咱们体育委员宗羽，小学时爸妈就离婚了，现在他妈一个人带着他，不也挺好的。总之，遇到这种事，不要想太多，他们折腾他们的，我们只能管好我们自己。”
　　汪皓平时嘻嘻哈哈的，凌儿没想到他说话还挺有道理的。她也没有想到，体育委员宗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他平时的表现中，一点都看不出来。她问汪皓，“你怎么宗羽知道是单亲家庭？”
　　“我妈和他妈是一个单位的，他爸妈是在他小学的时候离的婚，现在他爸在外地，听说又结婚了。他跟他妈一起过。凌儿，这事是我不小心说吐露了，我可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乱说呀，宗羽最不喜欢别人议论他。”汪皓郑重其事地对凌儿说。
　　凌儿点点头，心里更伤感了，不但为自己，也为李越和宗羽感到难过，她想，大人们哪，为什么你们在做选择的时候，不多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呢？
　　周末的晚上，凌儿的爸爸早早的回家了，这是这些天他回家最早的一次，平时，虽然他也回家，可是总是有些晚。凌儿妈妈做了丰盛的晚餐，还准备了一瓶红酒，要是往日，一家人一起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凌儿一定开心极了，可今天，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内心里反而涌动着隐隐的不安。
　　果然，吃了一会儿饭，妈妈就正式摊牌了：“凌儿，有件事我和爸爸一直想跟你说，可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现在，我们想，你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我们还是应该开诚布公和你谈谈。凌儿，我和你爸爸，我们下周就要分开了。”
　　“啪”，凌儿刚举起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虽然她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担忧，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也许是无法避免要发生的事情，可是，当这件事情真的明明白白摆到了眼前，她还是觉得那么猝不及防，觉得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爸爸妈妈这次大约是事先商量好了，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在凌儿异常的表现中显得很冷静。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爸爸开口了，他语气柔和的说：“小云，我们做这样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知道，这件事让你很难接受，可是事实已经如此，我们不想再在你面前演戏了。”
　　凌儿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想说话，想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既然今天一定要分开，那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样的事。可是现在她什么话都说不出，眼泪让她哽住了。
　　爸爸接着说：“我和你妈妈分开以后，你跟妈妈一起住，爸爸会经常来看你的，还有奶奶、姑姑她们，都会来看你。我们的生活其实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凌儿，你周末休息日的也可以去看我们。”
　　跟以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骗人，一切还能一样吗？这个家已经不存在了，还说什么跟以前一样？凌儿心里堵得厉害，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任泪水往下流。
　　见凌儿只是哭不做声，妈妈说道：“凌儿，我们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爸爸妈妈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们为了这件事一直很愧疚，可是，爸爸妈妈也希望，你也能试着理解我们。”
　　“理解你们？你说理解我的感受？你真的理解吗？”凌儿的泪水依然抑制不住的流，“我不想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我不想爸爸住到别的地方去，我想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你们要是考虑我的感受，就不会非离婚不可。”
　　“凌儿，爸爸妈妈也不希望我们的婚姻走到这一步，可是大人在当初选择的时候，也会犯错误，现在，我们想弥补这个错误。虽然这会付出一些代价。我们离了婚，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我们依然是爱你的，这一点不会改变。”爸爸说。
　　凌儿想，他们一点想好了很多的托词，这会儿来劝说自己，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后来吼道：“好，你们离吧，你们离吧，你们都走得远远的，我谁都不想看见。”
　　凌儿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哭着跑回了卧室，整个晚上，她再也没有和父母说话。凌儿妈和凌儿爸面对这样的局面，显得束手无策。
　　周一一早，苏老师就接到凌儿妈妈的电话，“苏老师，真不好意打电话打扰你。我们周末的时候跟凌儿摊牌了，这孩子的反应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激烈，我现在和她爸爸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我想，她上学的时候情绪可能还会有些极端。苏老师，麻烦你多关照一下这个孩子。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请您帮忙做做这孩子的工作。”
　　放下电话，苏老师正在思考怎么做凌儿的工作，旁边的一位老教师忽然说：“现在的单亲家庭真是越来多了，我们班上周又有一个学生的父母离婚了，那孩子看上去精神恍惚，无精打采的，我真担心他心理会出现问题。现在离婚率这么高，造成的问题也不少，对孩子的伤害尤其大。我们楼上那家就是单亲家庭，孩子爸爸一个人带着孩子，管理起来捉襟见肘的，这孩子叛逆的很，这不，前天孩子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是呀，”另一位老师接着说道，“现在哪个班里都有几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父母离婚的影响，有的出现了敏感多疑、不自信、情绪易激化、学习下滑等等不少问题，看来离婚对孩子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孩子的影响太大，我们做老师的，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疏导这些孩子的情绪。我想，我们学校是不是应该把单亲学生的问题专门立项研究一下。甚至，对于要离婚的家庭，我们也可以出面做做工作，帮助这些家庭尽量减少对孩子的伤害。”
　　一位年轻老师：“可是我们又不是救世主。人家家庭离婚，岂是我们学校能插手的。离婚是个社会问题，我们学校能够做的工作也是杯水车薪。再说人家如果真过不下去了，我们做工作也是徒劳，在一起不幸福，该离就得离呀。”
　　听着大家的议论，苏老师对于凌儿的事儿也理不出个思路，她随手翻开案头的一本书，她记得里边有关于父母如何把离婚的事儿告诉孩子的章节。
　　她终于翻到了那一页，书上对这个问题写了三条建议：“一、用坦诚平和的态度告诉孩子。二、不要彼此抱怨，要让孩子感觉离婚后的父母更开心幸福，自己也更被关心。三、不要让孩子卷入离婚事件，比如说离婚是因为孩子淘气，或父亲觉得母亲没有教育好她，等等，这样会让孩子内心留下伤疤，甚至无法在信任亲人。”
　　苏老师合上书，想了想，对这样的问题，书上只有理论，理论上是这样子的，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要做好一个孩子的工作，疏通一个孩子的心理太难了。很多时候，欲速则不达，苏老师决定不急着找凌儿，先观察，等有合适的机会，再和凌儿谈谈。
　　凌儿上学后情绪确实不太好，眼睛微微有些肿，人闷闷不乐，眉头皱出一个疙瘩。好朋友茜茜，还有同桌李越，这几天都是小心翼翼跟她相处。有时候，李越看出凌儿想发火，可是她似乎又在忍着。他知道，这样的凌儿，心里一定难受极了。他甚至想，如果她真的要对他发火，那就发吧。
　　苏老师也在默默观察凌儿，周三下午，她觉得凌儿的情绪比头两天稳定一些，于是下午放学后，苏老师约凌儿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吃饭。凌儿情绪低落，只是低着头慢吞吞地吃着东西，也不说话。
　　苏老师看了凌儿一眼，说：“凌儿，这几天心情好点了没有？”
　　凌儿低着头没说话。
　　“你现在心里特别难受，是吗？我虽然不是你，不可能完全体会你的感受，可是我能理解你，有谁愿意自己的爸爸妈妈分开呢。”苏老师边说边关注凌儿的表情。
　　凌儿依旧沉默不语。
　　“凌儿，我发现几天的工夫，你长大了。”苏老师微笑起来。
　　凌儿疑惑的抬起头。
　　“今天我提这事儿的时候，你没有哭，说明你已经能够把持自己的情绪了。“苏老师笑盈盈地看着凌儿。
　　凌儿小声说：“哭有什么用，哭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我早就明白了，他们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因为我反对就会更改的。大人们都有些自私，他们总是在考虑自己。”
　　“凌儿，”苏老师接过话来，“你家的事情，看来结果已成定局了。那我们的凌儿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没人爱的孩子了。”凌儿神色再次黯淡下来。吃东西的动作也停滞下来，看来胃口也没有了。
　　“才说你长大了，你就出现了判断上的错误。你怎么会成为没人爱的孩子，你爸爸妈妈已经爱了你十三年了，怎么会一下子就不爱你了？他们虽然要分开了，可是他们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相反，随着时间的增加，随着感情的日积月累，他们对你的爱会更浓的。他们离婚，只是他们夫妻关系终止了，他们的父亲母亲角色并没有发生改变，凌儿，你不用担心会因此失去什么。”
　　“可是他们要分开了不是吗，他们要有一个人不能呆在我身边了不是吗？”凌儿还是想不通。
　　“爱不会受到时空的阻隔，咱们班好多同学的爸爸或者妈妈在外地工作，或者经常出差，也没法和这些同学朝夕相处，可是，并不会因为这样，父母对他们的爱就会消失。”苏老师说。
　　“可是这不一样，出差了还会回来，可爸爸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即使回来，也不一样了。”凌儿声音中透着伤感。
　　是的，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要接受家庭的解体是不容易的。
　　苏老师说：“出差了会回来，你爸爸离开之后也会去看你，虽然他不再跟你住在一起，但是心的距离不会远呀。凌儿，我和你妈妈曾经聊过，她说她早就有离婚的想法，可是为了你，他们已经推迟了好几年。凌儿我想告诉你，大人有时候会犯错，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想到婚姻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他们有修正错误的权利，他们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们一直在考虑你的感受，那么，你是不是也该尝试着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你已经十三岁了，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老师觉得，你能理解一些事情，你也希望爸爸妈妈幸福。凌儿，总有一天你都要离开父母的怀抱，独立起来的。”苏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苏老师，有些道理我也明白，可我心里实在受不了爸爸妈妈分开。”凌儿说。
　　“是啊。”苏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凌儿，你现在确实遇到了一个坎儿，让我想想，我要是你，应该怎么做呢？”苏老师做出沉思状。凌儿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这个时侯她倒是真的很想知道别人如果是她会怎么想怎么做。
　　“我会很难过，”苏老师缓缓地说，“因为我实在舍不得让爸爸或者妈妈离开。我可能也会愤怒，觉得他们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可是我想起爸爸妈妈那么爱我，他们早就想分开了，可是为了我却又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即使心里有些矛盾不愉快也不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来，我觉得他们其实挺不容易的。他们其实是负责任的父母。”
　　苏老师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他们那么爱我，我也想好好的爱他们，为他们着想一次。我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在今后的日子里过得更痛快、更幸福。我不能要求他们只为了我而活着，他们也应该追求自己的人生幸福，我决定祝福他们。”
　　凌儿很认真地听了，但是什么话也不说，一直沉默着。
　　苏老师说：“凌儿，无论你现在会不会像我这么想，我都会理解你，因为每个人在接受家庭变故的时候都需要一个思考的过程。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的爸爸妈妈之所以迟疑了这么久，之所以这么矛盾和痛苦，都是因为他们爱你，害怕伤害你。所以，你要相信，他们爱你的心不会变。凌儿，米线快凉了，快吃吧。”
　　凌儿点点头，又低下头去吃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