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兰诺》风夕燕

67、身不由己

　　天牢之内，齐士武忍受着各种酷刑，蓝家倒也不需要他招供什么，“你只需要保证他还有口气见他老爹就行。”蓝奕轻轻敲打各种刑具，很是欣赏齐士武现在皮开肉绽的状态，他的侍卫之中还有洋溢着一脸幸福之色的蓝明。
　　当齐孝忠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蓝羽宫赶到天牢时，他只庆幸夫人并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切，作为带军打仗，身经百战的将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忍受这些用于匪盗娼流之类的刑罚，他心中的怒火不可名状，这绝不是刚才蓝炳松一脸假仁假义的宣称“善待”之道，只一瞬间，他对蓝家所有的忠义被抛诸脑后。
　　“武儿”齐孝忠声音沙哑哽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时的他显得那么苍老无助。
　　齐士武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息，任由齐孝忠呼唤摇晃了好久才微微睁开双眼，“爹？让您和娘担心了”
　　“武儿，告诉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会擅离职守私自回鸿城？”齐孝忠始终没能忍住眼泪，齐士武长这么大他没有担心忧虑过，即使他第一次上战场险些丧命，他都不曾这般心痛。
　　即使是齐士武自身也对当前的处境不抱任何乐观态度，他不忍老父担心却也无法说出什么谎言来安慰他，“爹，诺回来了吗？”齐士武喘息着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在齐孝忠手心处写下“玉”字，齐孝忠怔在原地，还未待他说话，齐士武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最担心的就是齐玉也被蓝家抓了起来，这样一来他们齐家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爹，我很担心诺，她被他们带回巫兰了”齐士武将被鲜血染红的发丝交到齐孝忠手上，这是他拼死藏起来的定情信物，如果不是担心蓝家要灭齐家满门，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保护诺一世平安。
　　齐孝忠明白手中发丝的分量，他见过靳麓带来的属于诺的另一半发辫，其中夹杂着太多金色发丝让他和夫人相信诺已自己做出选择，但到目前为止巫兰族都没有昭告天下，他们倒是宁愿相信诺躲了起来。他紧握着发辫，多少明白儿子的意思，但他却不愿让儿女冒如此大的危险，“齐新，护佑我去‘皇台庙’。”他觉得是时候面圣来一搏了。

　　诺这些天有些心神不宁，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捕捉不到任何头绪。“你不要试图探查外面的世界，巫兰族是有结界的，在你没有得到认可之前，你都不可能感知到外面的人和事。”纳塔巫兰静静坐在竹椅上给诺倒茶，看着她不住抬头观望远方，想着她总也不可能突破所有圣女都无法突破的视空结界。
　　“婆婆，我看这锦帛上说，巫兰族历代公主出生之时都会有与之相称的男子出生，同时两个人形成‘结依’，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羁绊？”诺对于锦帛最后所述的“结依”有很深感触，她总觉得自己与巫兰佑诺不同却又相同。
　　看着诺皱在一起的脸皮，纳塔巫兰悠悠叹了口气，想起来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应该是由她的母亲为她解读，现在她却不得不越俎代庖，“孩子，我想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不是巫兰族纯血的公主，在巫兰内部没有能与你相称的男子，即使是巫兰佑诺也由巫兰佑祈相伴，这种羁绊，这么说吧，生死与共。佑祈和佑诺，说白了都是你的娘亲为了寄托对你的思念”纳塔巫兰言语中的不舍很是突兀，只是诺不知道她老人家究竟是为了谁这般忧愁。
　　“我想你自己也能猜到，长这么大有一个人是你能够心灵相通的存在，你们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而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有些时候，‘结依’的两个人感情足够好，便能够将对方的伤痛哀愁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与其说是‘结依’，不如说是为所爱之人牺牲奉献所有。”纳塔巫兰眼神中的回忆让诺痴迷，她突然很想知道在纳塔巫兰漫长的人生岁月中，与之相惜相伴的人是怎样的
　　“我和你曾祖父之间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爱情，只是从小相依相伴习惯了彼此。”纳塔巫兰总是能毫不费力的猜透诺的心思，“至于你的父亲、母亲的故事，你可以自己去了解而对于巫兰翰，我作为一个长辈也请你不要记恨于他，毕竟每个人的是非观都不同，或许只有当你设身处地站在他的立场去思考才能真正体会他的心境。”
　　诺明白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她与齐士武之间的关系恐怕就是巫兰薇儿赐予她此生最大的礼物，只是这礼物太过厚重，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接。“女孩子心思细腻没有坏处，但思虑过多反而徒增烦恼。其实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选择，但无论如何抉择，你要明白一点，既然你的娘亲带给你生命，上苍又赐予你天赋神力，你的选择就不再是追随本心这么简单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会有人来为你沐浴更衣，静心养神之后就准备出发去五木塔吧。”纳塔巫兰许久没有这般费心费力的提点一个年轻人，此时此刻才发觉自己真的老了，离自己进入五木塔的时间已经过了上百年之久。
　　诺只知道这是一种仪式，是一种传统，出于对五木塔本身的尊重而非出于对她的尊重，身边围绕着五个少女，稚嫩、纯洁，像碧玉一般清透光洁的肌肤，眼眸深处隐藏着丝丝担忧。她们每个人手里捧着不同的花草，这其中诺认出了金银花藤、车前草、玫瑰花瓣、桉树叶，还有石头诺虽有疑问，但知道问也是白问，可眼见着第一个女孩儿将并不圆滑的石头细密的铺了一层，诺开始认为自己平躺进去会比较好。桉树叶和车前草紧随其后，最后的玫瑰花瓣让诺通体熏香。
　　静下来才听得出这天然温泉深处静谧和谐的声音，配合着这五位少女细碎的脚步声，诺享受着进塔之前的时光。不和谐的乐章自西边传来，那有如怨妇碎碎念的声音，乍听之下很是突兀，猛然之间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那心爱古琴所传出来的声乐，只不过弹奏它的人甚是勉强，这一挑一拨之间尽是破裂珠玉的残破美。“你们有听到什么吗？”诺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毕竟纳塔巫兰曾告诉过她，巫兰周边设有结界，外人进不来，外部的声音也根本传不进来。
　　五位少女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羞赧的摇头，眼角余光互相审视着。诺突然觉察到她们的举止行为是在害怕自己，可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对她们五人也甚是友好亲切。
　　“没有”最后为她加入玫瑰花瓣的小女孩儿面色娇羞，偷眼瞥了一下诺。
　　身旁年龄较长的女孩儿捅了她一下，“别乱说话。”
　　诺心中困惑这几个女孩儿如此畏惧她的原因，但她现在不想去追究，反倒是关心是谁在巫兰族外弹奏她喜欢的乐曲，虽然弹得是不伦不类。“想不到这个小子还真的很聪明就是弹得太差了。”纳塔巫兰坐在竹椅中闭目养神，抬手间声音戛然而止。
　　诺很感激霖哥在外面弹奏乐曲，不同于一直陪伴自己成长的麓哥，他的声音有一种粗狂之美，而若是哥哥来弹，粗狂之中会不自觉流露出急躁的情绪，霖哥则是温温吞吞却又霸气沉稳，诺听过他的琴声，不安之中多了些许慰藉。
　　“我告诉过你不能偷看。”纳塔巫兰及时阻止诺想要见圣女一面的冲动，“你如果不能从塔里顺利出来，她便再也不可能醒来”纳塔巫兰并没有要求诺一定要怎么样，但她相信诺想要救巫兰薇儿的决心。
　　诺知道不能再尝试挑战纳塔巫兰的权威，只能乖乖坐好，让她亲自为脚踝戴上金色脚链，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悦耳的铃铛声。“这是‘碎音铃’，只是一个装饰。”纳塔巫兰淡淡的解释道。
　　明明没有一个铃铛在上面，但走路就是轻巧好听。在纳塔巫兰的竹楼和五木塔之间的丛林密道边，巫兰翰率领十位长老分别跪在两边，连头都不敢抬。
　　用心学习了一月之久的法术，诺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本事还没有到家，但既然婆婆说机会只有一次，她愿意赌上所有的一切。五木塔是一座五层楼高的木塔，放眼望去并没有想象中这么高大，底座面积也不过五六十平，诺抬头欣赏木门上的字句——林花经雨应有泪，邵兰山阙意自闲，木门上的字依旧是丝兰古语，诺伸出手掌放在本应有门把手的凹陷处，径自步入塔内。
　　“她能看懂塔门上的字？”
　　“她的掌纹能让她进入塔内”几位长老低语着，丝兰古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过往也出现过认不出塔门上文字的公主，虽有尴尬，却也是见怪不怪。但掌纹却是巫兰族公主即发丝之后的又一证明，因为除候选圣女之外的人的掌纹从来没有打开过五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