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兰诺》风夕燕

41、鱼目混珠

　　蓝明似乎听到了临侧牢房的动静，但眼神一瞥间，她却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等等，你的眼睛你这颗眼珠是假的？”诺知道对面牢房可能有个小的天窗能够射进光来，经常能看到一束极窄的光线，忽明忽暗，她刚开始还以为是火把的光亮。“怎么？闲来无事凿壁借光啊不过也多亏了你这老头给自己留的这束光线，不错，眼珠上的纹路我很喜欢，当年蕲州城亡，我拼死逃出，你可是没传给我任何宝贝，今天拿走你一对眼球也算留作纪念了”
　　诺猛然起身，但老者刺耳的嚎叫掩盖了她的行动，诺不敢想象竟有人丧心病狂到剜下自己父亲的眼珠，她直呆呆滑落到地面，想起之前顾伯伯被她扒掉一层皮，突然之间，梁叔叔死时的话让她幡然醒悟——“烂名菜”，不就是“蓝明蔡”，蓝明就是蔡胜男！
　　“哎呀，脏死了来人，开门！”蓝明像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急匆匆走出牢房，“来，把齐小姐的牢门也打开。”
　　诺看着她裙衫翩翩，双手滴血的走出牢房，她不明白蓝明打开她牢房的原因，只是现在旁边有一位老人家在哀嚎，无论如何她都要过去救他。
　　“老伯伯，您怎么样了？”诺出手为他点中天池穴，再运用内力为其止血，老人家疼得不断挥手踢腿，口中还嚷嚷着“不孝子”。但无论他怎么骂，怎么吼，蓝明都听不见了，现在的她正忙着叫人来证实“齐玉”越狱杀人。
　　“您别动了，很快就有人来救您”但想到自己是被毒聋毒哑的“齐玉”，诺想开口叫人却还是有些迟疑。
　　老者挥舞手臂拉住诺，“丫头，不要叫人！你听我说，不能让蓝家人看到这面墙，这墙上画的，再加上我被那不孝子夺去的眼珠才是我们蔡家守护的那一部分地图你听见了？我蔡陌隆英明一世，没想到到头来却被那不孝子暗害，你，你一定要答应我，想办法保护这面墙不要被蓝家人发现这关系到整个斯卫国”眼看着老者心力憔悴而亡，诺再怎么运功也于事无补。
　　诺抬头静静看着那面墙，原来他在牢房里一直涂涂画画的就是这幅图，她将每一笔每一划都深深刻在脑海中，直到听到狱卒大喊大叫的脚步声才挥手抹去墙上的印记。放下老者任其鲜血喷洒在草席之上，诺的心疼痛而空洞，她默然回到自己的牢房，等着她的或许只有死刑。
　　“有什么事让长老如此忧心忡忡？”宇鸿睿眼角余光瞥到坐立不安的巫兰洪，他还第一次发现巫兰洪这般神色，很是好奇。
　　巫兰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顿觉尴尬，“请公子恕罪，老朽只是看今天天气不好，像是暴雨要来了”
　　“这一点长老倒是没有猜错。”巫兰薇儿的突然到访让巫兰洪错愕，宇鸿睿则有些不满。“请公子原谅我的无礼，只是事出紧急，我必须亲自请长老回去商量对策。”
　　宇鸿睿没有想到已经丧失法力的巫兰族圣女仍能够自由随意进出他的“竹苑”，看巫兰洪一脸心虚的面部表情也知道，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会败露。“圣女既然亲自登门不妨坐下喝杯茶再走”柳昂大腹便便的勉强坐起身，给巫兰族圣女倒了一杯茶。
　　“柳公不用如此见外，喝茶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我有点儿家事要处理，先告辞了。”巫兰薇儿当然明了“竹苑”主人的身份，更何况她曾经见过这几位旧主。抬眼盯着巫兰洪，其中的怒意连外人都看得出来，圣女拂动衣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巫兰洪慌忙起身，讪讪说了句：“告辞。”便追随圣女匆匆离去。
　　宇鸿睿一脸黑线皱紧眉头，不发一语。“圣女还是老样子”柳昂放下手中茶杯，意味深长的盯着巫兰薇儿离去的背影。
　　“墨，回来也不出声？”见公子盯着窗外压下的厚厚雨云，非筱手脚麻利的将墨从房梁上揪了下来，伴随墨手中“唰唰”的飞镖声，非筱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松手。“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啊，暗器不是用来拿自己人练手的！这怎么了？”
　　看着墨一脸阴沉，手中六芒星闪烁，一副随时找架打的神色。“怎么了？”公子转回身看着浑身散发着戾气的墨，他可不想把他培养成任性的杀手，这也是公子这段时间纵容他去找诺的原因。
　　“姐姐这几天都不在家，她的姐姐倒是住进了姐姐的房间。”墨气恼的玩儿转六芒星，一想起自己平常顺利进出那个姐姐的房间，还会有准备好的点心吃，现在则是忌惮那个姐姐的武艺而不敢近身查探，憋闷不已。
　　宇鸿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墨说的姐姐的姐姐，“墨，你过来，你是说诺姐姐不在家，她的姐姐却出现在她的房间？”宇鸿睿的猜测在墨不住的点头中得到证实，他心下骇然。
　　“这怎么可能？筱，你去把峮裳给我叫来！”他分明叮嘱峮裳照看好齐诺，既然答应她让她进去看望自己的姐姐，了却她的一桩心愿，就没有理由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不知圣女急招老臣回来有何事相商？”巫兰洪尽最大努力保持镇定，他很清楚作为巫兰族大长老私自会见宇鸿家“余孽”的后果，如果被族长知道，恐怕自己性命堪忧。
　　巫兰薇儿发丝飞扬，她虽为了女儿法术尽数散尽，但银发之间的金色并没有悉数退去。历代圣女脾气都不能用温婉贤淑来形容，暴怒之后的她们更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你是否教给诺易容术？”
　　“诺？佑诺公主？”巫兰洪故意插科打诨，借以报复圣女之前义正言辞的告诉他齐诺并非她与外族的私生女。
　　巫兰薇儿第一次有这种被人抓住小辫子的感觉，心中很是愤懑，“长老，佑祈刚刚得到消息，圣上准备以谋杀罪判处天牢里的‘齐玉’绞刑，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伴随她的死亡离去。”
　　“那又如何？他齐家二小姐与我有何干！”巫兰洪最怕听到的消息莫过于齐诺无法脱身被判处死刑，一旦处死就意味着他巫兰族亿万年的法力将后继无人，自此消散。
　　“嗯，是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我出面证实这是有人故意教她用法术蒙混过关，又当如何？”
　　“欺蒙圣上，会被抄满门的”巫兰洪额角冒汗，但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圣女不开口承认齐诺是她的私生女，他便打死不承认教给齐诺法术的事儿。
　　巫兰薇儿静静看着他，心中大骂这只老狐狸，“在外人眼中，我巫兰族可以随意控制他人行动，最重要的是你是我从宇鸿家二王子那里请回来的”单此一条就足以让蓝雪长相信巫兰族大长老图谋不轨，再加上巫兰薇儿煽风点火的说是他怂恿齐家二小姐冒充顶替齐玉，恐怕接下来进天牢的就是他巫兰洪了。
　　“你！”巫兰洪气得脸色铁青，从涨得紫青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着实需要一些时间，他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首不语。
　　“洪长老，你最好告诉我你和齐家二小姐的打算，若救不出齐家二小姐，我只能牺牲长老你了，想来族长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巫兰薇儿强压怒火，看着巫兰洪仍在权衡利弊，心中愤恨不已。巫兰佑祈眼看着圣女的耐心被一点点儿消磨殆尽，他不言语却将一切看在眼里，了然于胸——看样子圣女是准备破釜沉舟也要救出齐诺。

　　“公子，不好了！”峮裳急匆匆跑来，正巧宇鸿睿也在找她。“听说齐玉涉嫌谋害蔡陌隆大将军，被圣上判处绞刑”她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往“竹苑”赶，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将此消息告诉诺。
　　宇鸿睿万万没想到蓝雪长会决绝到此种地步，竟然会为了蔡陌隆而判处心腹大将之女。“天牢戒备森严，他们被分关在不同牢房，是如何进行谋杀的？”
　　峮裳正要说话，不想墨的六芒星毫无征兆的飞刺过来，“墨，你干什么！”峮裳大怒，她还是第一次冲着墨发火。
　　“是你把姐姐送进去的！”墨不由分说又要使用六芒星，幸被宇鸿睿出声喝止。峮裳困惑不已，“臭小子，你把话说清楚，我把谁送进哪里去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诺进去探视齐玉后就与她调换了身份，现在被关在天牢等候处决的应该是齐诺”宇鸿睿从没感觉到说话这么费劲，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卡在喉咙里被他硬挤出来的，“告诉我，蓝雪长为何会为了一个蔡陌隆而处决齐家小姐。”
　　“这”峮裳无法回答，她也根本不清楚大殿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崔孟中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已经被处决，罪名就是因为他的手下打开了临近两个牢房的门。”
　　“下手倒是够快的。”柳昂并不关心蓝家怎么对付齐家，只是就现在的情势看来，蓝家越是打击齐家，蓝雪长、蓝奕两兄弟越是窝里斗，对他们来讲就越是有利。
　　“让黑子去查牢门被打开的经过！”宇鸿睿常年与宫廷斗争权术打交道，这种不明所以的暗害他一向深恶痛绝，只是他蓝雪长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怎会看不出其中猫腻？除非他自己不想
　　一想到天牢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宇鸿睿咬紧牙关，“墨，你跟我来。”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回忆的往事，当年蓝家叛变，举兵包围鸿城，红城百姓官兵誓死抗敌，他原本也想追随王兄自刎身亡，却拗不过王兄与一干重臣的武力劝说，硬是逼着他躲在天牢中。“这是天牢的密道图，你诺姐姐可能就在这里，你进去想办法把她带出来。”
　　“公子，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就暴露了你的身份。”柳昂紧随而来，难见他年老体迈动作还这么利落。
　　墨仔细瞅着地图，转身飞奔离去，宇鸿睿没有阻止，柳昂想阻拦却也无能为力。在暴露身份和救她之间，他从没有任何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