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武器谈谈心[综历史]》千秋染

61、步步紧逼

　　一年之后，1610年春。

　　地下室内，悬空的刺之鸟笼被仆人用机关止住了摇摆。滴着血的鸟笼缓慢地砸在地上。

　　咔嚓一声，鸟笼的门被伯爵夫人打开了。她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面颊潮红地看向笼内的少女。洁白的身躯被铁刺穿透，覆盖着溅射的鲜血。苍白的脸上那双眸子低垂，嘴唇发干。刚才的高声惨叫令她整个人处于失水的状态。

　　虽然断绝了痛觉而感受不到疼痛，白绯还在用凄厉的叫声取悦伯爵夫人。在不久前，伯爵夫人的嗜虐心再度发作，她接连抓了好几个女仆以供凌虐。为了救出她们，白绯只好以身替之。

　　“我的乖女儿。”伯爵夫人对她招了招手，“快出来。”

　　仅剩下一点力气的白绯把自己从铁刺中拔出来，踉跄地走出了铁笼。

　　在夫人为她披上昂贵外套的同时，太子长琴用灵力修补着她的伤口。她的身体表面上看去伤得很可怕，但实际并没有伤到什么。

　　伯爵夫人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美味。”不知道是在称赞她的血液好吃，还是在赞扬她的惨叫美妙绝伦。

　　等伯爵夫人在软塌上歇息后，白绯走出了地下室。迎面而来的明媚阳光令她不适地眨了眨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个可怕的梦。

　　“欢迎回来。”地面上的莎拉维尔安抚地说。见白绯仍有些恍惚，他蹙着眉，快速地扫了一眼。“真抱歉。”说罢，不等白绯反应，就把她打横抱起来。

　　一路上，莎拉维尔为她挡去了所有探寻的视线。比起伯爵夫人的食物，伯爵夫人近侍和养女是情人的流言会更好些。

　　把白绯轻放在她的床上，莎拉维尔熟稔地从房间内拿出医疗用具。用纯度高的烈酒消过毒，他夹着浸透过烈酒的棉纱，愧疚又难过地说：“请忍一忍。”

　　“来吧。”痛觉被阻断的白绯满不在乎地说。

　　莎拉维尔小心地擦拭着白绯背部的伤口。“比上次又长了些。”伤口也更加惨不忍睹。

　　用绷带捆绑好，莎拉维尔为白绯泡了一杯温暖甘醇的红茶。“这样多少会暖一点。”刚才治疗时，他都快以为自己接触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白绯捧着杯子，热度从杯壁蔓延到指尖。啜了一小口，那温暖甘甜的液体顺着食道一点点温暖着这具因失血过多而寒冷的身体。她舒服地叹了口气，看向莎拉维尔，真挚地说：“谢谢。”

　　“应该是我向你道歉。”莎拉维尔如海般深沉的蓝眸酝酿着漩涡。他拿出嵌有宝石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浓稠的鲜血滴进高脚杯内。不久，杯内已经有了半杯血。

　　“全部用你的血没关系吗？”白绯看着莎拉维尔再次割腕放血，不赞同地说。最近一段时间，莎拉维尔完全代替她把血呈给伯爵夫人。之前呈上的都是两人鲜血的混合物。

　　“没事的。”莎拉维尔安慰道，“之前说过主人的味觉因各种血而衰退了。她又尝过我们鲜血的混合物。自然品尝不出我们之间的差异。再说，你已经处于贫血状态。再放血会危害到你的身体。”

　　“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请更爱惜自己一点吧。”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眸极为真挚地凝视着她。

　　看到莎拉维尔郑重其事的样子，白绯适时地笑问：“所以你决定和我一起去新世界了吗？”

　　“啊……嗯。”莎拉维尔反射性应道。没等白绯高兴起来，他补充道：“但我放不下我的主人。我要陪她到最后一刻。”

　　“你就不问我等不等得起吗？”白绯垮着嘴角，不满地说。

　　莎拉维尔戳了下她的嘴角，带着笑意，柔声道：“你一定会等的。因为我是你重要的朋友。”

　　“真是自信满满的回答。”白绯回以微笑，“对，我会等待的。”等着一个好时机，然后带走你。

　　过了几日，伤好得差不多的白绯决定去花园“偶遇”莎拉维尔。经过走廊时，她遇到了为一群少女带路的索菲亚。依旧是麦浪般的金发，微白的脸上撒着芝麻般的雀斑。那时，她代替了珍妮，站在花园里一脸腼腆地介绍自己。这个伯爵夫人的拥趸也从新人变成了老人。

　　看着索菲亚身后那群衣裳亮丽的少女，白绯询问道：“她们是夫人邀请来的吗？”不好的预感在她内心浮现。

　　“当然。”队伍中有名金发碧眼、长相俗艳的少女抢答道，“我们来这儿，是向敬爱的伯爵夫人学习礼仪的。”说完，她很是趾高气昂地用鼻孔看人。

　　“不过是下级贵族的女儿，竟然这么嚣张。”小声却清晰的嘲讽令少女得意的脸瞬间变色。

　　她扯起裙子，狠狠地跺着地板：“有本事站出来说，别躲在人群里。胆小鬼！”

　　“这也太粗野了吧。”刚才那声音又接了一句。

　　这嫌恶的话语带动了众人的情绪。这些贵族小姐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

　　“下级贵族的女儿就是这样没教养的？”

　　“下级贵族的女儿才不会这样呢！别用她来代表！”

　　“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肯定是啦，不然不会这么粗鲁。”

　　这些窃窃私语汇聚成巨大的乌云笼罩着金发少女。即便她只听清只言片语，但她们鄙夷的目光令她变得愈发虚张声势。“我才没有！”“我是贵族的女儿！”那些虚弱的辩驳愈发小声。

　　白绯直盯着躲在人群中的娇小少女。那名少女正用羽扇捂着嘴，一脸纯真无邪。若不是白绯经灵力加持，听力极好，可能未必会发现是她搞的鬼。

　　“所以这位小姐才来这里，向夫人学习礼仪的。”白绯说的话并不大声，却让在场的少女们立刻闭嘴。这话听起来是在解释金发少女为何粗野，却狠狠地扎了其他人的心。毕竟，她们都是来向伯爵夫人学习礼仪的。

　　被维护的金发少女反倒不领情。她瞪了白绯一眼：“你还是像老样子，那么假惺惺。”

　　看来是夏洛特以前认识的人。白绯感到有点棘手。既然说她还是老样子，那么穿帮的可能性较小。通过夏洛特的日记本，她应该能找到关于金发少女的讯息。比她小、金发、敌视……特征鲜明，应该不会找错。

　　关键是伯爵夫人已经不满足于她的鲜血。她将魔爪伸向了下级贵族之女。要加快行动了！

　　夜里，白绯反思着今天的行动，并在日记本上涂涂画画。看着纸上那抽象的莎拉维尔，她苦笑一声，就差临门一脚了。而这一脚却踢到了铁板。武器无法违背主人，也无法背弃主人。它只会从一人手中转到另一人手中，甚至烧伤、损毁。

　　武器的命运总是不可避免地滑向毁灭。

　　“是杀人之物，却也是守护之器。”白绯眨了眨酸涩眼睛，“长琴、小狐丸，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一直陪伴。谢谢你们的认可和守护。

　　“这是他的忠诚，即便很愚蠢。”她只能找折中的方法，令他身上沾染的鲜血尽量少一些。

　　“那么，下一问题。”白绯舒展了身体，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那个金发女孩是谁？”

　　“呜，又要翻日记。”她小小地叹息了下。手上的黑镯传来涤净疲倦与烦躁的温暖灵气。

　　被安慰的白绯不由得嘴角上扬：“我只是小小抱怨一下嘛。不用紧张的。”

　　回应的暖流充满了温柔，像是太子长琴在说“请多多依赖我吧，阿绯”，小狐丸在说“我会保护白绯的”。

　　快速地翻阅着夏洛特的日记。在其中一页上这么写着。

　　「安吉拉，讨厌的人，喜欢的人。我可怜可爱的妹妹。」

　　“讨厌的人”被划掉了。

　　「我果然无法做到完全的释然。我想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吧。作为一个被陷害的普通人，心底留有一点怨恨也是正常的吧。是安吉拉的错，还是指责她的人的错。」

　　「起初，我们就像普通姐妹一样。九岁的我带着七岁的她，一起玩人偶、扮家家、开两人茶会……」

　　「那时的安吉拉是一个小天使。我为这样的妹妹感到自豪。如果我们没有产生分歧的话，长大后的我们一定会和普通姐妹一样亲密地交谈异性、恋爱吧。」

　　「当安吉拉稍大点时，那些人开始指点她的言行。小时候的天真无邪变成了放纵无礼，直率的语言变成了笨蛋的话。而我则是那些人口中的标准。在人们长期的贬低中，她讨厌甚至憎恶作为标准的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树林里的空气真新鲜，心情也变好了许多。虽然路上有些小困难，但是，自由活着的感觉真好。真希望安吉拉能从鸟笼中飞出来。即使是从那些人用讽刺语言编成的荆棘小笼子挣脱也好。
　　真希望她能够开窍。或许有人替我劝劝她？——费克特·夏洛特」

　　看来那个骄横无礼的金发少女应该就是日记上提到的妹妹了吧。既然夏洛特如此看重安吉拉，鸠占鹊巢的白绯自然会保护她的妹妹。作为补偿，她会尽力去开解安吉拉的。

　　作为透明人的白绯很难体会被人们的话语针对的痛苦。那是比无视更可怕的遭遇吗？被无视或被欺负，哪一种更痛苦呢？

　　或许，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研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