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情》鱼游石

20、来访

　　陆响站起来，身子倚靠在柜子上。
　　“还有呢。”
　　“什么。”尚奚笑容缩了一下。
　　“除了这些，还有呢。”陆响闲闲开口。
　　尚奚说不出话来，看着他。
　　陆响往前凑进一步，两人之间留下一小段安全距离，“这就没了？”
　　因为他的靠近，尚奚敏感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往后动了下身子。
　　“别躲。”安全距离被打破的瞬间，陆响靠过来，在尚奚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箍住了她的肩膀。
　　肩膀即刻传来一股温热感，自身体向下蔓延开来。尚奚呆了一瞬，旋即扭动身子，试图挣脱。
　　陆响看了下掌心下不安分的人，嘴角斜拉一下，“躲什么？”那双毫无笑意的眼又好像在说，“心虚什么？”
　　躲什么呢。符咒一样，尚奚站定了。
　　陆响看着眼前的人，松了手劲，不过手掌仍然没有移开。
　　“你以为浴袍带子和大T恤就算完了？”
　　太近了。他的鼻息喷在脸上一样，麻痒的搔着尚奚。尚奚清楚看到陆响因说话而张合的唇，甚至上面细细密密的唇纹。
　　然而，话没完。陆响鼻子处闷出一声不经心的笑。
　　“从一开始处想想，今晚你来这儿，也说不定是我故意的呢？”
　　尚奚腾地盯住他。
　　陆响却忽然放松了对她的桎梏，嘴角又是一下斜拉，“我是故意的。”
　　嘴角又拉回去，“你呢。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样。要走吗。”神色平常的像是询问她要不要喝水。
　　拿捏七寸，刚刚好。
　　尚奚滑溜溜的小脖子好像被他捏在手里一样，一口气卡在里面。

　　陆响说的对，她不会走。先不管夜深，再不提打车，就连出门穿的衣服都在洗衣机里。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尚奚霍地翻了个身，被子在空中抖出一记沉响，随之也跟着翻了过来。
　　越想越觉得身体里进了根羽毛。
　　把手掏进衣服里，可T恤很肥大，套在尚奚身上，一阵风过来可以直接从领口灌进腿根，根本不可能容得住一根羽毛。
　　尚奚用嘴型对着门口吐了个“CAO”，然后一闭眼直接把脸深埋进枕头里。
　　一夜，和着枕头上遗留下来的男性气息慢慢入睡。

　　第二天。
　　“你不走？”尚奚站在门边，往后拢了一下头发。
　　陆响摇了下头。
　　“不下去吃早餐？”尚奚又问。
　　又一摇头。
　　尚奚看着陆响，还是昨天洗澡后的一身打扮，头发看起来已经梳理好了。既然都弄好了干吗还窝在家里。
　　陆响这时说话了，“还不走？”嗓音听起来更沉了。
　　“干嘛？”尚奚故意说，“等我走了你在家吃早饭啊。”
　　陆响看她，皱眉，“我不吃早饭。”
　　“不吃？”
　　“快走吧。”声音很重的响着。
　　尚奚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一只大手转了一个角度，推着出了门。
　　站稳脚，尚奚立刻转回来，盯住手的主人，“就这样送客？”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恍然了一下。
　　“慢走，路上小心。” 砰，门关了。
　　“……”
　　一阵风带过，尚奚望着关紧的门，突然发觉毕生的会的脏话真是有点少了呢。

　　不爽归不爽，在路上时，尚奚还是发了条短信。就单单早上那几句对话，她就感觉到陆响感冒加重了，她试图不去猜测是不是昨晚睡沙发着凉了。虽然是什么没营养的话，但尚奚还是拿着手机写了删删了写好几次，最后终于发出去一条。
　　“别抽烟，感冒吃泰诺，要嗓子疼，就配着阿莫西林吃。早餐还是要吃的，不吃容易早死。”
　　早不早死是她瞎编的。鬼知道呢。一条显示发送进程的线迅速滑到尽头，收件人L。
　　回到学校后，刚推开门就被一声咆哮抖得一激灵。
　　回过神来，就看见大宁呲着牙，手里攥着一根鸡毛毯子掂来掂去。
　　“干嘛？编翅膀么？”尚奚走进屋，顺了一下呼吸。
　　大宁哼一口气，“彻夜未归啊。”毯子又在手里掂了两下。
　　“是啊。”尚奚走到椅子边，坐下，“所以呢。要脱衣检查么。”
　　“靠。”大宁跟过来，“谁准你抢我台词。”
　　“哦。”尚奚伸开双臂，“请脱衣检查。”
　　大宁用鸡毛毯子点了一下尚奚的肩膀，“别打马虎眼啊。”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老实交代，昨天哪儿去了。”
　　眼睛瞥视尚奚，“衣服也没换。”
　　“肯定没回家。”最后下结论。
　　尚奚展了展身体，“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要交代什么。”
　　“靠。”大宁提高了点声音，“还真没回家？”
　　“小声点。”尚奚揉了揉耳朵。
　　“没事，没别人。”大宁声音还是压低了。
　　“人呢？”尚奚问。
　　“去图书馆了都，别打岔，昨天到底去哪儿了？”
　　早就想到大宁会问的鸡飞狗跳，尚奚也没想隐瞒什么，不慌不忙的回，“去一个朋友那儿了。”
　　“朋友？”大宁眼睛转了一圈，“男的女的？”
　　尚奚顿一下，还是说了，“男的。”她没想掩饰什么。
　　大宁惊的手里的鸡毛毯子快掉了，她急忙扯住尚奚的衣服，左盯右瞧，迫切的问，“失身了吗失身了吗？”
　　“……”上来就问这个，她似乎小瞧了大宁脑洞的爆发力了。
　　尚奚胳膊快被她扯断了，还没说话又听见大宁说，“不对不对，是谁？哪个王八崽子？看我不削了……”
　　思绪混在一起，大宁又飞快的摆了摆手，“别动别动，还是先告诉我，失身了吗？”

　　胳膊被勒的血液快回流了，尚奚推图掰开她的手，没用。于是没好气的回，“失了。”
　　手臂一下被松开。
　　大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视线无声定在她脸上，滑下去，毫不避讳的望着□□处。
　　“……”尚奚紧了下腿。
　　“大宁。”尚奚推了一动不动的人。
　　大宁立刻回过神，把尚奚的手一把抓过来，视线重新回到尚奚的脸上。
　　“是谁？”
　　“没谁。”尚奚试图放松她的表情。
　　没用。对面的人更是神经兮兮，“到这一步，你还想替他说话？”
　　“真没……”
　　“别软弱，”大宁突然重拍了尚奚的肩一下，“说出来，不怕，我们会替你讨回公道！”说着撸了一下没袖子的手臂。
　　“……”我们？
　　“你想声张出去么？”尚奚说。
　　“怎么会？”
　　“那就别说，恩？”尚奚说，“我没失身，一切健康。”
　　“你别怂啊这事！”
　　“……”尚奚认真看她，“我真没失身，千真万确，所以到此为止了好么？”
　　大宁刚想开口辩解什么，瞬间收紧了嘴，“我懂，我懂，保密保密。”
　　就在尚奚觉得世界又重新安静的时候。
　　大宁：“你身体哪儿不舒服么？”
　　“……”尚奚摁了下额头，“没有，闭嘴。”
　　大宁乖乖闭嘴，但一瞬间表情变幻莫测，非要形容这些复杂表情的叠合的话，就是四个字，痛心疾首。
　　刻在脑门上一样闪着光，生怕别人不知道。

　　房间又变回空旷的样子。
　　枕头上被子上好像还裹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气息，陆响把被子往怀里带了带，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沉在床上。
　　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
　　陆响眯眼看了会，撑着自己半坐起来，头还是有点疼。
　　泰诺？阿莫西林？家里什么药都没有，灌点白开水对自己来说就够了。
　　手指点在回复上还是敲了三个字——“知道了。”
　　手机上还显示一个未接来电。
　　陆响扫了一眼，重新打开短信页面，确认短信已经发送过去了，然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第二次醒来是被吵醒的。
　　脑袋里隐约响起开门的声音，不大不小的，接着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的“哒哒”着。
　　一声转门把的声音。
　　陆响清醒了，睁开眼睛。
　　门开了一条缝，半个女人的身体轮廓漏进来，接着门大半个被推开，一个完整女人的身体涌入视线。
　　短发，三七分开，半边头发拢在耳后，漏出圆润小巧的耳朵，耳垂上镶着翡翠光泽的宝石。
　　那张脸很精致，表情却寡寡淡淡。但细看就会发现，这脸和陆响有七分相似。
　　“就这么躺着？”女人走过来，高跟鞋在原木地板上发出踩踏声。
　　陆响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应着。
　　女人坐在床边，看着陆响，“打电话怎么不接？”
　　“睡着了。”陆响张口发现声音更浑了。
　　果然，女人皱眉。
　　“怎么回事？生病了？”
　　“有点感冒了。”
　　“吃药了吗？”
　　“不用。”
　　女人的手伸过来就要往陆响额头上贴，陆响头一偏。
　　“没发烧。”
　　女人也不恼，“我去给你买药。”
　　陆响拦住，“不用。我不吃药，喝点热水就好了。”
　　“喝热水有什么用？下面有药店吗？我去买。”女人往门边看，作势要站起来。
　　“喝热水就够了，”陆响看她，“我小时候都是这样好的。”
　　站起来的动作一僵。
　　女人的视线转过来，表情也有些僵，她盯着陆响，半天，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陆响默然，女人却也没再动。
　　隔了几秒，陆响把身子往上挪了挪，看着她，“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女人已经恢复常态，脸依旧寡寡淡淡，“快毕业了看你忙不忙。”
　　浅色窗帘没拉开，屋子里却不暗，被过滤了一层的自然光充盈着。大概2点钟吧。陆响猜测。
　　“还好。”陆响神思游移着。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毕业再说。”
　　“陆响。”女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陆响把头扭开了些。
　　女人沉默了一下，想好了措辞才开口，“你现在是23岁，不是17岁，你知道这中间有多长时间吗？”
　　陆响突然想开窗，让光完完全全透进来。
　　女人继续说：“六年了，陆响，你该改变些的，至少该有些成长。”
　　最好风也能穿进来。
　　“你怎么能还和以前一样？”
　　可是窗没开。一大半的光，全部的风，都在外面了。
　　陆响回过头，静静看她，声音淡的像自语，“我以前什么样。”
　　女人哑住了，再出声时声音已经变了，“你什么样子你忘了？”
　　你忘了？睫毛颤了颤，垂了下去。好一会，陆响低声道，“我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