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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卷三: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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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乾安山行宫内。
皇帝燕无伤着一身淡黄的寝衣坐在寝宫的榻上与一位妃子博弈。
太监陈江佝着背走了过来,在燕无伤耳旁说了几句话。
燕无伤挥手示意陈江下去,随手捻过一粒棋子放在棋盘上,结束了这早已定了输赢的一局棋。
燕无伤笑道:“爱妃,你瞧瞧,算是你输了一目不是?这回可不许再跟朕赖皮了。”
那妃子隆宠正盛,既然能叫燕无伤带着她来乾安山,自然不会是没有眼色的人。只见她半恼半媚地瞥了燕无伤一眼,便盈盈起身一拜:“那臣妾改日再找陛下赐教。”
燕无伤颔首。
须臾,从后殿出来走出来个人,跪倒在皇帝眼前:“拜见陛下。”
燕无伤起身,披了件衣裳,正襟危坐,道:“起来罢。何事深夜来报?”
那人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玄色甲衣,然而抬起头来却足以使人惊骇——他脸上一道极长的疤,从眉心一直划到耳根。
是徐渭。
他恭敬道:“陛下。傅鸢来报,说是宁王身边的侍卫长连夜出山,去向不明。”
燕无伤眉头一蹙,道:“派人跟着了么?”
徐渭道:“回陛下。遣了两个人跟着。约莫一个时辰,其一人便会传消息回来。”
燕无伤道:“宁王这回冬狩只带着那一个近身侍卫,他帐子周边守着的都是你的皇林军。若是这杨毅是他的一个饵料,便罢了。若非如此,等那探子回来便要着手布置了。”
徐渭称是,又道:“陛下英明。”
燕无伤却笑了,他道:“英明?何谓英明?这回若是能得手,朕便英明。若失手,便是糊涂。徐卿,朕所言对否?”
徐渭只跪下磕头,并不作答。
燕无伤看见他这模样,似乎很是中意。他勾唇,幽幽道:“你先退下吧。把陈江给朕叫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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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无疾这厮,近月来给冬狩诸项事宜折腾的,不曾摸过女人的床脚,火攒多了,昨个全发在左立身上了。
男子那处本就不是用来承丨欢的地方,怎经得住他那般折腾。好在燕无疾这老手“活儿”够好,又念着左立是个年纪大的“雏”,在情事上极尽温柔,再加上那宫廷秘药,左立竟不曾流血,但也谈不上好受。
燕无疾要了一回后,左立只觉腰肢酸软,但披了件衣裳,尚能歪歪斜斜地走路,便预备下床打水清洗一番。奈何燕无疾瞥见他亵衣衣摆处半遮半掩的光景,和那两条luo丨露的笔直细长的腿,便长臂一展揽住左立的腰,又将他拐了回来。
左立好赖习武的底子在那,可待燕无疾又将他折腾一回后,他只觉眼皮不住地朝下掉,由是睡着了,且睡得异常沉。
翌日,他是被脸上莫名的冰凉刺痛弄醒的。睁开眼,燕无疾已披衣坐在了床头,他却发觉自己头搁在了燕无疾腿上。
后记起昨夜那番情丨事,才发觉后丨庭处已被人清理过了,应是还涂了膏药,故而仅仅有些肿胀不适,并无大碍。
燕无疾手里拿着一只瓷瓶,正蘸取其中的膏体朝左立颊上涂。
那东西带着浅绿色,嗅之,有草木芳香,清凉沁鼻。
左立蹙眉,道:“这是何物?”
燕无疾道:“治你颊上创口的膏药。”
左立隐隐猜到是昨日他口中的玉肌膏。他道:“非得涂么?冰的,有些刺痛。”
左立方醒,迷糊的劲头还没过,燕无疾便趁此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道:“忍着点。一会儿便不疼了。”
哄孩子的口气,左立竟是十分受用。他只管眯着眼,头搁在燕无疾腿上,像只餮足慵懒的猫。
燕无疾将那翠色的膏体涂在左立那创口上,左一层又一层,厚厚一绺横在脸上,但干了之后却没了颜色,只薄如蝉翼的一层,敷在面颊上,连纱布都使不着。
“行了。”燕无疾道。
左立支着身子预备起来,燕无疾压着他肩头,道:“起来做甚么?天还未亮,你身子不舒服,再躺会儿。”
这一句“身子不舒服”,说得倒是有些暧丨昧了。不知燕无疾是有心还是无意。
左立垂着下眼睫,映着烛火,在眼窝处打下两扇青影。他道:“好歹也是来伺候王爷的,赖在床上不起,像甚么话。”他其实是怕旁人瞧见他睡在燕无疾床上,招人闲话。
燕无疾道:“醒了伶牙俐齿的,还不如睡着的好。”
左立抬眼去看燕无疾,却正好撞进那人浸润着笑意的眸子里,由是心头一颤,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燕无疾只当他是害臊,又不由得低头去吻他。
左立下意识地一扭头,错开了燕无疾凑过去的唇。但转头之后他便悔了,现下他人都和宁王睡在一处了,还这样推脱一个吻。燕无疾不说他是矫情,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但左立知道他和燕无疾终究走不到一起,廉价的情话与温丨存于燕无疾来说,只是顺手拈来之物。于他,只会叫他陷得更深,败得更难看。
因而即使肌肤相亲,左立从心底里依旧是抵触燕无疾的。或许亦可解为:怕。左立瞧不透,摸不清这个男人,他怕燕无疾,怕一旦事败,燕无疾用来对付他的手段。
燕无疾见此一顿,非但不恼,还挽起唇角,笑道:“怎么还这样害羞。” 笑罢,也不再执于此事。伸手拿了床头处左立的衣裳,递给他。
风度十足。
寡淡冷峻与温柔细致,这两种极端在燕无疾身上体现着,却又被他施展地恰到好处。
燕无疾穿上外罩,起身道:“起来了也罢。军营不比王府,吃食简陋得多。本王叫下人熬了黏粥,你起身后多少喝点。”
左立称是。他弯腰去套裤子,奈何身后那处着实难受得紧,动作亦迟缓了许多。
燕无疾瞧见了,不多声,只低头兀自一笑:左立平日再谦卑都是做给旁人看的,这小东西有多清傲他再清楚不过。好比刚入府里那会子,他狠了心要打左立的板子,左立硬是咬牙生生受了,连求饶也不肯。这回,全当让他为自负吃些亏吧。
燕无疾想着,掀开帘子走了——淮王燕无痕邀他狩猎。
皇帝大清早便带着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回朝了,余下的才是好玩的主子们,好比燕无痕。燕无疾作为把守此次冬狩安全的主将,自然要待到最后一日方可回京。
燕无疾骑着马,带着一小队人,朝着后山围场去了。
今日天气不大好,南边阴沉沉的,似是有雨气要吹过来,而那些贪玩不肯回去的,大多是些娇生惯养的主子,看了这天气,是万万不肯出来的。有的不怕风雨的,也大多在前山山脚处玩了,哪里还愿意上后山。
因而,这后山围场除了几十个守卫,也便只剩下这兄弟二人了。
燕无痕先到一步,他扬声道:“皇兄迟了。”
此处是猎场入口,周边插着的燕字旗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燕无疾道:“今儿怎么有兴致出来?也不怕落个雨淋头。”
燕无痕道:“图个乐呗。皇兄前些年征战在外,回来了又日日有诸事缠身,难得出京,还不推了案头那些子公案,出来透透气?再者说来……陛下又派给我个新活儿,明儿就得出京复任。”
燕无疾勒马,道:“那是得好好聚聚。说来你的箭术还是本王教的,这些年过去了,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燕无痕笑了起来,眯着双精致的凤眼道:“七哥快别取笑我了。我也就成天在斗鸡走马的行当里是把好手,要说这箭术,还是和少时无异。烂透了。”
燕无疾似乎心底里格外爽利,也没出言训斥他两句,只道:“练箭可不是三两天的事。”
燕无痕笑着作揖,打趣道:“是,谨遵七哥教诲。”
二人说笑着,带着身后的护卫,上山去了。
山脚处瞧见一只毛色鲜亮的小狐狸,毛色纯正。燕无疾看见它,便想着猎了给左立做条围脖,左立虽不好金银珠宝,但终究跟了他。他还未曾出手送过什么物件,着实失礼。
如此想着,燕无疾便纵马去追那小狐狸去了。
“七哥,你做甚么去?”燕无痕问道。
燕无疾摆了摆手,算是听着了,但不曾作声,只怕惊着了那小东西。
燕无痕这会子也看见了那只狐狸,想来他也猎不着,也不跟着了,只吩咐他身后的护卫跟紧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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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乾安山行宫内。
左立紧紧抿着唇,站在大殿中央。而原先对外宣言已回京的皇帝燕无伤,却端坐在龙椅上,身边依旧站着老奴陈江,只是今日多了一人——徐渭。
燕无伤直言,问:“宁王叫淮王喊走了?”
左立垂首,道:“回陛下。昨日亥时许,宁王调遣其心腹杨毅深夜出山,回往城西宁王府,不明所图。今日陛下对外宣言摆驾回京后,淮王便差人递给宁王一封书信,大约是邀他去后山一见。”
燕无伤捏着手中的扳指,眉头紧缩,道:“后山……后山……阿鸢,你说他俩朝后山去作甚么?”
左立沉思片刻道:“依草民看来。宁王此举可作两解。一,陛下前些日子派给淮王个散活儿,这两天淮王便要动身,离京任职。淮王一向与宁王交好,后山一行,无非是兄弟二人临幸话别罢了。二是……”
燕无伤道:“是甚么?”
左立面色一沉,跪了下去,道:“二是,宁王早已知晓回京的不过是陛下的替身,您本尊仍在乾安山行宫。淮王与宁王故作玄虚,二人约于后山,欲使陛下起疑。然,陛下身边护卫,俱伴驾回京。陛下若此时带小队人马,进后山捉拿宁王与淮王,怕会被其二人反将一军。”
燕无伤眯着眼睛,眼底酝酿着风暴,他问道:“那朕如何辨别宁王到底是何用意?”
左立道:“突破口便在宁王的侍卫长——杨毅身上。他昨晚若只是回宁王府取物件,则为其一。若是,回京中纠集兵马,或是召集府兵,则为其二!”
燕无伤问身后徐渭,道:“昨日夜里那名暗探,可曾回来报信?”
徐渭摇头,道:“不曾。”
左立道:“兴许是被杨毅发觉了,抬手杀了也未可知。”
燕无伤忽然就挑了下眉,笑问道:“阿鸢。你说,若是宁王真是下个套让朕钻,可他如何知道朕一定会去后山呢?”
左立头皮一麻——这是燕无伤起疑了。此人疑心过重。
燕无伤道:“若是你中途背叛朕,跟了宁王,那朕可如何是好?嗯?你春上去的宁王府,只是吩咐你找两样两样东西,到现在都未曾得手,你当真以为朕动不得你?”
左立忙跪下,道:“草民无能,陛下息怒!”
燕无伤一向喜怒无常,此际他又笑了,道:“无碍。过来……让朕瞧瞧你。”
左立顺从地走了过去,在燕无伤眼前,又垂首跪下。
燕无伤看着低眉顺眼的左立,无声地笑了——他最喜欢看着别人臣服时的模样。
燕无伤俯下身子,在左立耳边低声道:“昨晚上把朕的七弟伺候得如何?他要了你几回?呵呵……”
左立脸色忽然就变得很难看,他他紧紧地抿着唇,垂在身旁的手不住地颤抖,但不知源于恐惧还是羞愤。
燕无伤低笑着抬起身子,道:“啊鸢,你怕甚么呢?那东西拿不回来朕又不曾责怪你。只可惜朕那苦命的七弟,今儿就得去见阎王了。你说,在宁王心里,你的命值不值他那块虎符?或者那副边关哨卡图?”
燕无伤朝着身后的徐渭道:“速速召集驻守乾安山行宫,与山脚皇陵的皇林军,到后山全力缉拿宁王与淮王。要活的。”
见徐渭走了,燕无伤有伸手在左立那纤细白皙的颈子上流连,食指轻轻搔丨弄他的喉结,情丨色的意味十足。
左立垂着眼睫,遮下挣扎与恐惧,声音里变只剩下了漠然:“既然宁王死了,草民的任务也到头了。草民死不足惜,但还请陛下慈悲为怀,放过左相一家……家父年事已高,过两年便可归乡里,不会碍着陛下的宏图伟业。”
燕无伤哈哈一笑,道:“阿鸢,朕如何舍得要你死呢?走罢,跟朕好好瞧瞧你那情郎哥哥。哈哈……”
左立只垂着头,双手在身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关节泛白,血侵染了指缝。或许仅仅借此方能平息内心的不安,他道:“是,陛下。”
是该做个了断了,左立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