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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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魄寒凉如水，屋中温暖如春。
　　有女子坐在床头，在被面上铺展开零零碎碎的东西。

　　叶秋灵翻捡着行囊，却不是在找针药衣物。
　　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木头小人，抿嘴一笑。

　　小小的女娃儿活灵活现，精致可爱。
　　脚踝上绑了一只小铃铛，底座上刻了一个“影”字。
　　它有一个名字，叫做“小铃铛”，影哥哥的小铃铛。

　　当年她花了大价钱，从白杨小筑里买来，一直带在身边。
　　只因为这是燕白亦刻下的，为了她而刻下的。

　　叶秋灵将“小铃铛”放到床头，叫它脸朝燕白亦。
　　于是那笑嘻嘻的木头小脸，便一刻不停的冲着床上的男子傻笑。
　　也许这多少能填补些他心中的空缺吧……

　　叶秋灵出去煎药，回来就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她惊惶的四下张望，就见燕白亦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她叹了一口气，赶忙走过去。
　　却发现燕白亦警觉的抬起头来，握紧了拳头。

　　叶秋灵脚步一滞，转而柔声说道：
　　“小燕乖，娘亲来看你了。我将那坏人赶跑了。
　　有娘亲在这里，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叶秋灵看到他神色舒缓下来，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一时间觉得浑身别扭，好像墙角里蹲着一只小狗。

　　她不由得脸红脖子粗，不过还是趁机走了过去。
　　忽忽两口吹凉了汤药，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来，张嘴，喝了药才会好起来。”

　　燕白亦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乖乖张开口来，缓缓咽下那一勺苦药。

　　叶秋灵心满意足的喂着汤药，有模有样的当起了叶大娘。

　　她左右端详了一下燕白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醒过来以后，就没怎么听他说过话。
　　莫非他咽喉间也有损伤？

　　叶秋灵微微眯起了眼睛，转而温声说道：
　　“小燕乖，这药苦不苦啊？”

　　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哪里疼？说给娘亲听听。”

　　又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很伤心？讲给娘亲听听。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叶秋灵心下酸楚，不觉掉下了眼泪。
　　她垂下眼眸，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有微凉的指尖拂在她脸上，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了眼泪。
　　叶秋灵倏然一怔，就看到燕白亦忧郁的看着她，微微张开了嘴。
　　等了半晌，却仍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叶秋灵握住他的手，闷闷的说道：
　　“好孩子，娘亲只是担心你着凉。
　　现在夜里寒冷，不要这样坐在地上，知道吗？”

　　燕白亦缩回手去，微微低了头。
　　叶秋灵心下惶惑，莫非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竟这般冷淡下来？
　　若是做不了叶大娘，那她要用什么，来哄住这失心雨燕？

　　有温暖的衣衫披在她身上，悉悉索索的为她拢好了衣襟。
　　叶秋灵呼吸一滞，就看到燕白亦暖暖的望着她，微微抿起了唇角。
　　沉默不语，只抱着膝盖不住打着哆嗦。

　　叶秋灵泪如雨下，攥紧了手心。
　　“对不起，娘亲实在太笨，竟叫你担心照顾起我来。”

　　燕白亦眉心轻蹙，又低下头去。
　　叶秋灵心下懊悔，本来要哄他开心，怎么老在他面前哭天抹泪？
　　若是引了他伤心，岂不是雪上加霜？

　　有颤颤的手臂环住她双肩，轻轻慢慢的拍在她背心。
　　叶秋灵僵在原地，有寒凉虚弱的怀抱倚在了身上，却坚实而温暖。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抬起手臂，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

　　为什么想要哄他开心，却反而被安抚轻拍？
　　为什么想要给他温暖，却反而被搂进怀里？

　　不管这拥抱是儿子对母亲，还是男子对女子，她都无法拒绝。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
　　她伪装温婉慈母，宠溺面前的孩子，却完全出乎预料。
　　燕白亦在娘亲面前，虽是个乖顺可爱的孩子，却更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过了半晌，叶秋灵终于定下了心神，喃喃开口说道：
　　“小燕乖，娘亲不冷了，也不难过了。
　　你快躺回床上去，盖好被子，这样我就更高兴了。”

　　灯芯火光如豆，晦暗不及昼间日光，昏黄不及夜间月华。
　　只悄然挤走身边的黑暗，照亮眼前的一间斗室。

　　燕白亦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只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那一个木头女娃儿，细细的摩挲起来。

　　叶秋灵垂下眼眸，愧疚和感动同时涌上心头。
　　她犹豫了半晌，决定向他说些心里话，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燕，叶、叶秋灵叫我告诉你……”

　　“她说她小心眼，心里容不下第二个男人。
　　她嫉妒你和秦霜琳暧昧不清，虽然她已经知道，你们是亲兄妹……”

　　“她还说自己很蠢，你每次哄她，她都会上当。
　　她被你甩了以后很伤心，差点就跟你一起跳下去。
　　不过又担心自己也摔个半死，没人来救你，只好爬了上去。”

　　“她很听你的话，只当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算你真的甩了她，她也不可能再寻良缘，将你忘记……”

　　“就算你真的成了杀人放火的恶贼，她也不在乎。
　　她就是喜欢你，没什么理由……”

　　叶秋灵沉浸在甜蜜的哀伤里，兀自忏悔倾诉。
　　尽管面前的人，只不过是娘亲怀里的孩子，无心听她唠叨。

　　燕白亦拉起她的手晃晃，似乎有些不满。

　　“嗯，我不说了。你说句话给我听听。
　　我哄不住你。我只是担心你喉间损伤说不了话……”

　　燕白亦不说话，又拉起她的手晃晃。
　　有清越的铃响传入耳中。

　　叶秋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侧过脸颊瞥了一眼。
　　却见他将小铃铛拆了下来，系到了她的手腕上。

　　叶秋灵疑惑的抬起头来，望向燕白亦。

　　男子抿嘴一笑，眼睛里亮亮的。
　　“丫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