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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暗夜来临 ...

  •   韩退思往旁边看,自己的靴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榻下,而自己的外衣也被叠好,放在了前面的桌子上。他再看,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收拾过,而他睡前拿在手上看的那个上京卫手写的册子不知所踪。他皱起眉头就问:“你碰过我的东西?”宁微被他一喝,害怕得退后了一步。韩退思始终将她和企图刺杀自己的宁栩归到同一阵营里去,见她畏缩后退,则又问:“我放在枕边的那个册子呢?”没等宁微回答,他又诘问:“我记得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这里。你不知道么?”宁微没像以前那样为自己辩解,她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带着哭腔低声骂了一句:“你这个……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韩退思微微冷笑,并不理她,看着她掩着面跌跌撞撞跑出去。

      等宁微绕到屏风后面的时候,韩退思却听到她的一声尖叫,还有她颤着声音的询问:“……谁?”屏风那边就堆着珊瑚琉璃碎片,宁微尖叫过后,韩退思便听见一阵碎片碰撞的沙沙声。韩退思坐直身子,这时候他看见屏风上映着两个黑影,一个是宁微,另一个则是比她高大许多的男子。

      韩退思掀开被子正要下榻,这时候便听见屏风那边的男子说话。“走开。”那懒散不耐烦的语气莫名有些熟悉。语毕,男子的半边身子就从屏风后面露了出来。他甫一出来就被宁微竭力推了回去,宁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显然她已经吓得慌了神,她只顾把人抱着往外面推,一边推一边竭力哭喊道:“有刺客!有刺客!你,你不能过去——”屏风上映着的那个高大的影子一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宁微推开,接着银光一闪,砰地一声,地上那些珍宝的碎片飞溅起来。、

      宁微白玉一般的手从屏风后面露了出来,殷红的血从屏风后面蜂拥着往里屋涌来,宁微的手很快就成了血泊中的孤岛。一片白色的衣摆从屏风后面闪出来,鲜血把衣摆的下沿都浸透了,玉玦撞击腰间剑鞘的清脆声音随着来者的脚步一下一下地响起。韩退思抬起头,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面前。

      白维扬甚至不像前些日子所见的那样落魄狼狈,他一身白衣,眉目姿态都和他离京之前无异。他踏着一地的鲜血,缓步走来,他手里拿着原本放在韩退思枕边的那个册子,他还笑着扬了扬本子:“你在找这个?”说罢,他笑容敛下,他将手里滴血的长剑夹在本册中间,接着把剑抽出来,剑上残留的鲜血被本册拭得干干净净。他向前一步,一脚踏在榻上,将剑横在韩退思的颈前。韩退思甚至嗅得到剑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味。

      韩退思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悄悄去摸放在床边的佩剑。白维扬轻笑道:“不必找了,她没碰你的东西,是我碰的。”韩退思忽然用膝盖往白维扬身上顶去,白维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柄短刀,他一刀扎在韩退思的腿上,顿时鲜血如注,飞溅而出,溅在他的白色衣服上。白维扬将剑往前推了几分,看着韩退思苍白而扭曲的脸,他说道:“韩退思,你若给我留条活路,我也不至于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说罢,他横剑一拖,韩退思的喉咙被割开,他的呼吸顿时被呛进喉咙的鲜血遏止。白维扬抓着他的肩膀,紧接着将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韩退思连喊也喊不出来,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手还捂在自己的胸口上。屋子里还很暗,桌上如豆的灯火随着屋外飘进来的凛冽夜风颤抖着。惊魂未定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鲜血并没有从他的指间涌出来。他扭头往屏风那边看,宁微的手也没有白惨惨地从屏风后面露出来。再看看榻上,他本来拿在手里的册子还摊开搁着。

      宁微没有来,白维扬也没有来,韩退思一个人坐在榻上,昏暗的烛光下,这里只有一排接一排的书架,和堆积如山的文书。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走下榻来,绕过屏风,地上的东西还堆着。他捡起白维扬那个记事的本子,本子的封面很厚,他捏了捏,竟发现封面里面夹了一张纸。他把纸抽出来。

      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像是匆匆忙忙写下的。纸的边上五个稍大一些的字——“紫荆五加酒”。接着便是一堆药材的名字和用量,其中一味“玄胡”,为了避讳,“玄”字缺了最后一点。一看便知道这方子是白维扬自己抄的。方子的旁边还写了一行字:“府里新做的桂花糕也带些去,别说是我给的。扬八月初四”

      这是封没有送出去的信。韩退思思索着,紫荆五加酒,那是活血散瘀的东西。白维扬提到“府里”,提到紫荆五加酒,这信应该是用来吩咐靖安司的人把东西带回去的。再看后面一句“别说是我给的”,韩退思想起了本子里最后几页,白维扬提到一个一直不肯领他情的人……他是要吩咐人把东西带给那个恨了他好多年的岳知否啊。

      屋内的蜡烛已经几乎燃尽了,这一个漫长的夜也快要结束了。韩退思站直身子,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本册,忽然觉得胸口有一阵剧烈的疼痛。梦里的那柄剑好像的刺入了他的胸膛,他站在原地,过了好一阵子,才从疼痛中挣脱。他思索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本册往地上随便一丢,披上外衣,匆匆忙忙地便走了出去。

      半夜里,韩退思带着几个上京卫,匆忙赶往了将军府旁边的,上京卫的议事署。

      韩退思推开上京卫们歇息的房间的门,他走到最里面,站在一个熟睡的人面前。贺云伤病未愈,他的反应速度大不如前,等到有上京卫唤他,他才睁开眼。看到韩退思就在面前,穿着单衣的贺云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韩退思往身后的其他上京卫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纷纷退了出去。

      韩退思扶住正想站起来行礼的贺云的肩膀,韩退思坐了下来。他看着贺云,凑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道:“易容的功夫,你和岳知否相比如何?”

      自上次失误让白维扬偷袭,从而放走了他们两个人之后,贺云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韩退思会起疑心,怀疑他是和他们俩的同谋。他这些日子来避开一切和这两个人有关的事务,没想到到了现在,韩退思竟然出现,还询问这样一个问题。贺云心惊胆战,一时说不出话,而韩退思直视着他,无声地敦促他回答。贺云最后只好说道:“卑职……与她不相伯仲。”

      韩退思点了点头,眼里似有几分赞赏的笑意。他说:“很好——”接着他在贺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外面的夜色迅速地推却,韩退思只和贺云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而他出来的时候,夜空已经被熹微的晨光的染白。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车马已经早就准备好了。韩退思整理了一下衣襟和束发的笼冠,一提衣摆,上了马车。

      马车往皇城的中心驶去,车内的左尚书仆射韩退思抬起马车里的帘子。街上来来往往的准备着第二天生意的人时不时往他这个坐在马车里,往皇城去的贵人看去。韩退思不小心接触到其中一个好奇的百姓的目光,这样一个和陌生人的对视让刚才的梦境再一次闪现出来。宁微惨白的手,鲜红的血,还有贴在他颈上的冰凉的剑刃……一瞬间所有恐惧都苏生了过来。韩退思立即把手缩回来,让帘子把外面的目光给挡住。

      他靠在马车壁上,多日来和来自大梁内外的刺客的斗智斗勇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一口气,放松地靠在车壁上,试图让自己胸口的剧痛缓解,而在背部完全贴在车壁的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有人从马车后面爬了上来,隔着车壁,一剑往他身上刺了过来。他倏地睁开了眼,看着空荡荡的马车,额上手心都已经满是冷汗。

      刚从幻觉里挣脱出来,真实的恐惧又摆在了他的面前。白维扬还活着,那个女人还活着,这两个躲过了上京卫围剿的人如今不知道养在谁的手下,时刻都有可能出现在他的身边,将他杀死。大概是因为长期缺少休息,韩退思的头又剧烈地痛起来。他紧握着拳,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除掉他们。

      除掉他们。趁如今自己风头正盛,趁如今自己还能调动这么多的力量,除掉他们。十四年了,这恩怨,到底该有个了断了。

      接下来的一天,韩退思都是在一场接一场的会议中度过的。韩退思离开京畿两旬有余,他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不少,眼窝陷得比之前深了些,眼底也有淡淡的阴影。但他在和文武百官们辩论的时候,那不容质疑的傲慢气度,却不减反增。憔悴的面目甚至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比之前更疯狂了些。

      等韩退思离开皇城,往军营里去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地交接处如血的残阳和从天空的另一边侵染上来的墨蓝色碰撞在一起,在天幕上炸出一片诡异的紫红色来。

      已经整整一天了,半夜的那个噩梦还不肯退场,韩退思至今仍时不时被胸口传来的痛楚惊得眉头紧皱。他到达召开会议的营帐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他一踏入营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到他身上来。韩退思强忍着翻涌的痛楚,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看到在场的有魏王宋珏,还有他的岳父宁栩。韩退思看见宁栩的时候,便听见梦里宁微尖叫的声音。这一场会议他是强撑着熬过去的。

      等会议结束的时候,他到了军营里专供前来检查的官员休息的地方去。韩退思没坐下,他一直站着,随从的上京卫立即走到他身边,等他安排。韩退思没说话,他翘首去望营帐的外面,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往这边走了过来。韩退思道:“退出去。”随从的上京卫纷纷离开。

      等这些上京卫们都走了,那个穿着斗篷的人才走了进来。他把斗篷上的兜帽掀下来,接着走到韩退思面前,向他鞠躬行礼。韩退思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的黑衣黑靴,头上戴着同样的金色笼冠的人,微微有些惊愕。他说:“抬头。”那人便抬起头来。

      韩退思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自己的镜像,面前站着的上京卫,身材打扮眉目神态都和他一样,就是眼里不时闪过的傲慢和不可一世都和他如出一辙。韩退思良久才“呵”地笑了一声,他说:“贺云呢?”假扮成他的上京卫答道:“回公子,他行动不便,就不来了。不过,他有一封信要给公子。”说着,上京卫递了一封信给韩退思。

      韩退思接过,打开,上面的确是贺云的字迹。匆忙写就,字迹潦草,韩退思扫着看:“白维扬武艺不比常人,切勿与他纠缠。”韩退思将信纸丢到一旁的火盆里烧掉,并不说话。白维扬和岳知否不过两个人,他韩退思有的是护卫,何必纠缠。

      换上“韩退思”给他送来的上京卫衣服,用贺云托人送来的妆盒里的工具掩盖了一下原本的面貌,真正的韩退思混进了上京卫的队伍里。上京卫们的身高和他相仿,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在人群中,外人根本无法将他辨认出来。

      韩退思和其他上京卫一起护着“韩退思”离开军营,一路上遇到好些人,就是宁栩,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他仍皮笑肉不笑地和前面那个假扮的韩退思寒暄。

      夜色渐趋深沉,军营地处城郊,到了这个时候,这里便可以听到外面归巢的鸟儿的悲鸣。初春时分,风还很猛,寒冷的夜风在军营上方盘旋,刀子一般的风割在韩退思的脸上。披着沉重的甲胄,穿着上京卫并不算厚实的衣服,他觉得有点冷。从领口钻进来的风让他不觉有些颤抖,这冷让他不觉又想起了自己的噩梦。他忽然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输得没脾气了拿小号玩了局刺客切菜感觉很过瘾【。】
    我可能不适合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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