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白罗芙

3、谢你不如谢你大爷

　　小飞躺下去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天光似明非明，他朦朦胧胧像是打了个吨儿，扫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六点四十。小飞坐起来，他怀疑自己失眠，拉开窗帘，阳光温柔明亮，照拂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他恍惚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一圈儿，这是下午的夕照日。
　　惯常的该吃点东西，维护车辆，准备今晚的竞赛。可今天有另外的趣味吊着他，像阳台外面竹竿上挂着的鱼，隐隐诱惑着窗里的猫。
　　随便吃了晚饭，下楼发动车子直奔修车厂。到了修理厂色已晚，一进大厅，老康他们几个正围着恩佐指指点点，□□下手够狠，再使点儿劲能把车门划成翻盖的。
　　小飞面不改色走进去：“认错了吗？”
　　老康示意大家噤声，指指楼上，年轻的京片子还在骂，听不清骂什么，已经有些嘶哑，再苍凉一些能追上崔健的范儿。小飞听了听就往楼上走，众人目送他上楼，有种目送BOSS去碾压战五渣的幸灾乐祸感。
　　小飞推门进去惊了一下，他走的时候□□被捆着丢在地上，这会儿双臂举过头顶给吊在了天花板上，脚腕也被捆在一起，脚尖像芭蕾舞演员一样踮起来，勉强支撑着身体，一拨能滴溜溜转圈儿。脸色苍白得透明，双颊反而上了一片淡淡的蔷薇色，嘴唇干得粘在一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渗出血丝，眼神看着有些迷离，每一口气喘着都费力。
　　小飞忍不住脱口而出：“操……”
　　他知道狠招儿肯定是阿彪的主意，随后他怔了几秒钟，他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声是在骂阿彪。但他为什么要骂阿彪，作践修理这个冒犯他们的小混蛋不是应该的么。
　　他妈的哪儿来的这种不舍感，竟然跟恩佐被划一深痕的心情微妙类似。
　　不过现在这个姿势看过去腰更细，腿部更加纤长倒是真的，以及迷离的眼神，凌乱的呼吸，双颊上不太健康的红晕……小飞心里有个地方扑腾了一下，他别过脸去，突然不好意思多看。
　　为了掩饰窘状，他掏出随身的□□刀割断绳子，□□失去支撑，一下子跌落在地。小飞还怕他反击，先一只脚过去踏住他肩膀，□□没挣扎，身体微微发抖。小飞用脚把他拨得翻转过来面朝上，白炽光照得□□闭上眼，胸膛一起一伏，没骂，也没躲，他什么都不说。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被勒出来的红印，横亘在喉结与锁骨之间。小飞估计阿彪肯定给他紧绳子了，自己没用那么大力气。
　　小飞蹲下来看看他：“打算跟爸爸认错了吗？”
　　□□不吭声，呼呼地喷着热气，呼吸粗重深长，空气对他来说像是粘稠的液体，呼吸起来一口一口艰难无比。
　　小飞觉察出不对，伸手一摸□□额头，温度足能烫出个溏心蛋。他犯难地站起来，国内或者国外的老师都没教过怎么收押管理人犯，这种课程估计只有个别警察专业才会教，他并没有机会接触到。
　　看着挺精神一大男人，怎么说病倒就病倒，还没老子养的狗抗造。小飞闷闷地想，他可忘了从“精神”到“说病倒就病倒”之间是十几个小时水米未粘牙以及不止一顿群殴，更不知道自己走后还有补刀的吊打——□□咬了阿彪的胳膊，差点被打断一根肋骨。要不是年轻底子好，这会儿早都去阎王殿报道了。
　　他走出门往下望，没安排今天的赛程，众人已经散去各自寻欢。他想打电话找人，又觉得不大体面。他怕被同党们笑话。
　　他只没意识到自己怕的，就是真的。讥笑他心疼艾瑞克小杰什么的，至多笑着一拳一脚，要是讥笑他心疼□□，准得当场翻脸。谭小爷纵横江湖来去自如，打造的标配形象就是邪魅炫酷屌，好比吴秀波的胡子徐铮的光头。心疼人质这事儿对谭小爷的形象颠覆，兹好比徐铮蓄了胡子吴秀波刮了光头——不，简直是□□蓄了胡子，吴佩慈刮了光头！
　　环顾四周，这帮孙子走时把跑车开得七七八八，就给小飞留下一辆悍马。谭小飞开惯了跑车，很不待见这种坦克一样的重型车，提速慢变道慢追击慢，除了底盘够高没啥好处。不过这会儿这辆轴距超3000MM的车似乎比跑车有更大优势，那就是把半死不活的张□□横着塞进去，既不至于挤了他头，也不至于卡了他脚。
　　谭小飞把张□□从楼上拖下来，累出一身臭汗。看着清瘦的身材，搬运起来死沉死沉的毫无借力之处，谭小飞拖了一半儿把□□丢在地板上骂：“你他妈怎么这么重？”
　　□□睁开一只眼睛看看他，没吭声又闭上了。
　　小飞骂：“信不信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啊，小王八蛋！”
　　□□睁开另一只眼睛看看他，点点头：“扔吧，给你省省力气。”
　　小飞气得给了他一脚，不重，踢在□□臀部，力度刚好可以感受到年轻男子身体最有弹性的部位是怎样用柔韧的肌肉化解攻击的过程。□□挣扎着说：“你这样……”他费力地比划着：“架着点儿就行，我自己走。”
　　小飞把他架起来，钻到□□腋窝下，用肩膀架起他身体，手扶着栏杆慢慢往下走，瞄着□□的步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蹭下去，姿态犹如伺候老太爷上轿的孝子贤孙，心想日哦，幸亏老康那帮王八蛋没看到这个西洋景，不然还不笑破了他们的花花肠子。
　　他把□□塞进悍马，伸头进来看看：“我带你去看病，你不会跑吧？”
　　“我他妈就是想跑……跑得了吗？”□□有气无力地横在车后座上，车厢内部光线暗沉，小飞只看见一双眼睛在暗处发光，像蕴着两点星芒。
　　小飞咕哝了一句，还是不放心地抽走了□□的鞋带，把他双手背到身后捆住了拇指，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回头强调了一句：“不是小爷不信你，一天没叫爸爸，一天别想走。”
　　□□说：“我谢谢你大爷。”
　　小飞愣怔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在骂人，哼了一声，一脚油门轰下去，悍马发出高分贝的咆哮，像草丛里跃起扑出的猛兽般后坐一下冲出去，把□□颠簸得摔到车厢最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