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只婵娟》韦青青

71、第七十二章

　　火柴走到门口。看门的小厮一见便认出，她是婵娟姑娘，那个美得惊为天人的姑娘。

　　他们忙忙的迎了上来，火柴便告诉他们，自己是来看筱宫姑娘的。

　　那些小厮受宠若惊一般的连连点头后退，转身便忙忙的将火柴往府里领。

　　火柴一路往里走着，不一会便到了那个熟悉的池塘。冬日，那池塘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生气风采，只是整肃的僵硬在那里。她缓步上了那水上的亭台，只见自己冰凉的身影在下面的冰面上忽隐忽现，犹如魍魉。

　　不一会便到了思云阁，再往南走便是玲珑苑了，玲珑苑的再南面就是立绿轩。但是那小厮没有将火柴往立绿轩的方向领，而是直接往玲珑苑领去。

　　不是应该去立绿轩吗？火柴疑惑着，但也没有吱声，只是跟着那小厮，进了玲珑苑的柏树林。

　　刚进了那树林子，迎面便碰到了小桃和柳儿。

　　柳儿见火柴已经直直看了过来，便勉勉强强的行了一个礼道：“婵娟姑娘来了。”

　　小桃听了后便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回面前的那个俏生生的姑娘——原来这就是那个婵娟姑娘啊？

　　她边打量着，边跟着柳儿行了个礼。

　　火柴也没有吱声，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小厮往前走去。

　　一路走着，眼看要到玲珑苑，不料一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说道：“二太太请婵娟姑娘。”

　　那领火柴进门的两个小厮忙请示的看着火柴。火柴沉默半晌，微笑道：“那走吧，先去二太太屋。”

　　小厮便带着火柴去了二太太的屋，没错是往二太太的屋里去的方向，火柴认得那路。

　　当火柴进了那院子，丫头一掀开正房的门帘将她带进屋的时候，火柴一抬眼，看到的是笑得灿烂的朱承泽。

　　火柴愣了愣。

　　朱承泽坐在主位上，摇着扇子，笑着，说道：“怎么？没想到是我吧？”

　　火柴笑笑。

　　朱承泽一呆。

　　他忙拿起扇子又扇了起来，象一直以来的那样自然。

　　但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不扇扇子就很冷，越扇越冷。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来这里？”朱承泽继续问。

　　“为什么？”火柴如他所愿的问道。

　　朱承泽哈哈一笑：“因为我们好久没见。这么久没见面，就算我不找你，你也会来找我吧？”
　　火柴只是定定的看着朱承泽。

　　朱承泽不由得心一紧，笑得更加的灿烂，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找你来了。我向你保证，你爹娘的死和大太太没有一点关系，和朱府没有一点关系。”

　　“你的话我没有听明白？”火柴淡淡的说道。

　　“你只要明白，你接着要找的人绝对不是大太太就行了。”

　　火柴的那双大眼睛，灼灼的看着朱承泽，只是看着。

　　半晌，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要走了，回头筱宫该等着急了。”

　　说着，转身欲走。

　　“你觉得你还有必要见筱宫吗？”朱承泽说道。

　　火柴回头。

　　“筱宫喜欢的是火柴，是那个机灵坦率、活泼真挚、奇丑无比的火柴——书童火柴。你是吗？”

　　朱承泽眼光迷离的看着眼前这个娇俏沉静，一脸心事的美丽姑娘说道，“你不去，那个火柴便一直活在她心里，你去了，她便连希望也没有了，甚至美好快乐的回忆可能都成了难以启齿的羞辱。”

　　火柴忍住心酸，强笑道：“确实如此！你总是那么聪明，总能看透别人的心思，看透别人最想要的，明晰自己最想要的。但是看透了的世界有意思吗？”

　　朱承泽一愣，随即又是哈哈一笑，摇着扇子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糊涂的世界就有意思了？糊涂的世界那么有意思你找照月干什么？你天天去那废弃的袁府找什么？”

　　朱承泽不疾不徐的悠悠扇过来这几句话，火柴无言以对。她默默的走出了屋。

　　二太太从里间闪了出来，一出来便咬着牙，拿手指点了点朱承泽的额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鬼精灵，她真就能去找大太太？”

　　“我不知道。”朱正文看着火柴离去的背影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火柴出了二太太的屋，便见小桃正在门口送别柳儿，那姐妹情深的样子好像她们要生离死别，夸张到极点。

　　她冷笑。

　　那天，玲珑苑的筱宫没有等来火柴，小厮回来说火柴从二太太的屋里出来后便直接往大门的方向去了，等筱宫撵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

　　筱宫觉得那个女的火柴绝对不是火柴，她的火柴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找她的！

　　她怏怏的回到了玲珑苑，看着那只火柴鸟在笼子里欢快的跳跃、叽喳。

　　火柴回去了。

　　二太太听他儿子的，在屋里静待其变。

　　大太太的屋里却是暗流涌动。

　　一片烟雾氤氲中，大太太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原来火柴就是婵娟，他还活着。

　　原来京兆尹和宋天保真是火柴杀的。

　　原来她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从小桃那里回来的柳儿战战兢兢的站在大太太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除了那一次，这是柳儿第二次看到大太太的面容如同庙里的那些狰狞佛像。

　　柳儿吓得都不敢呼吸了。但还强做镇静，怯怯的说道：“太太，就凭刚才那些话能信吗？”

　　“糊涂！那是她儿子说的，又不是她说的。这么多年了，我是看着老大长大的，他还不至于跟她娘是一丘之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个火柴已经将刀架在了我的头上，若我还不自知，那也枉称护国公夫人了。”大太太微微抬着下颌仰脸说道。

　　屋里香烛晃动，黄黄的光摇晃着，大太太的脸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犹如鬼魅。

　　“原来她也是个狐媚子，跟那屋里的一样，将公子狐媚得连我都敢骗了。”大太太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也是个没用的，那么长时间，你怎么就没看出她是个姑娘？就算这个没看出来，怎么二公子糊弄我将她偷偷带到蜀山这件事也一无所知？枉我一直信你！”

　　柳儿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作一团：“柳儿无能，柳儿无用。只因为那火柴着实狡诈，伪装得深，柳儿也给糊弄了，故没能识别她真正的身份。而且柳儿的心里心心念念只有二公子，因此其他事情也大意了。那时候，奴才也确实怀疑是公子将火柴给带走了，但是无凭无据的，又怕公子因此事受责罚，故犹犹豫豫没敢禀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柳儿辜负了太太的栽培，罪孽深重，请太太责罚。”说完头如捣蒜的磕头，鼻滴眼泪齐齐喷涌而出。

　　大太太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柳儿说道：“行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追究也已经于事无补。先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

　　柳儿梨花带雨的趴在地上，搜肠刮肚的想着这事情应该怎么办。半晌后，她一咬牙，紧着脸，说道：“太太，事到如今，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你是说——。”大太太意会。

　　“是。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也不会报仇，还可以一了百了。公子也可以断了念想。象以前那些书童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不是干净利落！”

　　大太太紧紧拽着手里的念珠，沉沉的看了一眼柳儿说道：“这样——，她！她——倒底和我们也有些渊源！还是容我再想想吧！”大太太扶着自己的头，皱眉扬手，说道：“容我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柳儿从地上起来，忍着膝盖上钻心的疼痛，轻悄悄的退了出去。

　　柳儿刚走，大太太便摊在了椅子上，刚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门口看门的小丫头便回说管家来了，就在门外。

　　她不觉一惊，难道又有什么事？忙让小丫头将管家带了进来。

　　管家站在大太太的面前，头也不抬的说道：“太太，刚刚保国公派人到府里来人了，请大太太明天去一趟大理寺。”

　　大太太冷笑；“你知道是所因何事吗？”

　　管家晃了晃他花白的脑袋说道：“他们刚走小人便派人去打听了。皇上已经将京兆尹的案子交给保国公了，保国公便顺势就找到大太太这里来了。想必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有那屋里的在，他们想不找我也难。京兆尹的案子跟我毫无关系，我行得正坐得直，去就去吧”

　　管家呆立在那里半晌后缓言道：“夫人若是去了大理寺，这事就闹大了。可能会整个荣城都惊动了，诰命夫人被带到大理寺可不是小事。二太太一直对您虎视眈眈，这下可不长了她的气焰？这事以后你回到府里还如何服众？老爷也在家，您又如何面对老爷？”

　　“这有什么，我堂堂大将军夫人还怕流言蜚语？老爷的为人我也是了解的，能凭别人栽赃嫁祸于我还落井下石？说到服众，我就更不怕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日久见人心。我看谁敢墙倒众人推。”

　　“可是，太太。还有火柴。那个在暗处盯着你的火柴。她很有可能当你是幕后主凶也未可知，若她再鱼死网破的一闹，那老刘夫妇的事岂不是真就摊在了你的头上？再带带拉拉牵扯出书童的一堆事给来，那就不好了！何况那火柴还和大公子有交情，也出入二太太的屋，二太太碍于名分不敢做的，火柴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听到这话，大太太脸色白一阵黑一阵的。

　　见此形状，管家试探着问道：“要不，通知二公子，那火柴不是曾经跟二公子的交情也——。”

　　话还没说完，大太太厌恶的喝道：“不要，我才不要我的儿子再跟这个狡诈的女人有任何的瓜葛！”

　　在这府里她已经经营了大半辈子了，那么凉薄的出身能有今日已属不易，若能再等几年，等朱正文世袭了爵位，自己这一辈子便也圆满了。

　　可是，自从那火柴进了这府便闹出这一堆事来！她要是从来没有出现就好了。

　　是，只要没有火柴出现就好了，只要没有火柴就好了！

　　大太太眼光一凛，直直的看着管家。管家忙忙的走近凑了过去。大太太在他耳边一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