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只婵娟》韦青青

66、第六十七章

　　秦石磊看着火柴远去的背影，眼睛里一片黯然，随即飞身也追了出去。

　　此时的火柴已经彻底的被点着了。她已经不是她，而是一团火，呼呼燃烧的火，烧焦了心肝肺，烧焦了脑子身子！

　　她没有意识的飞奔在大街上，撞翻了别人的货架，撞倒了一位大妈，还撞到了一位正在送泔水的大叔，那桶里的泔水溅了火柴一身一脸，火柴还是横冲直撞的往朱府飞奔而去。

　　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气喘吁吁的火柴，一身泔水臭的火柴不一会便到了朱府的大门。朱府果然张灯结彩，红艳艳的灯笼彩带延宕了整个街道，火柴一阵眼晕。定了定神，她便往门口冲了过去，门口站着的小厮威武的出现在了火柴的面前，一边一个的将火柴架起，往远处扔了出去。

　　火柴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扑了过去。那两个小厮很不耐烦的捂着鼻子，只等火柴接近便要将她打走。

　　这时，远远地小眉和小宠跑了过来。

　　眼看那些小厮要动手，他俩跳了过去大喝一声：“大胆，这是婵娟姑娘，二公子的朋友。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不成？”

　　那些小厮这才胆怯的退后，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一眼火柴，无措间只得打发了一个人到里面去问。
　　这里小眉和小宠扶着呆愣愣的火柴制止她再往里头冲。一会后便有人出来说是请婵娟姑娘进去。
　　火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去的。

　　朱府里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路上人人叽叽喳喳喜笑颜开。火柴只是快步往立绿轩跑去，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那地方总也不能到，太远，太远。

　　也不知跑了多久。那立绿轩便在了眼前。

　　火柴甩开小眉和小宠，跑到了朱正文的房间。

　　那房间仍然是汪汪的莹绿，屋内竹影依然无言的斑驳，长身玉立在窗前的还是那熟悉的身影，桌上还是文房四宝，墙上啄木鸟的嘴里还是挂着那装玉石籽儿的锦囊……一切的一切一如当初，没有一丝的改变。有那么一瞬间火柴还以为朱正文和筱宫晚上要成婚的消息是自己的幻听，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会事。

　　可是再看椅背上搭着的那大红的，血一样鲜红的礼服。火柴一瞬间便清醒了，也记起自己是来这里干什么呢。

　　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站在了朱正文的面前，已经一团浆糊的意识突然明晰了起来，随即一团怒火在心里滋啦啦的跳跃。她仰头狠狠的盯着朱正文：“你今晚上要成亲？”

　　朱正文默默的看着火柴，细细的看着，缓缓说道：“是，晚上成亲。”

　　“你喜欢我吗？”火柴继续问。

　　“喜欢。”他平静的说。

　　“那你今晚上成亲？和筱宫？”火柴的怒火在呼呼奔腾。

　　“是，和筱宫晚上成亲。”朱正文依然平静。

　　“你能不能不成亲？为我！”火柴不转眼的看着他。

　　“不能！”朱正文还是平静。

　　“那你给我个理由，一个不得已的理由，一个就行。”火柴乞求着。

　　“没有理由。”朱正文还是那样逼死人的平静。

　　“你喜欢我？”火柴的心都碎了。

　　“喜欢！”他漫漫的看着火柴喃喃说着。

　　火柴看着那熟悉的修眉长目，看着那高高的鼻子，那让人脸红心跳一万次的薄薄的粉的嘴，最后紧紧盯着那无辜的、秋水一般明澈的眼睛，深深的看进去，想要找出一丝遗憾、伤心、痛苦，但那里只是一片虚无，一丝一毫的火柴想看到的东西也没有。

　　火柴缓缓的往后退去，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心肺也被朱正文那无动于衷的样子揉成了齑粉，满腔的酸楚鼓鼓胀胀的膨胀膨胀，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也站不住：“你骗人，你是个老骗子。你不喜欢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说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我喜欢你！”朱正文看着火柴远去的背影缓缓说了一句。

　　火柴哭着嚎着跑了出去。

　　后面紧跟着小眉和小宠。

　　三人一会便出了朱府。火柴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哭嚎着，时不时回头，以为能有出乎意料的惊喜，可是后面除了跟着一起抹眼泪的小宠和小眉再没有别人了。

　　火柴泪眼朦胧的看着空空如野的门洞，直是一阵伤心断肠。哭得翻天覆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擦黑，门口的大灯笼已经亮起来，里面管弦和鸣，烟花渐起，里面的人奔前忙后，人影憧憧，想必吉时已到。

　　火柴眼巴巴的看着里面，苦苦的等着……

　　明知等待是枉然，可是火柴死活不走。正在这时，街道另一边的阴影里闪出一个人，飞扬的衣袂渐渐偃旗熨帖后，是照月。她冷冷的看着火柴，只是一阵冷笑，凄惨至极。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跟别人成亲就这么算了？”照月讥笑着，伴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是在讥笑火柴还是在讥笑自己？

　　小眉闻言一把拉住火柴，一边帮着她擦眼泪一边说道：“照月师姐，你就别火上浇油了。这成亲是两厢情愿的事，我家姑娘如何能破坏别人的姻缘。”

　　“哈哈——”照月仰天一阵大笑，“两厢情愿？他是两厢情愿？枉他对你一片苦心！”照月恨恨的看了一眼火柴扬长而去。

　　火柴哭天抹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猪头不喜欢自己，他要和别人成亲了！”

　　昏天黑地的哭号混杂着朱府内喜庆的管弦乐曲和唢呐声，火柴一阵绝望，深深的绝望如同站在了一个悬崖边，后有追兵，前无去路。

　　要是真有一个悬崖在面前多好，火柴便一伸腿就什么都结束了，伤心、痛苦、失望，一切的一切便都没有了。可是她前面只有流着泪的小眉和小宠，他们那么关心的看着火柴，见火柴看向他俩，好像是得到一个火柴已经不怎么伤心的信号，他俩忙呵呵的冲火柴笑着，表示没什么好伤心的，他们不伤心，姑娘也不要伤心了。

　　火柴看着含泪笑着的他俩，走了过去，紧紧抱着自己生命力唯一剩下他俩，死死抱着，泪流成河。

　　三人在朱府的大门前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月上中天，隐隐听到街上的打更人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宠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姑娘，天干物燥，小心‘火柴’！”

　　火柴和小眉闻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火柴吸了吸鼻子，愣愣的看着朱府那漆黑的大门，一动也不动。秋夜，风凉入骨，火柴毫无感觉，那眼眶喉间的酸楚慢慢的浸到心底，深深的沉入心底。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说道：“走吧，咱么回去吧，不然秦大哥该担心我们了。”

　　“刚刚有点担心，现在已经不担心了！”秦石磊朗声笑着大踏步的走到了火柴的面前。

　　“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火柴惊讶道。

　　“我老早就在这里了。”秦石磊摸了摸火柴的头说道，“不伤心了，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火柴闻言便不再言语，默默的和秦石磊并排往秦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里王起雄已经忙忙的跑到立绿轩的正房，在门外朝冷清清的房里回了一句：“婵娟姑娘和秦石磊回去了。”

　　屋里的人半晌没有动静，后来,灯灭了，屋里一片静寂。

　　火柴跟秦石磊回到秦家，已经是四更天了。秦石磊将火柴送回房，也默默走回自己的屋。刚进屋，屋里椅子上黑黢黢一个人影，不看他也知道那是谁。

　　他走过去，静静的坐在那人影旁边的椅子上。

　　半晌后，那人说道：“那姑娘是火柴？”

　　秦石磊大吃一惊，靠在椅背上的腰不由得坐直了；“你跟踪我？”

　　“我不跟踪你，只是老早就有人跟我汇报你和那姑娘还一起去过弯弯巷。”秦天正在黑暗里嘿嘿一笑，“原来她还真是火柴。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婵娟就是皎月，也就是说火柴就是袁皎月。董承坚那老畜生还让帮着好好查查那婵娟姑娘和袁皎月的关系。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忍不住站起来一阵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袁皎月那朱毅便不是事儿，有了火柴，那筱宫就算不用费劲便能知道她的底细！董承坚那老匹夫对我们已经没什么用了，以后合不合作全凭我一句话了！”他缓缓踱了几步后，撵着胡子又说：“朱毅那老东西以为他匆匆给他儿子完了婚便能罩着那筱宫。可他这样慌不择路的举动更表明那筱宫来路不小，如今我有八分的把握那筱宫其实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秦石磊坐在边上一动不动，犹如石化了一般。

　　秦天正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大丈夫行事不能有妇人之仁。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你所遭受的一切了吗？”

　　黑暗中的秦石磊牙床咬得紧紧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他娘亲那温柔慈祥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在一片猩红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努力的眨了眨眼，将手紧紧的攥着，就怕自己失控。那可怕的过去能让任何一个人失控。

　　秦天正看着秦石磊在黑暗里还依然坦然宁静的额头一阵出神，那是和悠悠一样的额头，光洁善良又美丽。这样悠悠本应该幸福的长命百岁，但是却被刘准那个混蛋带进了宫，让她变成了深宫里的一名妃子，让她在那深宫里永无出头之日，就算是给他生了长子，也依然被人算计死于难产，死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之中。

　　此时的秦天正眼珠爆出，青筋蹦凸，恨不能将刘准从坟墓里挖出来千刀万剐。他猛的拍着桌子叫到：“你要不当机立断，夺回本应属于你的一切，杀了你的杀母仇人，你就不是你娘的儿子！”

　　此时那屋里怨恨如那熊熊的大火呼呼的烧着，屋里的秦石磊和秦天正默默的同仇敌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