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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十八章(3) ...

  •   即到傍晚时分,天际的轰隆雷鸣步步及近,风声渐起,大雨在即。宫婢们络绎进殿点灯。
      御书房中一展玉石屏风上,悬挂起一张新鲜出炉的现代版一比一百万淮河流域战争战略示意图,尺寸足有两米见方。
      明皓、明俊与众将站立围看,该图果然格外规矩严谨详尽,世间绝无仅有。
      在晓凡的授意下,小天郡主与众人讲解了此图的好处与看法,如何通过地图来推算两地间实际里数,如何借以估计我军和敌军在两地间行进所需时长,又如何通过图纸判断出较为准确的方位等等,满朝将帅直叹真乃神来之笔,对这位以“困睡御书房”而名震朝野的“未来储君”顿时刮目相看。
      程明俊锁眉深思,在以武力立国的北鍖,重武轻文的传统使宇文皇室培养出了大批军事将才,虽然小天还是在纸上谈兵,但这高超的制图能力,清晰的思路头脑,使他不得不肯定认为,只消栽培锻炼,假以时日,这孩子必将成为继明皓与宇文戟后,又一位宇文皇族的超世之杰。
      想到此处,他将目光转向侄女,难怪阿皓执意将小天带回凡儿家乡去,恐怕她也在担忧,终有一日,这孩子会否因一己之私,利用军事才能,制造天下乱局!
      明皓戴上眼镜仔细审视,满目赞赏。她将方才刚刚传到兵部的许昌守备都统八百里加急军报拿了出来,与晓凡过目,在图上一指,说道:“果如皇后所料,许昌东南忽降瓢泼大雨,从今晨便下了起来,淮南叛军行进受阻,被迫在许昌东南百里外安营扎寨,把守南北通行的隘口。另外,信阳与淮安两支叛军分别自宿州、阜州发兵,不过行军迟缓…”
      全面开动了大脑四核处理器的明小天想到了什么,眼睛一弯,歪嘴笑道:“看来,三镇必败无疑。”
      姚崇飞斜眼思量,不屑暗讽,一天兵都没带过的一介女子,懂些什么?竟然如此草率,妄下结论,为报方才“一箭之仇”,他假意谦逊的“主动出击”,“叛军不过稍被阻滞,殿下便这般轻下结论,恐怕太骄傲轻敌,犯兵家大忌。殿下神通广大,想来早已有平叛良策,不知可否赐教末将?”
      众将领听言,脑袋齐刷刷的看向这位一鸣惊人的郡主,等着她的下文。
      明小天冷笑着,模仿古人语气,分析道:“淮南镇兵锋不过因雨受阻,信阳淮安便不愿挺进。可见,三镇配合无力,彼此异心,不想做出头之鸟,只想收渔翁之利,各怀鬼胎的生怕损了自家人马。而我朝廷之军,作战行军按部就班,行动有序,皆由兵部统一指挥部署,更有我母皇,皇叔运筹帷幄,黎民百姓拥护爱戴,上下一心,团结一气,只要战略订制得当,以齐心对抗异心,能有不胜之理?良策?姚将军,人心向背便是最佳良策。决定战争之胜负关键,归根结底,在于道义,在于民心所向,想来这点道理,将军必懂的!”
      明皓见情敌争斗不断升级,女儿与朝廷将领直言冲突,暗中斗火,气势凌人,并不利于笼络部将人心,遂截住女儿之言,抢白道:“现在三镇已将宿州、阜州收入囊中,三镇势力连成一片,横跨淮河以北东西,如长蛇一般盘踞,众位将军可有良策?”众将议论探讨之声渐起。而叶晓凡退到一边,歪坐椅上歇着,一派“后宫不干朝政”的模样,享受着宫婢揉肩捶腿的服侍。
      宇文诺招手让小天过来与自己同坐于软榻上,与她密语褒奖,“图绘得好,说得也不错。”
      明小天解气的咬咬牙,没大没小,不分尊卑的挎住绍帝手臂,悄言道:“叔叔,你为什么不同意向南溟借兵?当前形势,三镇后为淮河,前无接应,缺乏协作,互不援驰,实乃背水一战,如果南溟二十万淮水大军渡河,直捣三镇老巢,咱们与表哥南北夹击,平定三镇不是轻而易举?”
      欣赏着小天的聪明敏捷,宇文诺也不妨向她坦言自己的考虑。
      “如若借兵南溟,他二十万大军便可光明正大的渡河,进入我朝领土,你可想过,我们正面迎敌,损失必多,消耗巨大,他侧后出兵,攻敌不意,攻克信阳、淮南与淮安是指日之事,三镇本藩内皆留有守军,共计三十万,若南溟拿下三藩,将三十万人马大部俘获再收编入自家军营,段旻的淮水大军就不光二十万之数,必然翻倍,届时,南溟在荆州,襄阳之驻军少说有十五万上下,再来个渡河策应,趁我军正面抗敌,损耗疲惫之中,倒戈相向,我朝黄河以南大片疆土必丧南溟之手,甚至帝都洛阳…”
      后果之严重,宇文诺不敢再想,在这场被臆想出来的与段旻的战争中,他从来不敢轻视。
      明小天郁闷于叔叔对表兄的极不信任,她用稍带气愤的语气,责怪道:“叔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表哥呢,应该信任自己的朋友,不是吗?”
      宇文诺咳嗽几声,用绢帕捂了捂嘴,小心的藏进袖筒后,思量片许,与侄女道出了,他与段旻天命而定的瓜葛纠纷。
      宇文诺难得一露轻松舒缓口气,双目盛载起自少年时的回忆。
      “段旻出生时即为太子,而朕三岁时便被强行推上皇位,可谓是同命相怜。朕十五岁那年之秋,南溟成帝约请朕开启了淮滨之盟。那是朕第一次见到段旻。他比朕年长三岁,个子高些,那时他已有了太子妃,而朕还没大婚。造化弄人的是,朕为帝,他为太子,向朕这个毛头小孩行三跪九叩大礼,他自然心里不服的紧。故而朕记得分外清楚,初次会盟时,他整日一脸怒气。”
      小天乐笑着想象这番有趣场景,继续听难得一改讷言的小叔叔回忆讲述“老基友那些事儿”。
      “过了几年,南溟成帝眩风之症愈加严重,淮滨会盟之礼渐由他全代出席。没了父皇的约束辖制,段旻在朕面前越发放得开了些,他性子一向开朗率性,惯爱拉着朕油嘴滑舌的说三道四。再后来,成帝驾崩,段旻登基,按照当年皇姐与成帝的盟约,段旻被迫自销帝号,改为宗位。他即位那年秋盟,与朕私下好不生气。他抱怨,你做皇帝时,我为太子。如今我终也做皇帝了,帝号还低你一等。你与明德女帝是姐弟,我与她却是姨甥,你比我小三岁倒成了我长辈。不论在朝为君还是伦常辈分,你永远凌驾我之上,岂有此理?!”
      “怪不得叔叔对娘亲将俩人瓜葛纠纷之事隐藏不说,原来全是娘一手造成的…”明小天心中暗想着直叹气,尽是同情的说:“确实挺悲剧的。不过,表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宇文诺笑着小天的简单单纯,眼神一紧,转了严肃面色,“其实这些皆是表面。按皇姐与南溟定下的盟约,北鍖虽将当年康宗帝时割占的三郡领土归还南溟,但南溟须得年年向北鍖朝贡岁币。这些巨额钱财虽不至动摇南溟国基。但,对我北鍖来说,却是雪中送炭。我朝朝政不稳,皇姐平定梁王之乱,歼灭东楷,连年用兵,农耕积弱不举,国库空虚。这些银两财富被朕用以大兴水利,奖励耕织,移民开荒,发展屯田,国之财力才日渐丰厚起来。父王薨世后,朕用国库积攒的岁币财资开挖运河,以京都洛阳为中心,北起疆域北端之涿郡,南至南临之淮水,与南溟杭淮运河交接,才有了今日这般,运河漕运贯通两朝领土之势,惠泽沿岸百姓,风调雨顺,商贾往来,开创了大鍖盛世。现下想来,当年皇姐让土换岁币之条件,实是为朕未雨绸缪。”
      宇文诺休养生息、无为而治的治国方略令明小天备受教育。她松开叔叔手臂,用全新的视野缜视着面前被赞誉为“盛世明君”的皇帝。原来,治理天下,不单靠兵强马壮,更需一颗怀柔黎民之心。
      且听宇文诺语调更加严肃的接言道:“大鍖之速强,已然引起南溟朝野恐慌。南溟朝臣中早有人提出不惜武力相向以解除盟约,停供岁币。朕是君王,段旻也是。朕肩头扛着一统天下的祖训,他段旻能将江山拱手相让?他与朕表面亲和无间,实则韬光养晦而已。”
      明小天苦恼着,难道帝王不能拥有真正的友情吗?一段从小相随长大的友谊,生生的被祖宗赋予的帝王使命冲击破碎,这就是挣脱不掉的命运?
      她望着自己的“明君”叔叔,他眼睛里又升腾出那令人百思不解的晶莹水汽,她真诚劝导又疑惑着,“叔叔,就算表哥如此,也是迫于皇帝的位置,他有他的责任。可是你为什么要说他有非分之想呢?开拓疆土不是每个君王分内之事吗?”
      明小天的好心好意恰恰碰触了“二帝交恶事件”的核心机密。宇文诺胸口一急,猛咳出声,太监忙奉上茶,小天与叔叔抚胸顺背,心怪着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宇文诺拽出龙袍袖子里的手帕捂嘴擦拭,正要收起时,被身边眼亮心明的小天看了个真切。白绢帕上腥红点点,恰如雪地俏梅般醒目。
      “叔叔,你!”小天急着要叫人,却被宇文诺一把拦住。
      “别声张…朕不想让皇姐皇嫂担心。”他忍住胸口憋闷,与侄女低声命令。
      宇文诺挺挺身子,强打起几分精神,目视着数米远处手指比划着地图,与众将商议行军平叛战略的皇姐,和落座一旁,细听凝思的皇嫂,与明天承诺道:“为了让皇姐早日回归她的桃花源,朕会尽快康复的。”
      小天定睛看向叔叔,瞬间读懂了他眼眸中透射出的神情---那是何等的羡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十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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